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帆,起航!”
塞壬號駛出皮爾特沃夫港口,在海上繞了個小小的彎,停在了祖安的海岸線上。
莎拉手握望遠鏡,登上船頭眺望。
此時的她已經換下了那標誌性的船長三角帽,將鮮紅的波浪長髮紮成髮髻,戴上了印有領風者青鳥徽記和金穗紋路的寬檐海軍軍官帽子。
而那些曾經的海賊水手,也都和他們的莎拉船長一樣,褪去了過往袒胸露乳、赤膊上陣的狂野打扮,換上形制得體、造型板正的白色水兵制服。
要不是船頭還站着一個體型龐大實在穿不了制服的,戴着草帽的“綠色大果凍”,這支“海岸巡防隊”的軍風軍容,看着甚至可以比諾克薩斯帝國的海軍都更莊嚴肅穆。
“嘖嘖...1艘,2艘,3艘...一共12艘。”
“祖安的鍊金男爵,還是挺肥的嘛。”
莎拉用望遠鏡遙遙觀察着祖安的海岸。
這裡是武田齋藤男爵名下的造船廠,也是他經營軍火走私業務的私人港口。
那港口裡停滿了整整12艘,體型龐大的風帆武裝商船;而在那座造船廠的露天船塢裡,甚至還停着一艘差不多就要建造完成的蒸汽鐵甲艦。
這讓莎拉這位只有1艘船可以指揮的領風者“海軍司令”,看得眼睛都有些紅了。
“李維會長,我們已經就位了。”
“接下來的任務是什麼?登陸搶船?劫走那艘鐵甲艦?”
莎拉對着站在她肩頭的青鳥問道。
這隻青鳥並不是迦娜的本體,而是迦娜以神力顯現的身外化身。
在無線電技術還沒被維克托的科研團隊攻關發明出來之前,迦娜分化出的無數個青鳥化身,便是領風者協會各個作戰班組的“軍用無線電臺”。
而李維也是通過這種方式給前線將士“空投手令”,直接指揮到班的。
“不,莎拉同志。”青鳥化身用氣流模擬出了李維的聲音:“我們的任務不是搶船,而是搶下這一整座造船廠。”
“這艘造船廠可是武田齋藤的重要財產。船廠有失,武田齋藤必將組織大隊人馬支援。”
“如此一來,我們便可吸引武田齋藤的主力部隊現身決戰,儘可能畢全功於一役,避免長期戰爭給祖安帶來的損失。”
“好!”莎拉躍躍欲試:“那我現在就帶着大家登陸,拿下這座船廠!”
“不,此次任務不需要你們登陸作戰。”李維卻說:“你們的任務是在海上提供遠程火力支援。”
莎拉微微一愣,但又很快反應過來:
也是...如果李維只是想把他們當陸戰隊使,那直接帶着他們從天上飛過來就好了,根本沒必要開船到祖安外海。
特地把塞壬號開到這裡,就是爲了讓肚子裡塞滿大炮的塞壬號,從海上提供炮火支援。
因爲祖安的外海,一直都是“海上小霸主”皮爾特沃夫的地盤。皮爾特沃夫只允許自己人搶祖安,可不能容忍外地海賊也跑來搶祖安。
而且論海盜文化,靠殖民掠奪完成原始積累開啓工業革命的雙城,纔是全世界海盜的祖宗。
作爲已經洗白上岸的老前輩,雙城怎麼會怕那幫還在搞原始積累的小癟三?
所以這裡幾乎從未遭受過來自海上的襲擊。
鍊金男爵們也從未想過給他們的走私港口和造船廠,修築什麼岸防工事。
於是,當領風者協會無視皮爾特沃夫定下的規則,將炮艦開到祖安外海的時候——這家造船廠就跟剝了皮的橘子似的,赤裸裸地暴露在塞壬號的炮口之下了。
“沒問題,我現在就讓炮手們準備就位。”
莎拉明白了自己的任務,但她還是不解:
“我們提供火力支援,那誰負責主攻?”
她看了看周圍開闊的海面,還有那仍舊風平浪靜的海岸,自始至終也沒發現一個友軍的影子。
“放心,我在天上看着呢。”李維說。
莎拉擡頭一望,果然在天上尋見了一個虛空憑立的身影。
這讓她瞬間有了信心。
李維可是迦娜神選。他一個人就足夠承擔起主攻任務,幫隊友吸引火力“聚怪”。
這畢竟是符文之地,英雄偉力勝過一切。
可李維卻說:“不,這次我也不是主攻。我只是一個保險。”
“這次行動真正的主攻是,那些受壓迫的工人羣衆。”
“唉?”莎拉微微一愣。
她還以爲李維這只是在喊政治正確的口號。
可李維卻說:“我們的宣傳員早就潛入了這家造船廠,對造船廠裡飽受壓迫的奴工們進行了有效的迦娜思想宣傳。”
“奴工們不僅普遍接受了迦娜主義信仰,而且還在我們宣傳員的帶領下,成功在敵人的眼皮子地下,組建了地下領風者支會。”
“有信仰、有組織、有大衆支持,我想,他們已經擁有了獨立發起武裝暴動的能力。”
李維語氣沉着堅定。
但莎拉卻激烈反對:“不,這行不通!”
