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洵嚷叫着,向後一退步,指着馬震天叫上了陣。
雲霄插口道:“師叔,就這麼一個小鬼小判,哪還用得着你老人家費事,看我一雙向掌就能打發了他……”勢成騎虎,馬震天準知道自己不是雲霄對手,一時間,卻怔在當地。
突然殿脊上響起一聲咯咯嬌笑道:“你還是那樣的神氣呀?
只怕你今天打發不了他,就得先歸無常去。”
人隨聲現,於殿脊上飄落下一位絕色美婦,白衣飄飛,冉冉而降。
凌洵一見來人,不禁駭然向後退了兩步。
雲霄朗然一聲長笑道:“我雲霄豔福不淺,在這裡又和教主遇上了。”
來人正是天蠍教主花蕊夫人,她聞言不嗔不怒,卻向雲霄飄了個媚眼,笑道:“你既自稱豔福不淺,然何不入幕稱臣?”
雲霄笑道:“可惜我不懂情愛,擔心你不能如意。”
花蕊夫人道:“只要你人兒歸我,懂不懂全無關係。”
雲霄道:“不要現在說得好聽,到頭來又把我棄如敝履。”
花蕊夫人道:“仇湄娘此心比明月,只要你願降,立誓同你廝守。”
雲霄笑道:“你捨得下那三千面首?”
花蕊夫人道:“一副饞涎欲滴的急色相,棄之何借!”
雲霄道:“無奈我們仍難相配。”
花蕊夫人道:“那是爲什麼?”
雲霄道:“年歲不相當,可惜你已人老珠黃……”兩個人本來談笑風生,似乎敵意已消,氣得那鬼王馬震天雙眼發直,聽得摩雲金剛凌詢疑念叢生,這樣情愛的話兒,怎能在這種地方講?
哪知,雲霄一句“人老珠黃”的話出口,情勢立即又變,花蕊夫人媚目一瞪,冷冷地道:“你嫌我老了麼?”
她說出這一句話後,不期然地擡手一掠鬢髮,一陣輕風過處,有幾根青絲遺落在手上。
可不是嗎?黑髮已有半根泛白,她心中不禁暗自嗟嘆:“真的老了……”心裡這麼暗歎着,那嬌笑嫣然的臉上,似突然被罩上一片嚴霜,靜靜地站在當地,兩道森森目光,投注在雲霄的臉上。
旁觀的凌洵見狀,覺出在花蕊夫人那目光中,似乎挾着無數的毒針利箭,似要戳穿雲霄的胸膛,不禁心頭大凜。
可是雲霄卻神態自若,微微一笑道:“莫非你不知道,完全靠採補而保持的容顏,是難得長久的,一旦鉛粉盡墜,一夜之間,可以變成雞皮老婦,除非脩金丹大乘,方能使青春永駐,可惜你已身入魔道,今生無望了……”他嘮嘮叨叨地數說着,花蕊夫人已不能再忍了,突然嬌喝一聲道:“住口!”
雲霄一瞪眼道:“你幹什麼?難道不服老?須知我雲霄打算成家討老婆,也不會去找一個雞皮老婦呀!”
他一再的譏罵,已氣得個花蕊夫人渾身亂抖,顫着聲音道:“雲霄,你可知我今天來此何事嗎?”
雲霄笑道:“鬼老兒已說過了,不是來找那百釀溫玉鉢嗎?”
花蕊夫人冷冷地道:“不錯,是找那百釀溫玉鉢,但還要找你……”雲霄狂笑道:
“找我?哈哈!哈哈!那溫玉鉢不是被楊海平得到手的嗎?”
花蕊夫人道:“是那小子從長春宮偷去的,他又丟在了九龍潭,又被凌老二撈了回來的。”
雲霄道:“那又關我什麼事呀?”
花蕊夫人冷冷地道:“我找你是要命來的!”
雲霄又是一聲狂笑,道:“哈哈……要命?我雲霄可不欠你的命!”
花蕊夫人道:“你欠我的多着呢!整個武林全入了掌握,就只有你一人未歸順。”
雲霄笑道:“爲我一人,使你寢食難安,可對?”
花蕊夫人道:“我不許一人逃出天蠍教掌握……”凌洵突然插口道:“還有我凌老二不服你們那邪教!”
花蕊夫人冷笑了一聲道:“你已入我掌握之中,還敢抗命?
快把溫玉鉢獻出來贖命吧!”
