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遠之貓着腰,蹲在一叢枯草後面,氣息不穩,大口大口地喘氣,蒼白的臉頰浮上兩團紅暈,別誤會,那是剛纔奔跑的緣故。
不遠處,陰森重口的歌聲仍在繼續,輕緩悅耳的琴聲配上如此陰森重口的歌詞,李遠之越聽越覺得遍體生寒,紅潤的臉色沒出兩秒便又白了下來。
只是,雖然心裡害怕得不行,但李遠之的眼睛還是不受控制看向不遠處的人,剛纔因爲驚嚇,慌不擇路,一路跑到這裡,因爲天色暗,加上離得遠,也沒來得及細看。
現在靜下來,才發現,對面不止彈琴的一個人,他的旁邊還站了另外一個人,這人李遠之不說熟悉,但也不能說陌生,那人便是孤樺。
李遠之眼皮直跳,心裡升起不好的預感,既然孤樺在這裡,那,旁邊那個彈琴的黑衣男子是誰?
李遠之再次把視線轉向那彈琴之人,那人側身對着他,看不清全貌,但僅僅一個側邊卻已經足夠讓李遠之魂飛魄散了——白慕川。
李遠之驀地睜大眼睛,屏住呼吸,牙齒死死地咬着下脣,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隱忍得憋氣,整張臉都扭曲了,心裡暗罵,靠之,娘之,白慕川和孤樺,這兩個不是人的貨好重口啊!
這麼陰森詭異的神曲也只有白慕川這種鬼畜才唱的出來,不愧是枉死城的城主,整日與冤魂死鬼爲伍,心裡也不知道怎麼變態扭曲了,這歌絕逼不是唱給活人聽的……
李遠之捂着嘴巴,覺得自己胃裡翻騰得厲害,直想嘔吐,心裡知道這地方不宜久留,還是趕快離開的好。
想到這裡,李遠之忙收回視線,小心翼翼地轉了一個身,剛想站起來,卻見眼前突然出現了一人影,他整個人立刻僵住,驚恐的尖叫聲壓在喉嚨裡,變成急促的抽氣聲。
李遠之瞪着眼睛,緩緩地擡起僵硬的脖子,往上看去,下一刻,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捂着胸口,小聲的抽氣,問道:“白乙?”
李遠之問完,便站了起來,迅速地轉頭,往身後看了一眼,卻見不遠處燈火闌珊,根本沒有一個人,孤樺和白慕川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
李遠之心頭一沉,頓覺整個頭都大了,再轉回頭時,腳下不動聲色地往後移了移,一臉戒備,問:“你是誰?”
眼前的人,穿的是白色的衣服,應該是白乙纔對,但是又隱隱約約讓他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上次在枉死城把孤樺誤認爲白乙的經歷,讓他覺得很不好。
李遠之見對方不說話,只顧冷眼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瞧,心裡奇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紅色古裝喜服,因爲剛纔的奔跑,衣襬黑了一片,全是泥,還有草屑。
李遠之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彎腰,拍掉身上的枯草葉,心想,古代的衣服還真不方便,就他剛纔一路跑過來,好幾次都差點被拖到地上的衣襬絆倒。
“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我……”聽到如此冷硬的問話,李遠之擡頭,心裡卻莫名鬆了一口氣,此刻,他敢肯定,眼前的人十有八/九是白乙了,若是孤樺,他不會問這個問題。
李遠之擡手,就着寬大的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剛想解釋,聽到身後有人出聲,道:“他會在這裡,自然是因爲我,他是來救我的,遠之,我說的對不對?”
對你個頭啊……李遠之不用回頭,也能猜到身後之人是誰,除了孤樺,還能是誰。
李遠之飛快地擡眼,看向白乙,見他眸光暗沉,面色平靜,看不出息怒,不過,這樣,卻讓李遠之更加心驚肉跳,他寧願白乙發怒,也好過眼下面無表情。
李遠之受不了白乙的沉默,轉開視線,回頭,看向孤樺,不耐煩地問:“孤樺,你到底想幹什麼?”
孤樺身上穿着那件紅色的喜服,見李遠之回頭,臉上立刻露出一抹微笑,緩步走了過來,在離李遠之一米遠的地方站定,看着他,說:“遠之,我等你很久了。”
李遠之面色一黑,眯起眼睛,冷冷地問:“你等我幹什麼?”
孤樺嘴角一揚,微笑地看着李遠之,又走近了一步,李遠之本能想要往後退,卻發現已經來不及,冰涼的手指被孤樺握在手裡,孤樺不容他拒絕,一個用力,便把人拉到面前,幾乎面貼面,輕聲說:“遠之,我等你,自然是和你成親。”
“成,成親?”李遠之嚇得頭髮都豎起來了,扭着手指,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一把推開孤樺,驚慌喘息道:“你胡說,誰要和你成親?”
