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凱特琳按時來到領風者全體大會的會址,埃爾文海克斯音響工坊門外。
一週前的凱特琳絕對想象不到,她這麼一位財閥大小姐、皮城執法官,竟然會來參加這個幾乎全是由祖安人和祖安移民組成的集會。
但經歷了那些狗屁倒竈的事情之後,那本對她家族、階層都明顯抱有不善態度的《迦娜思想簡述》,讀起來就是莫名地合她胃口。
所以凱特琳很期待這場大會。
她加入領風者有幾天了,但她一直忙於在家族和議會之間奔走斡旋,沒深入接觸領風者的日常工作,在組織裡認識的同伴也並不算多。
今天這場全體大會,正好可以讓她加深對領風者的認識與瞭解。
而領風者也是首次舉辦這種500人規模的全體會議。
來自社區、學校、工廠,此前互相之前可能都未曾打過照面的,各個工作小組的領風者正式成員,這時終於有機會匯聚一堂、見面交流。
裡面的絕大多數人都還不認識凱特琳。當然,凱特琳也不認識他們。
凱特琳知道自己身份特殊。
所以在來之前,她特意換下了那身,對她來說意義複雜的執法官制服。
她只是從衣櫃裡隨便挑了一件日常穿的呢絨風衣,搭配上簡單的襯衫長褲牛皮靴子,打扮得像個普通人一樣,低調地趕到了會場。
可來到會場之後,凱特琳才發現:
她認知中的“日常”、“普通”、“低調”,和其他人好像有點兒不太一樣。
領風者的成員主要是祖安學徒工和祖安留學生。
祖安學徒工平日穿得如何,自不用多說。而祖安留學生除了那套大學發的免費制服,平時也穿不起什麼體面的衣服。
沒穿校服的,看着就跟學徒工們一樣寒酸;穿了校服的,他們那小心呵護卻依舊避免不了漿洗泛白的舊校服,和凱特琳比起來也是相形見絀——
這位大小姐隨便一套“日常穿搭”穿出來,都是祖安人不吃不喝乾幾年都買不起的奢侈華服。
而她背上那支從不離身的海克斯科技精工步槍,更是精緻得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貴族老爺用的玩意兒。
“那個漂亮小妞是誰啊?”
“她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凱特琳一進會場大門,就有許多還不認識她的學生和工人在指指點點。
“嘿!”還有個多管閒事的傢伙,一臉警惕地迎了上來。
那是個留着玫紅色短碎髮,一臉英氣的祖安女孩。
“你是?”凱特琳蹙眉。她感受到了對方態度裡的不善。
“我叫‘蔚’。”蔚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凱特琳,然後問:“小妞,你這副打扮對我們可不太合適,倒像個資產階層的小姐。”
“我說,你是我們的人嘛...誰放你進來的?”
凱特琳:“……”
她這幾天主要是跟維克托打交道,有工作也是通過迦娜化身跟李維直接對接。和最普通的領風者基層成員直接接觸,這還是第一次。
然後凱特琳才發現...在這裡,她似乎並不受歡迎。
“蔚小姐,我就是領風者的正式成員。”凱特琳耐着性子強調。
“蔚小姐?哈哈,我就知道,你是個皮城妞...祖安人才不會‘小姐’、‘小姐’地去叫別人。”
“我確實是土生土長的皮城人。”凱特琳眉頭蹙起來了:“怎麼,這有問題麼?”
“當然有問題。”蔚撇了撇嘴:“皮城人都不可信。”
“誰知道你是不是皮城議會派來的探子?”
“可薩勒芬妮小姐也是皮城人。”凱特琳無語地指了指會場前面,那猶如衆星捧月般坐在大家中間的薩勒芬妮。
薩勒芬妮也是有錢大小姐,而且穿得比她還花裡胡哨。怎麼人家就那麼受歡迎呢?
“那不一樣。那小妞的老爹是祖安來的。她至少是半個祖安人,是自己人。”蔚似乎非常執着於一個祖安出身的名分。
“你?!”凱特琳有點兒生氣。但勉強忍了下來。
因爲她從周圍人的表情和眼神中間察覺到,蔚這番無理取鬧般的質疑,其實代表了在場大多數人的意見。
“喂,皮城妞,你叫什麼名字?”蔚又說道:“我得去查一查花名冊。”
凱特琳不想回答。
她明明是真心加入領風者,還爲領風者的事業做了巨大貢獻,他們憑什麼對她如此敵視?
就因爲她穿了套漂亮衣服,因爲她是土生土長的皮城小姐?
不講道理,以貌取人,凱特琳可不能服氣。
“你到底叫什麼名字?”見她不回答,蔚語氣加重了些。
凱特琳更生氣了:“這你可以去問李維會長!”
說着,她便不管不顧地要往裡走。
“站住!得先查了花名冊,你才能進去!”
凱特琳根本不聽。
她匆匆走出幾步,只甩下一個背影。
“我讓你站住!”蔚下意識伸手去拽她的胳膊。
因爲知道自己力氣很大,容易傷到別人。所以蔚這一下特意收住了勁兒,沒用上全部氣力。
在她看來,她也用不着使太大力氣,就能把這個腰肢纖細、弱不禁風的皮城小妞給拽回來。
可蔚沒想到的是...
當她的手很不禮貌地拽住凱特琳胳膊的那一剎那...
凱特琳竟像條件反射一般,以一個凌厲無比的標準反擒拿動作,還有和她少女形象完全不符的強大力量,反手擒住了她的胳膊——
然後順勢向前一帶,俯身就要給她來一個大過肩摔。
“你?!”蔚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被凱特琳扛着拖離了地面。
但她終究是有本事的。
眼見着自己就要被這皮城小妞一個過肩摔砸到地上,她竟是猛然爆發出一股巨力,如蟒蛇一般在半空之中靈活扭動身體...
最終趕在自己被砸倒在地之前,用雙手雙腿牢牢地糾纏住了凱特琳的身體。
“什麼?”凱特琳顯然也沒意識到,這個祖安小太妹的力氣會這麼大。
她一個不留神,身體就被蔚牢牢地鎖在了一塊兒。
然後腳下一滑,順勢一跌...砰的一下,兩人就跟兩塊黏在一塊兒的橡皮泥似的,齊齊摔在了地上,囫圇滾作了一團。
這時蔚才猛地回過味來:“你這是...皮城條子的警用擒拿術?”
“混蛋,你踏馬是個條子!”
蔚的父母就死在皮城執法官手上,她對執法官當然不然不會有任何好感。
於是都不待凱特琳解釋,她就又使盡了自己跟範德爾學的各種不講武德的黑拳地面技,和她眼中可惡的“皮城條子”瘋狂糾纏起來。
凱特琳打出火氣,也使盡渾身解數加以還擊。
就這樣...兩個少女在地上死死鎖在一塊兒,臉貼着臉,肩頂着肩,胳膊卡着胳膊,腿纏着腿...
一會兒滾到這裡,一會兒滾到那裡。
根本停不下來。
最後兩人在勢均力敵之下,全都磨盡了力氣。
但她們寧可大汗淋漓地纏在對方身上喘氣,都不肯就此鬆手休戰。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李維剛趕到會場,就看到了這震撼一幕:
兩個漂亮姑娘氣喘吁吁地在地上糾纏,幾百號人面色詫異地在旁圍觀。
因爲觀衆太多,後排觀衆甚至都好奇地站到了椅子上面。
領風者大會,彷彿被開成了什麼女子格鬥大會。
“蔚,凱特琳,你們...”
“注意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