摩雲金剛凌洵聞言狂聲大笑道:“哈哈……奇聞,凌老二隻有向人家賣命,可沒向人家贖過命。”
花蕊夫人道:“你今天不獻鉢贖命,眼前就叫你血濺五尺。”
雲霄道:“碎琴谷中山風雖然不大,我卻擔心你那舌頭嬌脆,小心會折斷了。”
花蕊夫人道:“雲霄,你以爲我是虛聲恫嚇嗎?告訴你,我已在這琴聲觀設下了十面埋伏。”
雲霄笑道:“我也不妨給你講,在這琴聲觀,我也張起了天羅地網。”
花蕊夫人一怔,斜瞥了馬震天一眼,突地咯咯嬌笑道:“好哇!今天咱們得好好打一場,看看是你天羅地網強些,還是我那十面埋伏狠些。”
雲霄笑道:“這倒是個好辦法,但不知怎麼個打法,是亂殺亂砍呢,還是定下個規矩……”他話音方落,凌洵已向鬼王馬震天一招手道:“鬼老兒,來來來,咱們先戰個一百合再說。”
馬震天哈哈笑道:“我早有意領教一下你這位武林高手的武功絕學,接招!”
喝聲一出,人已搶到凌洵身前,探手就抓。
凌洵見對方身法快得出奇,哪敢大意,右掌就勢斜切,猛劈馬震天的手腕。
馬震天倏地一個轉身,雙掌連環劈出。
但覺得掌風逼人,人影閃動,任他凌洵在江湖上是第一流人物,竟然看不清以方的手法,糊糊塗塗地被人家迫退了八九尺遠。
他哪知道,鬼王馬震天這一手,乃是他成名的絕技“鬼手十八掌”,不知底細的,是會被他唬住的,凌洵自然不例外。
馬震天見狀,哈哈笑道:“凌老二,你不是自負爲天下第一高手?怎麼後退呢?哈哈……”他這麼一激,使得凌洵有點羞愧,跟着狂性大發,怒吼一聲,猛地凌空劈出一掌,一陣罡風直向馬震天逼了過去。
“哈哈!鬼老兒,誰後退了,我是讓幾招,你就水漲船高了!”
他這一掌,卻是用了全力,勁力該有多麼雄渾,如果對方功力稍差,百步之內,立可受傷。
馬震天知道厲害,哪敢硬接,雙足一頓,趕快躍開,退出足有一文開外。
凌洵哈哈笑道:“怎麼樣?不含糊吧!你怎麼也後退了!”
馬震天怒哼了一聲道:“我還真有點不相信!”
話聲中,搶掌又撲上來,甫一近身,立即探爪搶攻。
兩人這一動上手,聲勢確非凡響,但見雙掌翻飛,內功激盪,掀起了呼呼風聲。
此際雲霄和花蕊夫人,也早已動上了手,正鬥到緊處。雲霄長劍如虹,宛如匹練流體,又似金龍舞空,灑下滿天霞光,構成了丈餘寬的一片劍幕,激起來冷風刺骨。
花蕊夫人身爲一教教主,武功確有獨到之處,長劍舞成瑞雪般的光芒,凌空翔飛。
“轟!轟!”激戰中,突地一聲沖天火炮,自遠處遙遙傳來。
花蕊夫人一邊動着手,笑道:“雲霄聽到沒有,我那埋伏已然發動。”
雲霄笑道:“可是我也正然張網待兔,進來一個提一個!”
花蕊夫人道:“我那埋伏之人,可全是江湖高手!”
雲霄又道:“我那張網之士,也都是武林好漢!”
雲霄道:“貴教之中必然先有人潛伏此地,但是我雲霄卻不怕你們人多。”
花蕊夫人笑道:“先別說得嘴響,今宵之戰,就是命盡之期。”
雲霄朗然道:“除非我劍斷臂折,只怕你們難得如願”花蕊夫人道:“好!那你就試試看!……諸位護法何不現身?”
“來了!”隨聲響應,從三清殿的房上房下,殿內壁角,現身出來五六個人。
花蕊夫人驀地一劍反削,擋開了雲霄一劍,縱身跳出圈外,冷喝道:“今夜只要雲霄的一條命,那凌老二暫留活口。”
雲霄朗然一聲長笑道:“各位不怕死的就全上來吧,看我一劍一劍的打發……”他這一聲豪氣壯語,那六位天蠍教的大護法,一時間,可就猶豫起來。誰也知道,若是憑着單獨鬥,哪個也不是雲霄的對手。
浮生子丁南一順手中長劍道:“我先見識一下雲門秘傳劍術。”
雲霄嫣然一笑道:“死在劍下,可不能怨我手狠!”
話聲中,太阿神劍已抖起片片金霞,罩襲而至。他這一出手,有點輕視對方之意,是以並沒有施展全力。
浮生子丁南卻是誠惶誠恐地接劍,是以應付起來,也還從容,隨手數劍,已然化解開去了。
雲霄微微一笑道:“大護法!小心點,我可要進攻了!”
