s市的“成安大道”是市中心最繁華的地區之一,五星級的酒店,奢侈品店,品牌服裝店,珠寶店以及各種高檔的會客廳冰冷的包圍在大道兩側,這裡到處是一派驕傲奢靡之色,連空氣裡都帶着金錢的腐臭味道。遊離在這個地區的男士女士們,自我觀念裡已經習慣了頤指氣使的享受這樣的人生,他們用一擲千金的交換着他們想要的親情,友情,愛情,甚至於名望與尊嚴,他們視金錢如糞土,只是因爲他們從來不缺錢。
蔣慕白也曾經是其中的一員,他深深的愛着這個地方,同時也深深的恨着這個地方。在這裡,他可以輕易的得到任何他想要的,還是在這裡,他也失去了自己最寶貴的東西。當一輛世界知名品牌黑色汽車緩緩的行駛在如此昂貴的地皮上時,彷彿白色的螺絲帽都被貼上了貴族的標籤。駕駛座上一臉癡傻的年輕司機眼花繚亂的左顧右盼着,心裡滿是豔羨,他正在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腳踏實地”狠狠的踩在這個地面上,成爲所有人中最迷人的翹楚。
蔣慕白不悅的掃了眼前方陶醉其中眉飛色舞的小司機,語氣冷淡的提醒道,
“喂喂,你注意點?這裡要撞上了一輛車,足夠你賠上一輩子的了。”
的確,這種地帶的車子,隨便拉出來一臺都夠引起一場蜂擁的圍觀了,擦上一點皮都要個萬元以上的維護費用。這麼一想,司機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繼而尷尬的眼角向上生出幾絲不明顯的笑紋,話語裡帶着感激說道,
“謝謝少爺,我知道了。”
蔣慕白梗着脖子,面上不掛一絲表情的左右互瞄一圈,兩個彪形大漢虎背熊腰的坐在自己兩側,看來他這回怎麼也跑不出去了,真是一肚子的憋氣。
隨着司機嫺熟的踩下了剎車,車子驟然的停在了一棟足有70多層的氣派華麗的大廈門口,全層都是他們蔣氏集團的辦公樓。起先走出的兩個黑衣人十分恭敬的彎下腰打開車門,嗓音粗魯的開口道,
“少爺請,董事長說在他的辦公室等您。”
蔣慕白極其不耐煩的緊蹙眉頭,動作巨大的跨出車子,不再多言的直接向着父親奔去。大廈的接待處和保安一見到自家的少爺,無一不是一副低眉順眼的態度,蔣慕白縱使在蘇莫面前百般忍讓的樣子,若是一旦換作他人,他可是從來手下毫不留情。下屬們爲了不使自己因爲一丁點小錯誤丟掉工作,每當少爺前來巡查的時候,一個個全成了手腳麻利,辦事效率仔細的好員工。
不過這次蔣慕白並沒有如往日似的對着他們多作停留,而是徑直的走進貴賓專用電梯,飛速的到達了父親所在的樓層。蔣慕白眼含怒氣的一路殺到了父親的辦公室,秘書一看是他慌不擇路的退避三舍,蔣慕白“砰”的一腳踢開了門板,進去毫不客氣的張口大喊道,
“你又想耍什麼花招啊?”
周圍的員工們心理素質鍛鍊的可謂是非常完好,以至於大家並無感到訝異,仍然習以爲常的各自有條不紊的交流工作着。長長的木製辦公桌前,蔣宗文坐在同樣材質的軟皮椅子上,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了眼自己的兒子,火味十足的說道,
“我是你老爸,難道你覺得我還能害死你嗎?”