和大多數領風者一樣,她相信工人羣衆是有力量的,但這份力量必須通過迦娜女神,通過李維這個迦娜神選,才能轉化爲現實意義上的武裝力量。
工人羣衆的任務應該是搞好生產。
戰鬥就應該交給李維、扎克、澤麗、薩勒芬妮這些神通廣大的超凡者來。
“我原本也是這麼想的。”李維說。
他認爲在超凡世界搞鬥爭,普通人就該老老實實地待着,等着被救。
這樣做可以儘量避免不必要的流血,降低普通人的傷亡。
可在這近三個月來的實踐過程中,李維卻發現,這樣做帶來的負面影響也十分嚴重。
雖然大家都唱着“沒有救世主”,但羣衆們還是相信迦娜就是救世主,是萬能的神仙,是聖明的君主。
因爲他們什麼都沒有做,就被救了,就過上好日子了。
他們的好日子不是自己爭取的,是女神恩賜的。
這也導致他們無法理解領風者的真正思想,讓他們打從心底裡,還不認爲自己是有力量的,不認爲自己和強者在人格上應該是平等的。
領風者幫大家站起來了。
但他們心裡還跪着。
可如果人們心裡還跪着,他們就無法成爲真正的領風者。
於是領風者的信仰傳播,反而因爲他們對苦難者的“保姆式”解放,而遭遇了許多阻礙。
雖然接觸迦娜思想的人一直都在以指數性增加。
但領風者協會正式成員的數量,卻在一段時間的井噴式增長之下,增長速度漸漸放緩。
因爲那些思想覺悟高,不經深刻教育便可以理解迦娜思想的人,在雙城終究是少數。
剩下的大部分人,都是跪久了起不來的普通人。
他們只認爲自己是匍匐在迦娜女神腳下的子民,從不敢把自己當成和女神平等存在的同志。
“領風者是什麼人?領風者是不怕神仙皇帝,爲了理想敢於向一切強者揮拳的人!”
“這種躺平等着強者施捨的所謂‘鬥爭’,是磨礪不出真正的領風者的。”
“我們必須得讓這些工人意識到,他們自己也有力量——在條件成熟的情況下,他們完全可以通過自己的雙手,反抗奴役壓迫他們的這個舊世界!”
李維語氣嚴肅地說。
莎拉聽完卻還是反對:“不,李維會長,你不要在這兒喊什麼高大上的口號!”
“你那本小冊子裡不是也說了,領風者做事要實事求是,一切從實際出發?”
“普通人有生產力,但是沒戰鬥力,這是客觀事實!你讓一幫只會掄錘子的工人去反抗鍊金男爵,那就是讓他們去送死!”
莎拉極爲不認同李維的觀點。
符文之地就搞不了什麼羣衆運動。
你工人再團結,再有力量,能打得過武田齋藤的改造戰士麼?
“還真能。”李維說。
他當然不是腦子抽了,爲了政治正確胡搞瞎搞,非得在戰鬥中展現一把“羣衆的力量”不可。
他之前不同意搞羣衆運動,現在又想搞,不是因爲他讀經讀魔怔了,無視了符文之地的工人羣衆沒有戰鬥力的客觀事實。
而是這個客觀事實,已經隨着迦娜女神的“進化”,悄無聲息地發生了改變。
“別忘了,他們不是普通工人,而是由領風者地下組織領導的迦娜信仰者。”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他們已經是‘超凡者’了。”
“這...”莎拉瞳孔一縮。
她下意識攤開手掌,一邊在心中吟唱,一邊在掌中凝聚微風:
“你是說...風?”
迦娜和她的同行可不一樣。
一般的神明都很摳門,不肯輕易跟信徒分享力量。
比如說娜伽卡波洛絲,祂就非得讓信徒通過會死人的靈魂試煉,纔會賜予信徒力量。
比如說不滅狂雷·沃利貝爾,接受了祂神力的信徒,都會被祂的力量侵蝕轉化,淪爲被祂控制的熊人一族。
但同樣作爲神明,迦娜對信徒的態度卻是——
只要你有需要,有合理用途,她就會慷慨地賜予神力。
心裡打聲招呼,借來的神力馬上到賬。手續比銀行還要簡潔。
所以每一個迦娜信徒,哪怕只是淺信者,在某種意義上也都是超凡的風元素法師。
人人有風,人人都是超凡。
“可這一團微弱的風,又能做什麼呢?”
望着手裡微弱不堪的風旋,莎拉喃喃問道。
“一個人的風是微弱的。”李維說:“但十個人,一百個人,一千個人,千千萬萬個人呢?”
“不甘壓迫的微風匯聚在一處,便是摧枯拉朽的變革之風。”
而這些微風,其實也不是女神賜予他們的。
畢竟迦娜的神力,本來就來自於信徒。
信徒使用的風,就是他們自己的力量。
迦娜只不過是一個“鳥型轉化器”,幫大家把凡人精神力凝聚的信力,轉化成凡人也可以使用的神力罷了。
“所以我說,羣衆是有力量的——”
“他們能擔得起這個主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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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晚些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