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木維猶豫了一會,說道:“這會不會有例外?”
“不太可能。”
老楊插話道:“咱們不說這上面的附着物,從一些特徵上就能判斷出真僞,一般來說,真品海撈瓷的胎土因爲是人工粉碎,不會太精細,眼看手摸能有沙粒感,同時能看到竹刀修胎腳的紋路。沉入海底後被海里的咸和雜質腐蝕後胎釉的表層都會出現下凹的小坑,用放大鏡看有很多下凹的小黑點,而且因沉入海底幾百一千年,形成一層乾燥狀的自然包漿。”
“而贗品海撈瓷的胎土是機械粉碎,其胎精細密結,手感平滑,而且所修胎腳圓而平滑,看不到竹刀修胎的狀況,由於釉表和胎土密結而沉下海底的時間才只有一年半載,根本無法體現下凹的小坑小黑點狀,其胎無包漿,呈溼狀。所以綜合看來,這箱子裡面的瓷器都是有問題的。”
老楊說的有理有據,朱木維也只能相信這個結果。
孟子濤暗自搖了搖頭,從朱木維的表現來看,他應該對鑑定一竅不通,買東西就是靠朋友,或者專家幫忙,古玩這行畢竟不同於別的圈子,各種各樣的人都有,在當今年代,靠別人的誠信賺錢可真不太容易。
朱木維指揮工作人員打開更多的箱子,並說道:“還要麻煩孟總幫忙看看,還有多少有問題,我去退貨。”
老楊搖頭道:“你還想退貨啊。”
朱木維理所當然地說:“那當然了,我是不懂古董鑑定,但我也不傻,事先已經簽訂好了合同,有問題的瓷器可以退貨,而且還要賠償我的損失。”
老楊笑道:“你就不怕他跑了啊。”
朱木維很自信地說:“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
不久之後,孟子濤把剩下的箱子都一一看過,有問題的瓷器不多,一共才五箱而已。
“你們稍等片刻,我給朋友打個電話說一下。”
朱木維走到一旁邊跟朋友打了電話,對方聽了這事也相當吃驚,表示肯定是有人吃裡爬外,他不可能會爲了這麼一點錢坑朱木維,他馬上會去調查,給朱木維一個說法。
朱木維也相信朋友的說辭,畢竟數量不大,加起來的價值應該也要不了五萬塊錢,朋友不可能爲了這麼一點錢來搞事。
打完電話,朱木維簡單跟孟子濤他們說了一下,接着問道:“孟總,不知道這些瓷器你要多少?要得多我可以給你一個優惠的價格。”
孟子濤說:“如果我全要呢?”
由於考慮到文化街這個項目,到時如果打出了名氣,成了旅遊旺地,幾百上千件海撈瓷真算不上什麼,而且還可能遠遠不夠。
朱木維怔了怔,畢竟這裡有將近上千件的瓷器,他還真沒想到孟子濤會全要,臉上的笑容都真誠了一些:“如果你全要的話,我給你480萬,怎麼樣?”
孟子濤盤算了一下,覺得價格不錯,便伸出手道:“成交。”
“成交。”朱木維也笑着跟孟子濤握了握手。
爽快地完成了交易,孟子濤問道:“朱老闆,你今後不做海撈瓷的生意了嗎?”
“是的。”朱木維直言道:“說實在的,我現在的胃口大了,海撈瓷確實不太吸引我了。”
孟子濤說:“那你能不能幫忙介紹一下你的朋友?”
“你還想買海撈瓷?”
“是的。”
朱木維猶豫了一下:“給你介紹是沒問題,但你必須要記住,不能問他海撈瓷的來歷。”
孟子濤眉頭微微一皺:“難道這些海撈瓷的來歷有問題?”
朱木維笑着說:“這要從哪個方面來看了,海撈瓷都是海里撈出來的,按照咱們國家的文物法,如果在國內海域撈出來的海撈瓷,你說明目張膽地賣是什麼結果?不知道孟總能不能理解。”
孟子濤點了點頭,又問道:“朱老闆,這麼說來,你朋友是專門打撈沉船的嘍?”