笑語聲中,劍法突然一變,使出來“化育十二解”中的攻夫,一解十二式,十二解一共一百四十四手,招招都算得上奇奧絕學。
數招之後,他那劍勢,已化作層層霞光劍幕,卷罩住丁南的身形,可說是險象叢生。
浮生子丁南乃是武當門下高手,在武林中,武當派是以劍馳名,也以劍法自負,所以在武當產有解劍巖,凡是進入武當山的,都得解劍巖前解劍,由此可知,武當劍法在武林中的地位了。
可是,丁南展盡所學,卻感到自己師門劍法,竟被對方克得有力難施,每一招出手,都覺着有一種飛蛾投火的味道,真不好受。
十招不到的工夫,已把個劍術名家急得心火萬丈,面紅耳赤。
花蕊夫人見狀,不禁大驚失色,原來她已看出雲霄的劍路,完全剋制住了丁南的劍法,竟然和方纔同自己過招之時,大不相同。
她一面回頭示意其他五個人亮劍,一邊卻問道:“雲霄!你施展的是什麼劍法?”
雲霄道:“你看不出來嗎?這就是那遍天狐吳巧在青靈谷守候了數十年未曾得到的那武功秘笈。”
花蕊夫人越發地吃驚了,忙問道:“是窮酸孟儒的遺籍,還是凌風道士的秘笈?”
雲霄笑道:“告訴你也不妨,乃是他兩位同修合參而成的化育集,懂嗎?”
花蕊夫人冷哼了一聲道:“如此說來,越發放你不過了。”
雲霄笑道:“只要你有本事,何妨一齊上來。”
說話間,他一眼看見了雲漢,倏然舍下了丁南,雙足微頓,撲了上去,掄劍橫着一掃,喝道:“忤逆的畜生,亮劍哪,你也過來試一試我長劍的滋味……”雲漢心中最寒怯之人,就是他大哥雲霄,幾次都險些斷魂,已使他談兄色變了,尤其雲超峰那場絕情之戰,雲漢已是心驚膽裂。
如今一見自己大哥又撲了過來,驚悸地叫了一聲:“大哥!”
雲霄冷哼了一聲:“別叫得那麼的親熱,雲超峰頂咱們已義盡情絕,快點動手呀!”
雲漢急促地應道:“噢噢”
他口中說着,並沒有拔劍,人卻向後倒退。
此際浮生子丁南已然又撲了上來,另外那三才劍婁無畏也疾撲而至,兩柄劍疾如風雨般急攻不休。
雲霄長笑一聲,劍勢一變,宛如波翻浪涌,立把兩個又卷在劍光之中。
鐵掌無敵顧家聲也大吼了一聲,疾衝上來,舉掌隔空猛擊。
雲漢瞪着眼瞧着他大哥劍發威力,力敵三人,竟是從容自如,任那三人合力猛攻,仍然難得佔到上風。
轉眼間已拼了十餘招過去,雲霄的劍勢越來越顯威力,詭異辛辣已極,把三人逼得團團亂轉,守多於攻。
玄都三子中的畢修凡,臉上陰晴不定,突然高喊一聲:“好劍法,我也來請教幾手……”人隨聲起,化爲一道白光,疾然加入戰圈。
雲霄倏地一聲長笑,道:“好哇!今日索性教你們見識見識……”話聲中,手上一緊,劍光暴盛,又把畢修幾圈入劍光之內。
琴聲觀四周已響起了廝殺聲,火炮聲,角鳴聲,雜亂地在四外響起。
凌洵和馬震天的惡鬥已分出了強弱,馬震天已有些招架不住了。
雲漢目光觸及了花蕊夫人的目光,不由打了個冷噤,明白自己不出手是不行了,於是念頭轉處,縱身躍起,一掌凌空下擊,撲向了凌洵。
雲霄見狀,突喊了一聲道:“師叔!小心暗襲,此人乃我雲門忤逆,千萬不能放過。”
凌洵哈哈狂笑道:“小子,你放心吧!今天要跑了他,我就算功夫白練啦!”
語聲中,神威驟發,凝神行功,揚手一掌劈向雲漢。
雲漢眼見對方威猛已極,心知如果硬接他一掌,立判生死,自知功力不敵,哪敢冒昧嘗試,雙臂向上一拌,“一鶴沖天”,平空拔起一大三四尺高。
只覺一股勁風由腳下面掃過,撞在了殿屋牆角,轟然一聲巨響過處,牆倒屋塌,碎石破瓦紛飛。
雲漢見對方這等威猛的掌力,心中暗叫一聲:“慚愧!自己要是略慢上一步,怕得立時斃命掌下……”就在他心中驚疑未定之際,凌洵又發神威,呼呼兩掌急攻,迫退了鬼王馬震天,縱身一躍,捷逾出塵鷹隼,猛向雲漢撲來。
人未到,雙掌挾着勁風已先襲至,同時口中喝道:“小子,你走不了!”