蔣慕白抖動了下嘴角,瞳孔裡載着不屑的神色頂撞道,
“那可說不準,你不怕我隨時奪了你的財產,讓你的後半輩子在貧窮疾苦中飽受折磨。”
蔣慕白描述的繪聲繪色,蔣父看着自己親手教育的兒子如此大逆不道,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涼氣,旋即,語氣冰冷的怒斥道,
“你別忘了,你跟我是同一個姓,你是我蔣宗文的兒子,沒有我,你以爲你現在還有這一切嗎?你以爲這些人還會怕你嗎?他們會像嘲笑過街老鼠一樣等着看你的好戲!”
“那你就跟我斷絕父子關係啊。”蔣慕白昂着下巴,上翹的嘴脣如同高高在上的掌控者,俯視的注目着這個在他眼裡不仁不義的男人,每每想起他做過的那些事,蔣慕白只覺得噁心和憤恨。
蔣宗文胸口劇烈起伏的手指着蔣慕白,表情沉痛的指責道,
“你還是人嗎,我天天求神拜佛似的供着你,你就這麼對你的親生父親是嗎,你媽就是打小這麼教育你的嗎?”
本來還算理性的蔣慕白,再聽到這樣一番話,眼神恐怖的看着對面的父親,怒不可遏的的吼道,
“你配提起她嗎?當年是誰在這裡遇到了前妻,爲了名利地位放棄了自己青梅竹馬的戀人,明明知道她那時候懷着孕,還硬是逼着她去醫院打胎,好不容易這個母親保下了自己的骨肉,千辛萬苦的獨立撫養着這個孩子,結果十年後你又來找她,你告訴她說是你前妻病死了,讓她回到你身邊,你如果真是這麼好心也還尚且稱得上是人,可是這一切不過是你隱瞞衆人的幌子,你設計害死了自己的結髮妻子,又覬覦她爸爸留下的企業,你以爲自己馬上就要飛黃騰達了,料不到你妻子早已經立下遺囑,只有她的子女纔有資格繼承遺產,還是自私的爲了財富,你對媒體公開宣稱我是你和你前妻生下的兒子,常年體弱,一直在外寄養,而我可憐的母親更是爲了陪你演出這場戲,心甘情願的充當起了奶媽的角色,然後再你名正言順的搶走了別人的東西,又對你對我媽棄之如敝屣,害的她憂鬱自殺,你還好意思在我面前對我指手畫腳,你配嗎?蔣宗文,你根本不配是個人。”
話音潺潺的流淌在耳邊,蔣慕白霎時想起了自己母親慈祥的面孔,想起她這一生爲了愛情付出那麼多,下場慘烈。他在這紙醉金迷的世界裡失去了他的母親,也得到了別人求之不得的身份地位,只是他真正想要的無非是父愛母愛的天倫之樂罷了,他惡狠狠的瞪着蔣宗文,彷彿想從他的靈魂裡揪出屬於自己的美好童年。
蔣宗文則恍若是被人踩中了痛腳似的極力反擊道,“那你呢,你蔣慕白自認爲清高,不還是爲了榮華富貴的留在我身邊!”
“別搞笑了。”蔣慕白滿是厭惡的冷笑一聲,徐徐的諷刺道,
“你以爲我看的上這些東西嗎,你錯了,只是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讓你體會下痛徹心扉的痛苦,你不是愛錢嗎,我要你親眼的看着你的一切是如何的消失在你手中的。”
父子兩如同彼此的殺父仇人的一樣互相的敵視着對方,片刻,蔣宗文感覺心底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無力感,他不禁暗自想到自己是真的老了嗎,他面色黯淡的向後靠了靠,強撐着自己肥胖的身軀,重重的喘了口粗氣,稍稍冷靜了一會,話鋒一轉道,
“我這次讓你來是商量你和小顏的婚事的,你們也年紀不小了,孟家那邊也希望你們快點訂婚,你自己挑選個日子準備準備吧,這是家族之間的利益,輕重我以前說過幾百次了,也不想再多餘重複了。”
蔣宗文的神情看起來很是疲憊,他不住的揉着自己生疼的太陽穴,半眯着眼睛的等待着蔣慕白的答案。蔣慕白忽的擡起頭,視線模棱兩可的眺望着遠方,淡淡的否決道,
“我不會娶她的,你們可以死心了。”
蔣宗文一聽立馬氣呼呼的又有了精神,他緩慢的站起身子,不可思議的盯着蔣慕白不放,激動的命令道,
“不行,你的婚事我定了,我什麼都可以由着你胡作非爲,這件事絕對不可能。”
蔣慕白目光懶散的一瞥,還未開口,蔣宗文嚴肅且不容置疑的打斷道,
“萬萬是萬管家唯一的女兒,如今因爲你現在進了精神病院,小顏那個丫頭也是那麼喜歡你,她如果要是再爲了你弄出什麼意外來,你覺得你是個負責任的男人嗎?”