說完,李遠之幾乎無措地回頭,迅速地看了白乙一眼,又馬上把視線轉向孤樺,卻見他依然一臉溫和笑,不急不緩地說:“遠之,你我喜服都穿上了,不成親,還能幹什麼?”
李遠之急得眼睛都紅了,用眼角的餘光瞥向白乙,見他臉色陰寒,終於忍無可忍地爆了一句粗口,罵道:“放屁,孤樺,你……這衣服可不是我願意穿的。”
說着,李遠之擡手,撕扯着身上的衣服,想要脫掉,只是這古代的衣服實在太繁複,加上他又心慌意亂,手忙腳亂地扯了半天,連腰帶都沒能解開。
李遠之快瘋了,轉頭,看向白乙,解釋,說:“白乙,我和他沒有關係。”
白乙盯着他的眼睛,平靜地說:“是嗎?”
“遠之,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們都要成親了,怎麼會沒有關係?”孤樺語氣帶着幾許哀怨。
“混蛋,你他媽的給我閉嘴。”李遠之暴怒,頭也沒回,眼睛死死的盯着白乙,“我跟他真的……”
李遠之心慌意亂,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要解釋,只是對上白乙凝視過來的眼神時,直覺心口突然停跳了一下,想也沒想,一步跨過去,雙手揪着白乙的衣襟,把人拉向自己,用力吻了上去。
因爲用力過猛,牙齒磕到嘴脣,疼得李遠之直皺眉,不過,即使這樣,他也沒有放開白乙,舌尖急迫地挑開冰冷的脣瓣,滑過牙齒,舌頭絞在一起,勾着對方糾纏廝磨,直到肺裡的空氣用光,呼吸不能,幾近窒息,才分開。
李遠之呼吸急促,臉頰燒得發燙,偏頭,把臉埋在白乙的脖頸邊,白乙垂眉斂目,視線落在李遠之紅得薄透的耳垂,擡手,扣在他腰上,下一刻,便聽到孤樺驚聲叫了起來,“白乙,你不要太過分。”
李遠之嚇了一跳,伸手,微微推開白乙,轉頭看去,卻見孤樺眼睛噴火的瞪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李遠之不明所以,低頭看去,立刻愣了,只見他身上的那件喜服不知道何時,已經化成碎片,落了一地,只留白色的裡衣。
李遠之臉色一白,不可抑制地哆嗦了一下,直覺後脊背一陣一陣發涼,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他簡直不敢想象,若是剛纔他沒有用行動說明自己是無辜,那這衣服的下場估計就是他了,也有可能比這衣服害慘。
白乙見李遠之臉色慘白,低頭,抓住他發抖的手,貼到脣邊,吻了一下,說:“以後別亂穿衣服。”
李遠之身體一僵,下意識地點頭,低聲說:“好,好的。”
白乙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凝起眉目,眼神淬利,看向孤樺,冷聲說:“別演了,你要的金玉菩提不在他身上。”
孤樺愣住,眼底情緒翻涌,臉色瞬間陰沉得可怕,李遠之見他這樣,恨恨地磨牙,說:“哼,我就知道你另有所圖,果然是要金玉菩提。”
說着,李遠之停頓了一下,搓了搓冰涼的手指,又繼續說:“那東西我聽都沒聽說,你找錯人了。”
孤樺看着李遠之,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粲然一笑,說:“遠之,就算你沒有金玉菩提,我也沒有找錯人。”
沒找錯人?李遠之一聽這話,心裡疑惑,問:“你到底想怎樣?”
孤樺擡頭看了看天,漆黑的夜空中,血月當空,紅色的月光照在他那身喜服上,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愈加妖異,“遠之,你記不記得,那一晚的月亮也是這樣的紅色……”
李遠之見孤樺幾乎魔怔般的喃喃低語,心底直冒寒氣,縮着肩膀,王白乙身邊靠了靠,孤樺收回視線,看向李遠之,說:“遠之,千年不見,你變了許多。”
李遠之聞言,不用猜,也知道孤樺這是拿他和沈陌比較了,人說人大十八變,幾年都能改變一個人,更何況千年了,而且他都投胎轉世了,前塵往事早忘得一乾二淨,談什麼變與不變。
孤樺見他不說話,也不在意,臉上露出回憶的神色,繼續說:“遠之,千年前,我和白慕川大婚,你爲了我,親自下地府去搶親,爲我斬殺地府十萬陰魂,差點毀掉枉死城,你說,我有沒有找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