他這一掌雖是凌空而發,勁道也是奇猛,離着雲漢三五尺遠,勁風已自逼人了。
雲漢挫腰一個急翻,閃開四五尺遠。
可是,任他閃得快,雖避開了掌力下鋒,卻被那掌勢激起勁風掃中,一個身子,吃那潛力一震,撞撞跌跌,翻滾出去七八步遠。
總算他的功力不弱,經那潛力一震之下,並未負傷,猛地一個“鯉魚打挺”,人已站了起來。
“哈哈!”耳際響起了一陣狂笑,原來凌洵卻又追蹤襲到,右手五指箕張,“蒼鷹搜蛇”已然當頭抓下。雲漢連受逼迫,已激起了怒火,暗中一咬牙,忖道:“生死一條命,拼了吧!”心念閃電般在腦際掠過,右手揮臂架了上去,同時左手一招“天外來雲”,猛向凌洵當胸劈下。
“嘿嘿嘿嘿”凌洵見雲漢硬接自己這一擊,發出了一聲冷笑。
跟着右手易抓爲打,左手卻運起大力金剛掌,準備擊斃了雲漢。
這就是摩雲金剛凌洵粗氣處,他只聽雲霄喊出“此人不能放過”,也不問對方是誰,爲什麼不放過,就遽下毒手。
雲漢卻是情急拼命,揮架的右臂和凌洵右臂一接,覺出對方並不如想象那樣力大,心是暗忖:“咦,這老兒是個虛有其表呀?
功夫卻是這樣的稀鬆平常……”
他心念方動,凌洵左手的大力金剛掌已橫掃劈出。
須知這大力金剛功,乃是內家極高的陽剛功夫,一掌拍下,可以力碎山石,縱然練有金鐘罩、鐵布衫的功夫,也難受一擊。
它和一般掌勢不同的地方,是出單無風,必待打實之後,才強勁外吐,隔肉碎骨,實是厲害得很。
雲漢一時大意,妄想硬接對方橫掃而來的一記大力金剛掌,如果接實了,縱然下被劈死,也要身負重傷。
也是他不該身受此危,就在兩掌方將觸及的瞬間,鬼王馬震天突然驚喊了一聲道:
“雲護法,大力金剛掌可接不得!”
他人隨聲出,跟着也打出鬼手十分掌,猛擊凌洵的後背。寒風颯颯,隨掌而出,卷襲到凌洵的身後。
在這個當兒,凌洵是自救要緊,自是顧不得去傷雲漢了,百忙中向左邊一跨步,雲漢同時也躍出去一丈多遠。
凌洵被馬震天一掌逼開,氣得他鬚眉怒張,探手一指馬震天,怒喝道:“好個鬼老兒,暗中偷襲就是你的絕技呀,凌老二還得試試!”
他在喝聲中,凝聚功力,呼的一掌劈出。
馬震天自知不敵,哪敢硬接,一閃身讓開掌勢。
可是,凌洵已打出了真火,一掌劈出之後,跟着一個虎撲,箭一般直搶過去,拳腳並出,連着三招急攻。
這三招,招招含蘊着無上勁力,而且快逾閃電。
馬震天哪能招架得住,邊架邊退,人已退到了牆邊,只要凌洵再攻上一招,鬼王非得被逼下牆頭不可。
在這時,雲漢又搶攻上來,出手一掌,猛擊他的背後心。
他們這樣的彼進此退,一守一攻,互相救應,確是一個絕妙的戰法,任對方武功再高,時間長了,也得疲於奔命。
雲霄一柄太阿神劍,接戰天蠍教五大護法,也有點感到支撐爲難了,但他一點也不驚慌,靈極是平靜,偷眼旁觀,已看出來淩河的形勢不利,忙喊道:“師叔那樣打法不行,聽着,背城借一,各個擊破……”凌洵聞言,忽然觸動靈機,高聲應道:“我知道了!”
須知這兩句話的意思,那“背城借一”乃是決以死戰之意,即指不顧一切,先把一個擊傷,然後再集中全力對付另一個。
凌洵可不是傻子,所以一點就通,答應聲中,明知雲漢已襲向背後,並不返身,只是向右側一閃身,跟着右掌左腿同時飛起,仍是猛攻馬震天。
鬼王馬震天被形勢所逼,退無可退,只得奮力,兩掌並出,準備硬接一招。
哪知,摩雲金剛凌洵突然收住搶攻馬震天的力道,一個旋身,反欺到雲漢身側,一掌劈下。
他這一招變得迅快,有些出人意外。
雲漢正貫注全神,以防凌洵那背城借一之法,他好去解馬震天之危,卻沒料到凌洵會反攻自己。
他一失神,再想躲避已自不及,右臂一迎,接了凌洵一掌。
倏覺得全身一震,右臂骨痛欲裂,心知自己受傷不輕,百忙中用了一式“金鯉倒穿波”的身法,身子向後一仰,箭一般倒竄退去。
凌洵一聲狂笑道:“小子,你還想走!”
