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背上馱着座大山,行走變得異常艱難。還在不知死活地叫喚:";快點,走快點啊。再不快點本王要毒發了!";
無憂早就滿頭大汗,恨不得把他摔下來,任其自生自滅。
便停下步子,邊休息邊道:";聽說中蛇毒死的人都是面部扭曲,臉色發黑。我在想,這種死法實在太適合你了。";
";怎麼,你嫉妒本王的美貌麼?";他報復性質地在她背上蠕動了一下,害她差點一頭栽到地上。
無憂忿忿地在他大腿上狠掐一把:";動啊,你再動啊。越動死得越快!";
背上,那人果然僵了一下,不再動彈。
看不出他竟然像個小孩一樣好哄。無憂暗自搖頭髮笑,正欲繼續前進,忽然發現前方被人擋住了去路。
長廊裡狹窄,只能容兩人並肩通過,何況她背上還背了個大男人。
擡頭,想請對方先過,直起的腰卻僵住了半截--
迎面而來的正是當朝皇帝和皇后!
更巧的是,他們也是相互揹着,只不過做苦力的是皇帝,皇后此刻正嬌弱地伏在他背上。
相形之下,無憂暗暗臉紅。人家的組合一眼看去就是溫馨浪漫的溫情劇,而自己這邊,分明就是搞笑蹩腳的惡作劇!
這種情形,雙方都大爲吃驚,面對面僵持在迴廊裡沒有反應。
君寰宸在她背上掐了一把,無憂趕緊低頭行禮:";妾身參見皇上皇后。";";臣弟參加皇上皇后。";
皇帝君昊天騰不出手來,只能僵着臉色道:";都免禮吧。";
無憂剛想說明原由,只聽背上君寰宸先開口道:";皇兄皇嫂,好特別的雅興。";
言語中似乎帶着些微諷刺和不快。無憂納悶,人家小兩口的情事,他插什麼嘴呢?
而皇后的反應則更爲怪異,似乎有意拿來比較,指着滿頭大汗的無憂道:";似乎王爺的情趣更爲特別呢。";
靠,你們鬥嘴別扯上我啊。無憂暗暗叫苦。從頭到尾,最可憐最無辜的就是她啦。
皇帝的臉色也不好看:";三弟,你和姬妾之間玩的花樣倒挺新鮮。";
君寰宸臉色微曬,立刻從無憂背上滑了下來,好好地站着。
這一下,輪到無憂愣住了。
";你不是被蛇咬嗎?";
瞪着眼看他腳踝,哪裡有受傷的痕跡?難怪遮着捂着不給她看,原來根本就是裝的!
";好啊,你居然騙我揹你走了這麼半天!";
雙手掐腰就要撲上去,君寰宸卻根本不理她,臉上表情一本正經得讓人想抽他。
";咳--";皇帝大聲地咳嗽一下,無憂趕緊閉了嘴。
她終於發現這氣氛有多詭異--
蔡皇后伏在皇帝背上,略帶挑釁地俯視她。君寰宸的眸子冷得嚇人,但是眼底卻有把火在燒。皇帝審視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轉,帶着疑問和探尋。
他們各有心思,無憂卻如芒刺在背,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這時,君寰宸忽然向她走來,手臂一張,大大方方地擁住她腰,狀似親密道:";大哥,我在府裡和小妾們玩鬧慣了,沒想到會正好遇上你們。看皇后的樣子,是傷了腳吧,還是趕緊去找御醫看看吧。";
平常正眼都不瞧一下宛心閣裡的小妾,這回子忽然變成玩鬧慣了?
皇帝的臉色本來已有好轉,但看到君寰宸搭在無憂腰間的大手時,眸光又晦暗了幾分。
蔡皇后則兜着龍袍的領子,在皇帝頸子上撫弄,曖昧親暱道:";皇上,臣妾的腳好疼啊。咱們趕快回去吧。";
皇帝只得點頭:";這就擺駕回宮吧。";
君寰宸和無憂具是低頭:";臣弟(妾身)恭送皇上皇后。";
擦肩而過時,趴在皇帝背上的蔡皇后別有深意地回頭,睨了君寰宸一眼。
無憂驚訝地看向君寰宸,卻見他眸子裡靜如止水,彷彿什麼也沒看到。
這皇后......委實怪異!
顫顫巍巍地送走了黑麪神,無憂也沒有秋後算賬的心思了。
對着君寰宸,嘴巴張了張,楞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罷了罷了,別人的事,管這麼多作甚。回房睡覺去。
*
翌日,風清日朗,無憂甩着小錢袋在街上瞎晃悠。
君寰宸給了她隨意出府的權利,只要向管家支會一聲,還有銀錢可以拿。
這回,她想買什麼,想吃什麼,都可以盡興了。
停在一個水果攤前,光潔水嫩的梨子好不誘人。伸手,去抓,一隻男人的大手卻搶先捏住了她看中的那隻梨子--
面前,炎之陌一身招搖的紫紅袍子,明明妖惑得可以去選美了,卻賴在大街上和她搶一隻梨子!
