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州城的建築,跟皇極家的宛州又是大不相同。
皇極家修築宛州,盡顯皇霸雄圖之氣,城牆傲然而立,四邊角樓,城中高塔,盡是桀驁嶙峋的建築。
而陰川家的武州卻是大不一樣。
首先這一座龐然大城,竟然是沒有城牆,只有一道護城河,蜿蜒而過,水流也不甚湍急,清澈平和,四面八法,盡有各種拱橋,大小錯落,這出入城的途徑,總有百八十處。
城中建築,也並不是整齊劃一,雖然散亂,倒也是頗見匠心。
而陰川家的宅院,雖然大些,也沒有什麼突出的建築。
陰川家家主陰川空明曾經說過,天下間最厲害的城牆,並非金石所築,而是人心。
人心所在,固若金湯,人心不在,再厚重的城牆,也會被人從裡面攻破。
這話雖然有些沽名釣譽的嫌疑,但即使是八大豪族,也不得不承認,陰川家的地盤,治理得最是繁榮,百姓安樂,全不像其餘幾大豪族的主城,莫說是普通百姓,就是小家族的子弟,也都是戰戰兢兢,夾着尾巴做人。
說陰川家最得民心,也是確實之事。
但這種行徑,放在八大豪族上位者的眼中看來,自然是有不同的看法。
好的,自然是說陰川世家治理領地有方;但也有不少意見認爲,陰川家自甘墮落,與這些螻蟻爲伍,實在是沒什麼好結果。
對於風子嶽來說,自然是更喜歡這樣的情形。
這與宛州城的肅殺嚴整不同,城中倒是充滿了生機,商販高聲呼喝,農人臉上有光,一派安居樂業的景象。
果然各種豪族,治理地方,手段不同。
這陰川家,倒是成就了一個和諧共生之道,日後萬劍山莊,若是能夠發展起來,與周圍百姓的共處,倒也是可以參考這樣的模式。
道路之上,熙熙攘攘,甚是熱鬧,似乎今日正是什麼節日,集市繁盛,許多小孩子胸口掛着五色絲網,也是四處亂跑。
風子嶽臉上帶着笑容,卻是無暇參與這歡樂的節慶之中,向城中人問明路徑,去找了城中最大的車馬行。
自己走路終究還是緩慢,又不可能始終全力奔行,那神行獸車,乃是最好的代步工具。
不過爲了不連累別人,他也不打算再僱傭車伕,問明路徑,買上一輛,也就罷了。
武州乃是交通匯聚之所,通都大邑,在陰川家的治理之下,又是極爲繁榮,因此車馬行倒也是不少,路人熱心,引他到了老字號城中最大的張記車馬行。
那老闆一見有客人來,慌忙迎上。
“公子,不知要什麼車馬,本店百年信譽,可達三江,天下雖大,儘可去得。”
風子嶽微笑點頭,“我想去百邛國,不知你這裡的神行獸車,可否賣我一輛?另外路徑,也請詳細告知……”
“百邛國?”
那老闆倒也是怔了一怔,他剛剛所說天下雖大,儘可去得,這純粹是自誇之語,雖然張記車馬行也不是沒有做過遠客,不過百邛國在數萬裡之遙,未免也太遠了一些,他大部分的客戶,還是在附近萬里之內。
不過老闆很快就鎮定下來,不管如何,也是生意。
“百邛國此去,路途遙遠,公子,我這裡倒是有熟悉路程的嚮導,你可要僱上一位?”
風子嶽微笑搖頭,若是帶上車伕或是嚮導,怎麼說總是個累贅。若是與人動手,又不能棄之不顧,實在是麻煩。
“不必了,只要有詳細地圖路徑,給我一份就是了。”
“好!公子您稍待片刻!”
老闆也是有眼力的人,這年輕公子,數萬裡獨行,顯然自己就能夠駕馭神行獸車,這說不定就是一位大人,萬不可怠慢。
他急匆匆回了內廂,取了從此處武州直達百邛國的地圖,交給了風子嶽。
“這地圖因爲是孤本,所以售價百兩紋銀,不過公子要買神行獸車,這自然是贈送了。”
老闆笑容滿面,引着風子嶽穿過中庭,又到了後面飼養神行獸的地方。
纔剛一踏入,就聞到一陣腥風。
這神行獸雖然智力低下,戰力更是低微,但終究是妖獸,渾身上下,還是有一股煞氣,如今這後院之中,正飼養一頭,幾人服侍,過得甚是悠哉。
風子嶽看它皮毛豐厚,體型狹長,他雖然不是很懂,卻也知道這神行獸精神奕奕,在神行獸中,也是甚爲上品,當下就點了點頭。
“就是它了,多少錢?”