身形跟着縱起,如影隨形,閃電追去,右手閃電般推出了一記劈空掌力。
鬼王馬震天驚覺要救時,但已遲了一步,眼看着雲漢就要斃命掌下……猛然間,橫裡有一股力道控來,而且來勢極大,兩股潛力一陣激盪,擋住了凌洵掌力,纔算救了雲漢一命。
凌洵一挫身,後退了一步,定神看去,面前站着一位白衣飄飄的美婦人,乃是那天蠍教主花蕊夫人。
“你!”凌洵驚愕地吐出了一個字。
花蕊夫人嬌笑嫣然,道:“你的功力似乎精進得多了。”
凌洵哈哈笑道:“好說!好說!幾手莊稼把式,算不了什麼。”
花蕊夫人道:“你願獻出那溫玉鉢麼?”
凌洵突地一瞪眼道:“我爲什麼要願意,去你的吧!”
花蕊夫人道:“你可是自以爲打敗了兩人,就很了不起啦,可對?”
凌洵怒哼了一聲道:“如果你不信,就不妨試試!”
“好!我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花蕊夫人話聲中,左掌一晃,當胸直擊,右手翻腕抽出來長劍,迎着一掃,劍化銀虹如電。
凌洵剛剛讓開了她的左掌,長劍又如怪蟒擺尾一般捲來。
只看花蕊夫人這出手兩招,就知功力不凡。
凌洵霍地一閃身,雙掌翻飛搶攻了七招,花蕊夫人也立還顏色,眨眼間也還擊了八劍。此際琴聲觀外喊殺之聲,越來越近了,從形勢上看,似乎天蠍教中人佔了勝着。
馬震天倏地抽出來五鬼斷魂刀,一個縱躍,打算幫花蕊夫人早些擊敗凌詢。
就在他身形方動,倏聞花蕊夫人一聲嬌喝道:“馬護法,你不用助我,快去助各位護法放倒那雲霄!”
此際那雲霄力戰五大護法,已感今日之戰,無法取得上風。
因爲能夠列身在天蠍教護法的地位,武功已屬第一流的高手,誰能接得住他們聯手合力的攻勢,就足可以震驚江湖,何況又加了個鬼王馬震天。
他在心頭轉念中,立生一計,因已看出來在合攻的六人之中,只有鐵掌無敵顧家聲是最易攻破的一環,如能放倒了一位,剩下的幾人必然分散心神,那時就可以隱操勝券了。
他主意既定,暗中已密切注意敵方,準備伺隙發動。
走馬燈般又鬥了十幾個回合,雲霄劍眉一登,眼露殺機,倏地仰天一聲長嘯,唰唰唰,一連斷劍,逼得浮生子丁南等人,後退有六七步遠。
鐵掌無敵顧家聲猛衝上來,拳發如風,聲勢驚人。
雲霄正要他如此,倏然身劍合一,化爲一道長虹,繞敵疾轉,尋隙發劍。
他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七八劍,顧家聲慘叫一聲,凌空被拋出了戰圈。
這一下,把那幾位護法都駭得魂飛魄散,齊齊驚叫不止。
另一邊,凌洵和那花蕊夫人,也打得正緊。
他一聽驚叫之聲,也不禁豪情頓發,高聲喊道:“雲霄!加點勁,全打發了這些狗孃養的。”
雲霄朗聲笑道:“你放心吧,他們一個也別打算活出琴聲觀。”
兩人這一問一答,在心戰上立即生效。
花蕊夫人掃目一瞥,只見雲霄劍發如風,每一招都是招中套招,變化奧妙莫測,很顯然的,那些護法已不是對手,看來今天的圍攻琴聲觀,已然落了敗着。
此際觀外的喊殺聲,已不如先前激烈了,可是並不見天蠍教中的人衝進來,當然是被阻在觀外了。
她想到這裡,神色不期而然地顯出來一絲沮喪,霍地一劍掃出,逼得凌洵後退一步,她也縱身後躍,仰天一聲清嘯,聲如雌龍吟鳳鳴。
在武林中,每當拼戰激烈,豪情大發之際,只聽到壯士長嘯,象花蕊夫人般的美女高鳴,卻是初聞。
於是,摩雲金剛凌洵和雲霄兩人,聞聲不禁一怔,就在這一失神的瞬間,花蕊夫人和那幾位護法,已從地上挾起受傷的兩人,飛縱而去。
凌洵氣得冷哼了一聲,頓足就待去追。
雲霄攔住了他道:“師叔!放他們去吧!咱們得看看外面的情形呀!”