朱木維道:“也不是,只能算是副業吧,雖說有那麼多沉船在海底,但也不可能天天呆在船上出海尋找,這點,我覺得那些老外的毅力可真夠好的,一待就能待上一兩年。”
“屁!”老揚爆了句粗口:“那些人如果不是因爲心中的貪婪,想要找到咱們國家的沉船,好發大財,有屁個毅力!”
孟子濤對此也深以爲然,同時對那些海上強盜深惡痛絕。
據有關機構研究統計,我國海域下“沉睡”着至少2000至3000艘古船,其中又以宋元時期的船居多,此外還有英國東印度公司和瑞典等國的外國沉船。這些船上所載的我國陶瓷、絲綢、金銀珠寶等寶藏足以構成一個“海底瓷都”。
而這些文物蘊涵的文化價值更是反映到方方面面,如我國的航海史、海外貿易史、港口史、造船史、移民史、國家關係史、宗教史、科技文化交流史等。但令人惋惜的是,如此珍貴的歷史標本在衆多盜寶者眼中等同於一疊疊沉在海里的鈔票。
在巨大的商業利益誘使下,各類沉船打撈隊伍絡繹不絕地出現在我國南海海域。特別是從20世紀七八十年代開始,打撈船隊不惜血本用盡各種手段在各個海域進行搜寶活動。
同時,一些東南亞國家,藉着西方撈寶公司這一平臺,給他們頒發許可證,允許他們在自己的領海內進行打撈工作,打撈所得按約定進行分成。
不過,這些撈寶公司通常情況下都不會老老實實在規定海域範圍內進行勘察,而是秘密潛到我國海域進行文物盜撈工作。於是,美麗的南海,就成了盜撈者的樂園。曾在我國海牀上躺了千百年的珍寶,就這樣被一點一點地偷走。
朱木維聳了聳肩膀道:“所以說,與其被國外的那些強盜取走,還不如讓我們自己人挖走呢,至少咱們國家人的不太可能會把好好的瓷器,砸碎了扔到海里。”
孟子濤知道朱木維說的是誰,這人就是英國職業探寶人哈徹,當初他的船隊打撈出一艘裝載着大量瓷器的沉船,約100萬件保存完好的瓷器被打撈上岸。
然而,在這些人眼中只有錢,瓷器被悉數打撈上來後,那些死難者的遺骸卻被丟得到處都是。爲了謀求更高的經濟利益,哈徹竟然下令將其中65萬件珍貴的瓷器打碎,原因是他認爲“物以稀爲貴”。剩下的35萬件被運往德國,交予內戈爾拍賣行進行拍賣。
不過,也正是因爲這一系列的事情,導致了國內下決心成立了首支水下考古隊,然而,這個消息一經傳播,民間的“水下撈寶隊”卻搶先行動,打撈海底的文物。
以孟子濤的立場,當然不會贊同朱木維朋友的行爲,但就像很難禁止陸地上盜墓的行爲一樣,海上打撈更難禁止,因爲完全可以說是在公海打撈的。
就像哈徹就是用的這一招,等沉船上的瓷器打撈出來後,他先在幾家不大的報紙上發佈簡短的消息,等一年限期過後,這些瓷器就變成了在公海打撈的“無人認領”之物,就可以歸他所有了。
所以,想要禁止民間打撈沉船不太現實,而市場上基本也是睜隻眼閉隻眼,不然朱木維的這些貨早就可以全部充公了。
其實,孟子濤也完全有權力把這些瓷器都充公,但充公了對他來說有什麼好處呢?斷了一個人脈不說,一傳十,十傳百,要不了多久都知道他的行爲,結果就是自絕於整個圈子之外,以後一些人都不會主動跟他做生意了。
孟子濤說:“朱老闆,方便的話,還請幫我介紹一下你的那位朋友,他那隻要不是特別離譜的東西,我都可以收下來。”
朱木維點頭道:“好,我馬上跟他說,不過我得提醒你,他如果答應了,第一次交易肯定得去他那邊。”
“不知他是哪裡人啊?”孟子濤問道。
朱木維說:“具體他老家是哪的我也不太清楚,他現在一直待在溫陵。”
“真夠巧的。”孟子濤暗道一聲,不過這也正常,因爲溫陵是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宋、元時期的溫陵港被譽爲“東方第一大港”,與埃及的亞歷山大港齊名。周圍的沉船也是衆多。
