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據肯定也有,就怕大掌櫃不肯相信,也不捨得而已。”
這個時候,王觀聳肩道:“在古代開始製作觀音像的時候,用合模製作,模子的連接處,必然留有擠壓瓷泥調整的痕跡。不過這個是用老胎殘片拼接起來的,那麼在內部連接的地方肯定也有磨接的痕跡。”
“你的意思是讓我把東西打碎了察看?”與此同時,大掌櫃臉孔通紅,也不知道是急的,還是被氣的,反正表情慢慢的陰沉下來,冷笑道:“就爲了你這個毫無道理的推論,讓我把價值幾百萬的東西摔了。真這樣做了,是你蠢,還是我笨?
“誰說是毫無道理的推論。”
王觀輕輕搖頭,微微嘆氣道:“知道張老他們爲什麼也覺得東西不對嗎?不是什麼先入爲主被我左右了,而是多年的經驗積累,隱約察覺觀音像的破綻。”
“什麼破綻?”
看見王觀這樣自信,大掌櫃心中一沉,臉色也跟着陰晴不定。
“首先我要說,這瓷胎肯定是明代的殘瓷,這釉料也是從明代德化白瓷提煉出來的廢釉,然後經過高手的精心拼接、重新燒造,堪稱天衣無縫,就算是用專業的儀器也未必能夠檢測得出來。畢竟儀器檢測最多能夠知道瓷器的成分組成,而無法斷定具體的年代。”
王觀侃侃而談,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是行家,也知道他說的沒錯。
因爲現在對古代瓷年代的鑑定主要是運用熱釋光測年代的方法。但用這個方法檢測的數據最精確的也有正負五十年(一百年)的誤差,這對高古瓷肯定有一定參考作用,但是對於元明清瓷器的鑑定就沒有什麼實際意義了。
畢竟在一百年的時間之中,元明清瓷器發展的變化很大,儀器根本檢測不出來。
這也是爲什麼許多藏家寧願相信經驗豐富的鑑定大師的鑑定,也不肯花錢去做儀器檢測的原因。他們覺得,機器是人操縱的。那還不如直接找人掌眼算了。
當然,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又找大師鑑定,又去做專業的儀器檢測。不過。也不是說兩樣方法都嘗試過就十分靠譜,要知道期間還存在一個機率的問題。最麻煩的是,一個檢測出來是假東西。一個卻鑑定是真品,你該相信誰?
畢竟,不是誰都像王觀一樣身懷異能,所以說話十分有底氣。
“可惜,這個東西只是在表面上天衣無縫而已,卻忽略了由於拼接殘片的不同,也導致了觀音像的重量存在差異。”王觀自信笑道:“大家都知道,這是一個觀音像擺件,那麼它的重心一定是在底部。”
大家紛紛點頭贊同,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但凡立起來的東西,重心肯定是朝下方的,不然的話很難立得穩。
“可是,我剛纔拿觀音像打量的時候,卻發現了一個細節。”
王觀淡笑道:“我發現這個觀音像的底部雖然有些沉。但是頭部也頗具分量。所以說盡管這個觀音像看起來放得很穩,實際上只要桌子輕晃一下,觀音像就會倒下。分明是典型的頭重腳輕,不符合擺件的最大工藝特徵。”
“啪!”
霎時,張老一拍大腿,點頭道:“沒錯。就是這個不對勁。”
“如果說這個觀音像是普通的德化白瓷,那麼也不算什麼。但是大師的作品,應該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吧?”與此同時,王觀繼續微笑道:“大家都知道,何朝宗大師的作品精益求精,就算是一時失誤把觀音像的捏得頭重腳輕,但是事後發現肯定會砸了重做,絕對不可能再在觀音像背後印刻自己的名字。”
“有道理……”
衆人紛紛點頭,認定何朝宗絕對不會砸了自己的招牌。
“不可能,東西不可能是贗品。”
這時,大掌櫃臉色變幻無常,心裡當然不信,或者說不想去信。
“沒說是贗品,只是有人把明代的幾個觀音像殘片巧妙的廢物利用,重新組合成爲一個完整的擺件而已。”王觀笑着說道:“嚴格來說,每個殘片都對,但又不是真正意義的真品。所以我才說,這東西有妖氣。”
“嘴巴在你身上,你怎麼說都可以。”大掌櫃反駁道:“你看這個觀音像整體渾然一體,線條十分流暢,哪裡有半點拼接的痕跡?”
“李大掌櫃,是真是假你不會試一試嗎?”
就在這時,一個嬉笑的聲音在門外傳了進來。
“是誰?”