他話音方落,觀門外進來了伏牛三獸。
不過只剩下兩人了,已不見了金毛猿盧俊雄,來的是翻天豹子武世長和獨角玉虎魏真,兩人雖然安全回來,看樣兒也受了不輕的傷。
凌洵慌不迭跨步上來,一手抓住了武世長,顫抖着聲音道:“二弟……你……大哥呢?”
武世長嘆息了一聲,道:“老哥哥,都完了,完了,我們老大也完了!”
雲霄突然插口道:“師叔!走!咱們快看看去。”
他話聲一落,人就向觀外縱竄而去。
凌洵聞言鬆開了手,雙足一頓,追在雲霄身後,也急急趕了出去。
兩人繞着琴聲觀一陣急奔疾飛,沿途只見屍體縱橫,到處都是血流漂杵,連天蠍教中的人加上琴聲觀的弟兄,少說也有七八十具,可見戰況的激烈了。
凌洵見狀氣得頂門冒火,兩眼圓睜。
雲霄也不住地搖頭嘆息.心付,“如不是這班肯賣命的弟兄,如讓天蠍教中人衝進琴聲觀,自己和師叔兩人的情形,就不堪設想了。”
不一會兒工夫,兩人就又回到三清殿前,再看武世長兩人時,已然不支倒地。
凌洵忍不住老淚縱橫,悲聲道:“真的全完了……”他一言出口,忽的轉身就走。
雲霄一上步,攔住了去路道:“師叔!你要上哪裡去?”
凌洵看了雲霄一眼,嘆了一口氣道:“我給我那些慘死的弟兄報仇去。”
雲霄微微笑道:“師叔!報仇也不是眼前的事,忙什麼?”
凌洵忽然又激動地淚如雨下,道:“我那些弟兄死得太慘了!”
雲霄道:“刀槍無眼,動上手難免傷人,天蠍教此次來犯,盡出精銳高手,可說是志在必得,承他們捨命維護,琴聲觀總算無恙……”凌洵道:“弟兄們全都完了,又要這琴聲觀何用?”
雲霄道:“在此一戰之中,我們故然死傷很重,但他們天蠍教也有不少橫屍濺血,罪魁禍首,還是那花蕊夫人。”
凌洵恨聲道:“我正是要去找那騷狐狸拼命去!”
雲霄道:“天蠍教目前已掌握了整個武林,可說是高手如雲,你去有什麼用?只怕連那騷狐狸的面兒也見不到,如有一個不幸,豈不含恨九泉?!”
凌洵道:“照你這麼說,咱們就罷了不成?”
雲霄道:“當然不能算完,不過,大丈夫報仇十年不晚,不必急在一時,咱們得從長計議。”
凌洵暴躁地道:“計議個屁,十年我可等不及!”
雲霄笑道:“誰讓你等十年了,眼前我們得掩埋死者救傷者要緊,他們可都是爲琴聲觀而死,我們能忍心叫他們暴屍荒郊麼?”
凌洵聞言默然無語,沉吟了一陣,點頭道:“好,就依你小子的。”
雲霄望着這位性情如烈火的師叔,苦笑了一下,從懷中掏出救傷靈藥“天山冰玉祛毒丹”,在武世長、魏真兩人口中,每人餵了一粒,又拿出金創藥,替二人包紮了一遍。
兩人先後都長吁了一口氣,甦醒過來。
雲霄眼看着這兩人無礙了,才同凌洵出了琴聲觀,去埋葬那些盡義之人。
此際天色已然大亮,山背後現出了曉日的光芒。
雲霄似有無限感慨,輕輕地道:“唉!太陽又出來了。”
在雲霄這短短數年中,曾不止一次迎過青天白日,而每一次朝陽初射的光輝,都曾給他添過不少的生命的勇氣。
兩人在琴聲觀外選了塊高亢的地方,掄劍先掃蕩了荊棘亂草,開闢出一片乾淨的地面,一人挖土,一人運屍,一直忙過日色過午,方纔把那些盡義的三十幾個人,草草安葬。
雲霄又用劍削平了一塊巨石,以金剛指法寫下“琴聲觀三十二義士之墓”,置在墓園之前。
事畢之後,日色已然偏西了。
凌洵眼望着那坯坯的黃土,深沉的凝視着,喉中似有痰涌,雙目也失去了平日的光輝,撲籟籟地淚下如雨。
他低下頭來,忍了再忍,嚥了一咽,一聲長吁,邁步回身向琴聲觀走去。
雲霄他何嘗沒有感觸,默默無聲地也跟着回到琴聲觀。
真個是:“華堂酒正暖。人已隔幽冥,一場歡喜思悲辛,嘆人世,終難定。”
雲霄同着凌洵再又走進琴聲觀,已然又是燈火初上了,想起昨夜的觀樂場,只不過片刻工夫,大多半的人,都已成了隴頭白骨。
好在這觀中還有數名火工道人,已然準備下酒飯。
可是,這兩個人哪還有心吞嚥下去……
他們默坐了好大一會,還是凌洵忍不住道:“霄兒!我越想越不對,我如不爲這些弟兄報仇,豈不成了無義之人!”