孟子濤考慮了一下,想道自己最近就要出海探索那座無名島,去一趟溫陵也不錯,而且也可以找一下任冬生有沒有什麼線索留在溫陵,當然,這是碰運氣的行爲,他是不奢望有結果的。
“正巧我最近就要去一趟溫陵,方便的話,到時可以見個面談一下。”
“好,我跟他說一聲。”
朱木維又給他朋友打了電話,對方聽了之後,只是猶豫了片刻就答應了,讓孟子濤去溫陵後可以聯繫他,到時再詳談。
孟子濤從朱木維那得到了他朋友的聯繫方式之後,就打算告辭,不過朱木維卻極力挽留,說要請孟子濤吃飯。
孟子濤說:“朱老闆,不瞞你說,最近這段時間,我真的比較忙,如果有事的話你直說就行了,至於吃飯,咱們來日方長。”
朱木維笑着說:“我的事一時半會還真說不清楚,還是到了我那裡我詳細跟你說吧,而且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吃頓飯耽誤不了多少時間的。”
朱木維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孟子濤也有些盛情難卻,在得知朱木維家離這裡確實不遠之後,還是答應了。
十分鐘不到,一行人來到朱木維家,朱木維給大家泡上了上等的普洱,既然都已經到了這裡了,孟子濤也不好多說什麼,先品嚐了一番。還別說,朱木維拿出來的普洱茶確實是極品,純正清雅,回味無窮。
品嚐過茶葉,朱木維邀請大家入席,之後才說起邀請孟子濤過來的原因。
“孟總,不知你對這個熟悉嗎?”朱木維從口袋裡拿出一顆珠子,遞給了孟子濤。
孟子濤讓朱木維把珠子放到桌上,他纔拿到手中:“這是雲蓋寺高瓷高藍綠松石吧?”
說到綠松石,人們第一想到的就是高瓷高藍,一直以來,雲蓋寺高瓷高藍綠鬆最爲出名。現在好多買綠松石的人一開口就是要高瓷高藍,還動不動就問是不是雲蓋寺的。正是有這麼多人矇頭蒙臉的要高瓷高藍,不少商家就拿其它綠松石來當高瓷高藍來忽悠消費者,還滿手都是雲蓋寺的,反正消費者要什麼就有什麼。
然而,許多人不知道的是,雲蓋寺礦口都已經封礦十幾年了,現在市場上的所謂高瓷高藍雲蓋寺新料都是假的,忽悠人的。
朱木維說出了自己的目標:“是的,我現在正打算做綠松石生意。”
老揚接過話道:“你不會是想要做雲蓋寺的綠松石吧?”
“那當然不可能。”朱木維笑了起來:“我雖然對綠松石這行還不是很熟悉,但也知道雲蓋寺已經封礦了。”
孟子濤問道:“請問你的想法是?”
朱木維說:“我這人的性格,要麼不做,要麼就做最好的,如果我做綠松石生意,必然會選擇洞子溝的綠松石。”
由於雲蓋寺已經封礦,現在市面上頂級的高瓷藍綠松石90%都產自洞子溝這個地方。這裡的綠松石,瓷藍度高,極品級料子藍中帶油潤光澤,像要流出來一樣。而且,洞子溝的高瓷藍保留有綠松石最基本的特徵“鐵線”,讓人感覺更真實,更具有特徵性。因爲出產地的原因,頂級的洞子溝松石又叫“溢水藍”。
孟子濤還是有些不明白朱木維的想法,便說道:“洞子溝確實有極品綠松石,不過,我可沒有這方面的路子,我也幫不了你什麼忙啊?”
朱木維先給孟子濤倒了杯酒,這才說道:“孟總,貨源的事情我自己能夠解決,今天請你過來,主要還是想向你諮詢一下文化街方面的事情。”
孟子濤呵呵一笑,對朱木維的請求並不意外,現在文化街這個項目雖然還沒有進入公衆的視野之中,但對一些消息靈通人士,已經並不是什麼秘密了。
不過,旁邊的老楊有些摸不着頭腦,問道:“你們說的是什麼文化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