衆人一怔,回頭看了過去,只見站了七八個人,其中開口說話的卻是個四十多歲年紀,身材有些發福的中年人。
“嶽不……嶽大掌櫃,你來我這裡幹什麼。”
一瞬間,李大掌櫃叫了起來,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呵呵,李大掌櫃,這就是你不對了,來者是客,難道你還打算把客人趕走啊?再說了,我也不是來看你的。”說話之間,發福中年人走了進來,笑容可掬道:“聽說許多老前輩大駕光臨,我們自然要過來問候一聲。”
“秦老、白老、張老、田老……”
在嶽大掌櫃招呼的時候,門外的其他人也紛紛涌了進來,恭敬的向九個老人問發。
不用多說,這些人都是古玩城中的老闆、掌櫃之類,張老他們浩浩蕩蕩的進入豐寶堂,肯定有人看見了,再稍微一提,消息自然就傳開了。
既然知道消息,那當然要過來拜望一下。不過,也不是誰都有資格過來拜望的。至少在幾個老人之中要有人認識你,能夠叫出你的名字。
不然的話,你認識人家,人家不認識你,那多尷尬啊。
當然,另外還有句話叫做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所以現在過來拜望的人,要麼是實力雄厚的店鋪老闆,要麼就是人脈極廣的大掌櫃。說白了,就是豐寶堂的競爭對手。
李大掌櫃的心情本來就很鬱悶了,現在看見這些競爭對手出現,尤其是看到那個笑裡藏刀嶽不羣……呃,就是嶽大掌櫃,他的心情自然更加不爽。
一番寒暄,相互客套,好幾分鐘之後,纔算是都打過招呼了。主要是人多,而且老人們的輩份極高,不能忽略任何一個。
不過,貴賓室坐了十二三人本來已經夠擠的了,現在又涌進來七八個,別說坐了,就是站起來也顯得有些擁擠不堪。
見此情形,嶽大掌櫃趁機說道:“諸位前輩,這裡有些狹小,容不下大家,要不到我們寶山閣那邊坐一坐?”
“嶽大掌櫃,你說什麼胡話。”李大掌櫃聞聲,非常不滿道:“說我們豐寶堂狹小,你們寶山閣也大不到哪裡去。”
“寶山閣再小,容百八十人不成問題,你這裡行嗎?”嶽大掌櫃嗤笑道。
“我說的是接待室,不是店面。”李掌櫃哼聲道,總算是沒被氣暈頭,更加沒有鑽進嶽大掌櫃的套子中。
同時,看見兩人好像冤家對頭一樣吵嘴,旁邊的一些人卻沒有什麼動作,顯然是已經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而且,大家也看得出來,兩人吵嘴歸吵嘴,更多的卻是流於表面的意氣之爭,不是那種老死不相往來的死對頭。
何況,在這麼多老前輩面前,也不用別人勸說,兩人也注意分寸,只是相互頂了兩句就偃旗息鼓了。
不過,人多地方狹小的問題還是要解決的。幸好豐寶堂幾個貴賓室的房門是相通的,李大掌櫃旁邊貴賓室的房門開了,幾個房間連通起來,就顯得寬敞了許多。
然而,在衆人散開坐下來之後,嶽大掌櫃卻狡黠笑道:“李兄,桌上擺着的觀音像似乎不錯啊,有什麼來頭麼?”
“這個混蛋,肯定是在明知故問。”
霎時,李大掌櫃暗恨,明白嶽大掌櫃的“卑鄙”用心。
李大掌櫃心裡清楚,嶽大掌櫃等人肯定已經來了一段時間,想必聽到了王觀的分析評點,知道桌上的德化白瓷觀音像有問題。現在嶽大掌櫃這樣問,分明就是在噁心人。
可是,就算知道嶽大掌櫃居心不良,李大掌櫃卻不能含糊應對。畢竟東西是豐寶堂的,如果真的有問題,傷害的可是豐寶堂的利益。
最重要的是,這麼多人在場,李大掌櫃更加不能逃避現實。
心念百轉之中,李大掌櫃把白瓷觀音像拿了起來,在手中稍微掂量,他就知道王觀說得沒錯,觀音像真的是頭重腳輕。不過頭腳的重量差異極小,如果不是存心衡量,一般人肯定會直接忽略過去。
此時此刻,李大掌櫃沒有意識到,自己把自己歸類於一般人的範疇。打量片刻之後,他又把觀音像放正,然後咬牙一推桌子。
剎那間,桌子挪動,桌面上的觀音像也隨之晃盪起來,搖搖欲墜,眼看就要倒下了。不過在觀音像倒下之前,李大掌櫃手如閃電,一把觀音像扶好,避免了悲劇的發生。
然而,這個時候李大掌櫃卻高興不起來,臉色有些發白,心情非常不好。這個小小的實驗充分證明了王觀說得沒錯,觀音像確實很有問題。
或者有人覺得,這只是小問題,沒有必要較真。是人都會犯錯的,說不定這個觀音像就是何朝宗的偶然失誤。但是李大掌櫃卻非常清楚,這個藉口只能安慰外行人,許多事情往往是細節決定成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