雲霄道:“仇是要報的,單憑我二人之力,無疑以卵擊石。”
凌洵道:“不是有狂老頭和雪山那兩個傻老兒嗎?”
雲霄道:“幾個人怎能成大事?除非我們請出來湖海七怪。”
淩河道:“有那七個老殘廢就能成事麼?”
雲霄道:“有他們七位幫忙,我們先協助梅家的人收復綠萼莊,以壯志勢,九大門派就可能會易幟倒戈,再去對付天蠍教就容易多了。”
凌洵沉思了一陣,忽然一擊掌道:“對!就這樣……”“呵……”他一語未了,院中忽現異聲!
兩人心中一驚,不約而同地先後竄了出去。
就見在瓦礫堆旁,幽靈般站着一人,凝神看着兩人。
凌洵猛喝一聲,道:“你是誰?”
喝聲中,凝聚真力,方待一掌推出……
雲霄忙攔住道:“師叔且慢!…。
就聽那人緩聲道:“貧道顧天爵,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來了這裡呢?”
凌洵一聽對方報名是顧天爵,不禁怒火又起,喝道:“好你個牛鼻子,裝的什麼蒜,拿命來!”
說着,又待縱身撲去,但仍被雲霄攔住了,低聲道:“師叔!
不要性急,人本質不壞,可能中了天蠍教迷藥,被我一口酒吐倒,如今醒了過來……”凌洵恨聲道:“爲他闖進觀來搗亂,害得我三四十位弟兄慘死,饒不得他!”
就他說話之間,顧天爵已然走到跟前,朝着兩人打一稽首道:“這到底是什麼事呀?
貧道幾時害了人?”
凌洵道:“別裝了……”
雲霄忙又攔住,笑向顧天爵道:“顧前輩可知這是什麼地方嗎?”
顧天爵迷惘地搖了搖頭道:“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到了這裡呢?”
雲霄先向凌詢使了個眼色,笑向顧天爵道:“此處名叫琴聲觀,老前輩請殿中坐吧!”
“琴聲觀?莫非這是馬鞍山下那個琴聲觀?”顧天爵倒越發迷惘得摸不着頭腦了。
凌洵冷哼了一聲道:“絕不是牛嶺上?裝什麼糊塗。”
顧天爵一聽對方言語不善,不由得直起眼來,打量着凌洵。
凌洵仍是氣呼呼地,環眼一瞪道:“看什麼?難道不認識我?”
顧天爵忽然驚訝地道:“尊駕莫非摩雲金剛凌二兄麼?”
凌洵道:“好小子,你眼睛還沒瞎,仍認得出我,是又怎麼樣?”
他這麼氣哼哼說話,鬧得個顧天爵直搔頭。
雲霄笑道:“顧前輩請殿中坐吧,有話慢慢地談。”
顧天爵迷迷糊糊,仍疑身在夢中,只好跟着雲霄進入清殿。
凌洵依然怒氣未消,雲霄就將一切經過,對着顧天爵說了個詳細。
顧天爵方始恍悟,嘆了一口氣道:“想不到我黃粱一夢,竟鑄成了這樣大錯,這叫我如何爲人?”
他說着霍地站起身來,面帶愧作,朝着凌洵面前一跪,顫抖着聲音道:“凌二哥,是我錯了,顧天爵知罪,我願瀝血祭你那三十多位枉死的弟兄。”
說着話,翻腕亮劍就朝脖子上抹去。
凌洵本來氣得雙眼冒火,但一聽顧天爵自承知罪,氣也就消了大半,再一見他要拔劍自刎,心中一慌,忙道:“使不得!”