老闆大喜,這種豪闊的大主顧倒是少見,車馬行雖然用神行獸車的機會甚多,但是白養着一頭,耗費也是不少,老闆一直想要尋機賣出,可惜一直沒人出得起高價。
風子嶽在問價以前,就決定要了,那自然是不在乎價錢——看來沒準真是一位大人,老闆心中歡喜,盤算一陣,開了一個平價。
“這神行獸雖然不少,但是捕捉不易,這樣的上品更是稀少,公子既然真心想要,我也不敢亂開價,就四萬兩黃金如何?”
風子嶽點了點頭,取出一顆天晶,準備會賬。
老闆看到天晶,眼睛都直了,他擦了擦嘴邊的口水,笑道:“公子果然是大手筆,不過,這倒不忙會賬,公子要買這神行獸,倒是要陰川大人的契印,不知公子可曾帶來?”
“陰川大人的契印?”
風子嶽皺了皺眉頭。
原來陰川家治理領地,一直是外鬆內緊,雖然說看上去並無任何防備,但其實處處要有契印批准,才能行事。
這神行獸,也是販賣必須許可之物,風子嶽要買,就需要陰川府的批准。
老闆看他驚愕,倒也不奇,他早看出來風子嶽乃是外鄉人,不知武州城中的規矩,倒也是正常之事。
“公子,無須擔心,這陰川大人的契印,並不難取得,公子只要去陰川府中,找專門負責此事的劉管事,報上籍貫姓名,便可獲得,不是很麻煩的事情。”
他好心指點,此事確實不是很煩,只是一個登記的手續而已。
不過風子嶽卻是苦笑皺眉,雖然說他不懼八大豪族的追殺,但也不能有恃無恐到這種地步,直接去陰川府要契印,那不是自投羅網麼?
畢竟陰川家中,還有一位家主是破虛後境,若無此人,他倒是不用擔心。
老闆看他面露難色,倒是心中一凜,連忙壓低了聲音。
“公子,可是自己出面不便?”
這樣的人,老闆也不是沒有見過,車馬行與天下人打交道,消息最是靈通,也見過形形色色之人。
犯人、盜賊、逃婚、私奔,各種人不一而足,倒是沒想到這位公子溫文爾雅,也有難言之隱。
不過,這也不妨事。
“這不要緊,此事不嚴,只要公子找個朋友,出面去……”
他見風子嶽面色並未好轉,連忙打住,這外鄉之人,並無可以出面的朋友,也是正常,不過老闆也不是沒有辦法。
“若是沒有朋友,公子也不必擔心,我們自有辦法,只是,要小小破費一二……”
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給錢,當地人自然也願意去幫忙要這個契印,只是當地人的身份財富,必須要襯得起這神行獸的價格才行,普通潑皮無賴,自然一看就有問題。
不過車馬行老闆這種事也多打交道,自有辦法,只是要花費一些。
想來,拿出天晶結賬的人,也不會在乎那幾個小錢。
風子嶽點了點頭,“那既然如此,就麻煩老闆了!”
蛇有蛇路,鱉有鱉路,當初風子嶽重生之前,也不知受過多少這種市井之中小人物的恩惠,他們自有一套生存法則,雖然不諳武功,但有些事情,沒他們就是辦不成,如今既然老闆開口包攬下來,風子嶽自然欣然同意。
老闆大喜,又道:“那我就先出門,這一顆天晶,我先去隔壁錢莊兌成金票,找人費用,我從裡面扣除,除此之外,找錢再送回公子。”
這麼大一筆錢,老闆也是找不出來,只有去錢莊兌換,才能破開。
“此外,這領取契印,只怕今日是來不及了——”老闆看了看天色,“不如公子找個客棧,休息一晚,等明日再來如何?”
他熱情推薦了隔壁的悅來客棧,說是地方舒適,又幹淨爲生,乃是城中一等一的大客棧,風子嶽微笑點頭,就依了他的推薦。
老闆先是引着他到了客棧,安排他住下,這才告了個罪,去錢莊兌換,一會兒就將找錢送來。
悅來客棧果然環境不錯,風子嶽風餐露宿也是慣了,反正他幾乎不用睡覺,但偶爾在舒適的牀上休息一晚,倒也是不錯之事。
而廚子的水準,也是不差,風子嶽點了幾個小菜,吃得胃口大開。
“看他這模樣,誰知道是在逃亡——這人倒真是不簡單,八大豪族的追殺,他視若無物,還敢鑽進這陰川城中來……”
在風子嶽背後不遠處,另一桌兩個女子,卻是在用傳音之法,小聲交談。
“大師姐,聽說他已經斬殺了好幾位破虛中境,這一戰,你可有把握?”
兩名女子,都是白衣,臉上似乎是易了容,形貌甚是平庸,剛纔開口的女子沉吟不語,另一名女子,卻是開口詢問,語調冷漠,但卻掩飾不住一股關心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