難得蔣宗文今天一反常態的主動的提起了萬萬,他一直以爲家裡少了誰對於父親都是照舊的不屑一顧的,不過既然他這麼說了,蔣慕白也剋制了下自己隨時欲要爆發的小宇宙,儘量心平氣和的說道,
“正如你言,我愛上了一個女孩,而她也愛我,所以我要爲她負責,你非要我訂婚的話,那麼我會和她,除了她,誰也不行。”
蔣宗文望着兒子眉宇之間的堅定,看來他也不是玩玩而已,故意的跟自己作對,他猛然響起了萬萬那時候提起的什麼蘇莫的,又小又渾濁的眼珠在眼眶裡迅速的打轉一週後,他臉色難看的冷哼道,
“是那個叫什麼蘇的野丫頭嗎,那種上不得檯面的女人也配做我蔣家的兒媳婦嗎?”
蔣慕白明顯的有些失神,看來自己真是小瞧這個滿臉贅肉的男人了,竟然安排間諜都到自己的頭上了,真是無孔不入。他脣線一斜,口氣散漫的應答道,
”你錯了,她不是你的兒媳婦,她只是我的媳婦。”
說完,蔣宗文的頭髮直冒青煙,身上的橫肉彷彿是隨着呼吸上下波動的肉質“游泳圈”,額頭也佈滿了透明的汗珠,他隨手抄起一份文件煽動的呼呼作響,現在的念頭只有一個,這兒子根本無法交流,唯有無奈的深深嘆了口氣,他的苦,又有誰能理解?
蔣慕白瞅了眼父親終於閉口不言,內心一陣竊喜不止,自己可是迫不及待的藥離開這種壓抑的鬼地方,他自然的向上翻動了兩下眼皮,頗有一股玩世不恭的架勢脫口道,
“如果您教訓完畢,我要走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忙,改日再來聆聽訓導吧。”
蔣宗文青紫青紫的臉色瞬時擠成了一塊一塊的,看着轉身揮手大步流星離去的蔣慕白,他用力的斷斷續續的咳嗽了幾聲,自說自話的沉聲道,
“唉,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成才啊!你這個樣子,我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母親啊。”
蔣慕白早就一溜煙的竄了出來,滿臉興奮的深吸了幾口外面新鮮空氣,馬不停蹄的朝着醫院跑去。
寬敞的辦公室裡,各色東西整齊規矩的碼放,室內打掃的也非常乾淨。蔣宗文的心情卻怎麼也平復也不下來,他煩躁的來回踱着步,沒想到蔣慕白居然真的對那種野丫頭動了真心,看來自己再不出手情勢只會更加不好控制,他打開桌子上的抽屜,輕手輕腳的取出了第一次和兒子見面時的合照,複雜的笑容掛在嘴邊。
少頃,他如是珍寶的把照片再次放了回去,粗短的手指準確無誤在手機按下了一串號碼,隨着一句“老爺”的接聽聲,蔣宗文口吻異常平淡的說道,
“萬管家,你去幫我查個人,查清楚了之後回覆我,我再安排你下面做什麼。”
另一頭的萬管家穩重的回答道,“是的,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