正可謂不是冤家不聚頭,兩人各自一隻手攥着那梨子不鬆,互相大眼瞪小眼。
半晌,炎之陌先鬆了手,跳開到一邊。無憂掙了一下,險些後退摔到地上。
";女人,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爲什麼要逃出京城了。";炎之陌抱着手臂,洋洋得意的樣子。
";關你什麼事?";無憂冷冷地睇他一眼,張嘴,吧唧在梨子上啃了一口。好像當仇人一樣用力嚼着。
這男人怎麼像個小孩一樣固執難纏,居然還去查她的身份。不過那天之後,她也從別人口中得知一些關於他的事情。
";炎";是南楚國姓,炎之陌乃南楚世子,派入天朝作爲人質,即所謂的";質子";。但他府上財富積累成山,僅是靠金錢打通關係,便在天朝上下混得如魚得水,左右逢源。
念及他被父母拋棄,孤身客居異國他鄉,本還有些憐憫同情。看他現在驕奢跋扈的樣子,無憂覺得要收回先前的看法。
";上次算我壞了你的好事。我跟你道歉,不過本世子知錯能改,打算好好補償你。";他神氣的樣子不像在道歉,倒像是施捨。
無憂斜着眼睛瞥他:";怎麼個補償法?";
他漂亮的桃花眼裡閃着興奮的光彩,冼馬平川的小賊也莫若他的眼睛明亮。
";這次,我幫你離開京城吧。保證不會被截住,看,我行李都準備好了。";
無憂睜大了眼睛,他背上果真背了兩個包袱。
";你......?和我......?";無憂指了指他,又看看自己,搖頭道,";沒興趣。";
他有些着急:";你不是爲了躲避皇上才委身在王府的嗎?本世子大發慈悲,幫你離開這裡,你爲什麼不願意啊?";
無憂從鼻腔裡發出一聲笑嘆。好個自以爲是的男人!
";你覺得是發善心施慈悲,我還覺得你多管閒事呢。王府好吃好住,我爲什麼要離開?";
";你難道不想走遍大江南北,看長河落日,聽飛瀑流音嗎?";
";我怎麼覺得,想出去闖蕩江湖的,是你,而不是我?";無憂啃完最後一口,將梨核吐得遠遠的,手指直直指向他鼻子。
他不認同地皺了皺眉,大抵是沒見過無憂這麼粗魯的女子。撥開她手指,賭氣道:";我纔沒有想走。我家財萬貫,好好的幹嘛跟你出去吃苦。你自己考慮清楚,是待在王府裡任人差遣,還是自由自在地闖蕩江湖?";
無憂被他說得心動,於是搶過一隻包袱道:";也好,那就跟你出去闖蕩兩天,再回王府睡覺。";
兩人就像是逃學的孩子,玩得正瘋,也沒有計劃準備,說走,就走了。
一路上,兩人連打帶鬧,從十里長街的這頭吵嚷到那頭。經過一處官邸時,無憂停下了腳步。
";那是哪裡?";富貴家庭的四合院子,看起來有點眼熟。但門口圍了許多衙門的人,似乎出了點事。
炎之陌湊過去看了眼,回頭瞪她:";你連自己家都不認識了?";
無憂睜大眼睛,這裡就是駱家?
憑着駱雲兒的記憶,她知道駱家世代爲官,但官職都不高。到她父親這一代,因爲輔佐少年帝王登基有功,竟做到了吏部尚書的肥差。
但因爲她被刺配的原因,駱家多多少少要受到些牽連,卻爲何來的都是衙門的人?
";我家犯了什麼事?要衙門的人來查?";
";聽說有人向皇上密奏,檢舉京城的貪官。皇上看後大發雷霆,下令嚴查京官。這事鬧得轟動,牽連甚廣,凡是在京城裡當官的,人人自危。這風吹得快,來勢又兇,如今只要辦案的隨口一句話,就有一家子得倒黴,駱家是真貪污了還是得罪了誰,誰知道。";
無憂又問:";那辦這案子的到底是誰呢?";
炎之陌搖頭笑她:";這事,是皇上親自交給你家王爺去辦的。不過他事務繁多,下面具體辦事的怎麼個查法,他也沒時間過問。";
無憂煞有介事地點頭。隔着大街遠遠地看了一會,忽然開口對炎之陌說:";我不能陪你去闖蕩江湖了。";
";喂,你這女人,出爾反爾啊。城門就在前面了。";炎之陌又像個孩子無理取鬧起來。
無憂懶得理他,解下肩上包袱塞到他手裡,敷衍道:";當我欠着你還不成?以後有空再陪你出去闖蕩江湖。";
說完,心急火燎地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