但等他看清楚了,禁不住破涕爲笑了。
原來那顧天爵抹在脖子上的,並不是亮晶晶的寶劍,乃是一把光禿禿的掃帚。
乃因雲霄既知顧天爵是中了天蠍教的迷藥,更知他是條鐵錚錚的漢子,等他知道人迷後的所作所爲,必定痛不欲生。
本來死他一個顧天爵並算不了什麼,但眼前正在用人之際,多一位幫手總比少一位好,所以他在暗中,就替他換了,以掃帚作劍。
顧天爵聞知自己鑄成大錯,真個地就打算一死以謝江湖,情急之下,也沒細看,抹了幾下,不但不疼,怎麼也不見血?是劍鈍了也不會這樣呀?
心中怔然驚疑,一見凌洵失聲笑了起來,這才意味着不對,低頭一青,不禁低嘆了一聲,倒坐在地上,抖手揮開了掃帚道:“雲世兄這番好意,顧天爵心領了,但叫我以何面目去見武林同道……”雲霄道:“那還不容易,只要你有贖罪之心。”
顧天爵道:“但不知怎樣才能贖得了罪?”
雲霄道:“捨生取義,咱們同心合力去打垮天蠍教,爲武林謀求永久的和平。”
沒等顧天爵說話,凌洵充就喝起彩來道:“好,小子,憑你這句話,我這爲師叔的全聽你的了。”
暴風雨後,二人反而覺得親熱多了,火工道人送上來酒飯,他們一邊暢飲,一邊議論,又談到去請七怪出山的事。
凌洵道:“去黃山找七怪,可否晚去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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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霄道:“莫非師叔變了卦,害怕天蠍教了麼?”
凌洵道:“放屁,我自然有理由了?”
雲霄笑道:“你有理由不說出來,我怎能會知道?”
凌洵道:“第一,武、魏兩位兄弟傷勢未好,我們能撇下他們不管麼?”
雲霄道:“我看他們那傷用三兩天也就差不多可以好了。”
凌洵道:“第二,我想趁這一段時間,回一趟桃花塢。”
雲霄笑道:“師叔可是想念嬸孃了麼””凌洵笑罵道:“胡說八道,二十年我都沒想她,如今就想她了?我是爲踐那狂老頭之言,再說我也不放心,天蠍教無孔不入,也好叫她們有個準備。”
雲霄沉思了一陣道:“我猜天蠍教在這裡吃此大虧,心中必然不甘,再說溫玉鉢他們得不到手,琴聲觀也難得到清淨,不如咱們一齊全去桃花塢怎樣?”
凌洵搖手道:“那不行,如果你猜得不錯,在這馬鞍山左近,敵人必定埋伏有眼線,那樣一來,咱們不是又把災難帶去了桃花塢?”
雲霄道:“那麼你走了,琴聲觀不更顯然人單勢孤了麼!”
凌洵道:“這個我有安排。”
雲霄道:“那麼溫玉鉢呢?”
凌洵道:“我自然要帶回桃花塢了,不過那上面的東西,以後還得拜託二位替我解釋哩!”
顧天爵笑道:“甘願效命!”
凌洵笑道:“臭牛鼻子少冒風涼,那上面記的乃是失傳的一宗武功,咱們三人將來一同參練……”他話沒說完,顧天爵又插口笑道:“沒有什麼,我早知上面所記的,乃是一種上乘的玄門功夫,名叫‘蟄龍眠’法。”
凌洵聞言倏地一變,凝視了好大一陣,方道:“怎麼?牛鼻子,你早已會了那宗功夫?”
顧天爵哈哈笑道:“二哥你何必這樣緊張,我要是會那上面的功夫,今天不會落到這樣下場啦!”
凌洵道:“那你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
顧天爵道:“那溫玉鉢乃我嵩陽派中故物,被送到橋陵上苑保存,敝派典籍中曾有記載,我就是從典籍上看到的。”
凌洵道:“原來是這樣的,我只練那上面的武功,將來原物奉還你們嵩陽派。”
他們只顧談得高興,不覺又是震光熹微了。
凌洵就帶兩個到了觀後一棵合圍粗的大樹跟前道:“看到沒有,這棵樹是個中空,爬上樹上就看到了洞口,有一條鐵鏈可以墜下去,你們藏在裡面,就是神仙也難找到。”
顧天爵道:“嚴密是真嚴密,不知另外還有出路沒有,要不然被人堵住了口,可就糟了!”
凌洵道:“另一條出口,乃在三十里外的馬鞍山下臨江之處。”
雲霄笑道:“好啦!師叔你就快起程吧,只要有出口,誰也堵不住雲霄。”
凌洵笑了笑,略作收拾,帶了溫玉鉢,出山而去。
琴聲觀留下了雲霄等四人,爲防萬一計,先將伏牛二獸墜下了地穴。
下面的地方還真不小,收拾得也十分乾淨,米糧存儲的也不少,住在裡面,三兩年不出來,絕對餓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