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一件民國時期的核雕文玩。
如果何林記得沒錯的話,是妹妹前幾天學校畢業論文要用,從鋪子裡帶走的。
可它怎麼會發光?
思緒之間,何林又多看了幾秒鐘……
他呆住了……
因爲隨着他的凝視,這香爐竟然逐漸變得透明瞭起來!
最中心的位置,有一枚溫潤的珠子,約莫鴿子蛋大小。
綠光,就是從鴿子蛋上冒出來的。
“哥,你怎麼了?看着香爐發呆?”
何小雨語氣很擔憂,爸媽已經病倒了,家裡面的頂樑柱就是大哥何林,要是他也出點兒什麼問題,這個家就真的塌了天了。
“小雨,這香爐好奇怪,怎麼會發光,還有個珠子?”
何林正想說,它怎麼還會是透明的。
結果何小雨的眼眶都紅了。
她都快哭了:“哥,要不我給你也去掛個號,你看你都胡言亂語什麼?木頭的香爐怎麼會發光啊?”
何林打住了,低頭又看了一眼。
香爐已經變回了原樣了,可依舊是泛着綠光。
隨着何林凝神去看,它再一次緩慢透明,不過這一次的速度,明顯慢了很多。
腦子裡面似乎又響起一個聲音。
朦朦朧朧的,好像是一個鑑字。
香爐並沒有徹底透明,又就變回木頭的色彩。
何林猛地閉上了眼睛,眼珠子火辣辣的疼。
半晌後他重新睜開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香爐。
一旦當他凝神,眼睛就會劇痛。
他儘可能的讓視線分散,那種痛感就消失了。
他將香爐放在了揹包上面,然後掏出來了一個布帶,攤開之後裡面彆着一些小工具,鈍刀木,小鋼錘,木釘,木針,放大鏡,綁着金剛石的鋼針,以及一些小物件。
除此之外,還有一張白布。
他小心翼翼的轉動香爐。
何小雨愈發的擔憂,不過看何林鄭重的表情,下意識的閉上了嘴。
核雕工藝登峰造極之處,是用核桃大小的木頭,雕刻出栩栩如生的玩件。
山水人物在覈雕大師的手中,都是信手拈來。
這香爐的做工並不是十分精湛,香爐之上還有一些裂紋。
很快,何林就找到了一處可以塞下木釘的裂縫。
將釘子塞進去,鈍刀按住了木釘頭,再用小鋼錘敲打起來。
在古玩界吃飯,全憑一雙眼睛。
就算是不撿漏,也可能會遇到水貨賊貨。
布帶裡裝着基本的鑑寶工具,遇到生坑熟坑都能簡單分辨,不至於讓人殺了豬。
他的動作很小心,每一下都敲得很輕,大概只讓木釘鑽進去一毫米。
大概釘子沒入一般的時候,何林停了下來,他又取出來一根木釘,如法炮製的打入了另一個縫隙。
約莫過了半小時,六根木釘都鑲嵌了一半。
何林深吸了一口氣,捧着香爐到了牀上。
他微微一動手,木頭就嘩啦一下四散開來,香爐四分五裂。
落到牀上的一堆木片中,卻有一個被粗布包起來的小物件。
何林的心砰砰直跳起來,他將布片打開。
裡面赫然躺着一枚鴿子蛋大小的珠玉。
這珠子並不是那種完全規則的圓形,有些橢圓,還有一方較小,可卻完全不影響它的美感。
甚至還有一種沁人心脾的感覺。
病房之中本來有些悶熱,現在竟然都變得清涼了很多。
“哥,這是啥東西?”何小雨呆呆的問道。
何林搖了搖頭,他強忍着心跳:“哥不清楚,可這絕對是件寶貝。”
“玉色流轉,寶上生光。”下意識何林呢喃了幾個字。
“寶上生光?哥,你是說,這珠子會發光嗎?”
何小雨又開口說道。
何林一個激靈,他啊了一聲:“小雨,你剛纔說什麼?”
何小雨一臉不解:“哥,不是你說寶上生光麼?我問你,這珠子是不是會發光啊?”
何林深吸了一口氣,也反應了過來。
可那句話,完全是他無意識說出來的。
低頭盯着珠子,他將其放進了書包裡面,只留下一條縫隙,讓何小雨湊過去看。
他現在看,珠子就一直在發光。
可別人卻看不到,他此刻有一點兒猜測,這珠子到底是什麼東西,稍微有了些想法。
“哥!真的會發光!你怎麼會發現它在香爐裡的!我想起來了,這可能是一種宮廷貢品明珠!這麼大,要是真的,咱們就不用把鋪子賣給金元坤了!”
何林心口砰砰直跳。
這如果真的是夜明珠,那可是有價無市的寶貝!
當年慈禧的一顆夜明珠,放到現在能價值好幾億!
不奢望這枚能賣天價,要能解決一下眼前的困境,都是何家祖墳冒青煙了。
而且這珠子的存放也很隱蔽,被放置在覈雕之中。
核雕就像是一層掩人耳目的外衣。
木頭不會像是瓷器一樣易碎,也不會如同青銅金鐵那樣鏽蝕,反倒是能完美保存珠子。
除卻了主人,根本不會有人知道。
何林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找專業人士去做鑑定了。
“等媽做完手術沒事兒了,我就去做鑑定!”何林說道。
“哥,手術還得等半天呢,我導師今天去古玩街了,他要給學校買幾件用於研究的瓷器,要不你現在就去?他人很不錯的,要不是今天有課,都會來看咱爸媽的。”
“這……”
何林猶豫了一下,他還是點了點頭。
自己這個妹妹,學習方面很厲害,學霸級別的人物。
她的老師更是簋市知名的考古研究所教授,馬玉良。
能讓他鑑定,結果一定最爲準確。
“我給導師打個電話。”何小雨認真的說道:“要是能賣上一筆錢,哥你就趕緊去還給金元坤,咱家的鋪子給他了,爹起來得氣死。手術室這邊我會盯着的。”
……
幾分鐘後,何林離開了醫院,朝着古玩街趕去。
這會兒不過上午十點半,太陽就大的曬人。
何林的心裡面十分躊躇,除卻了那枚鴿子蛋大小的明珠之外。就是眼睛莫名其妙獲得的能力。
竟然能夠看到寶物的光芒,還能夠看穿古玩。
摸了摸額頭,何林這才驚訝的發現,之前砸破的傷口,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完全恢復了。
醫院距離古玩街不遠,約莫就十幾分鐘的路程。
走近街口,街市裡面門庭若市。
路邊兩側都是地攤兒,然後纔是裝潢古典的古玩店。
馬玉良在內街的貔貅拍賣行。
作爲知名的考古研究所教授,他斷然沒有去街邊撿漏的道理。何林低頭猛走,同時他也掃過了街旁兩側的所有的攤位。
他卻沒有看到一件古玩能發出光來。
何林喃喃自語:“寶上生光,無光則非寶?”
走着走着,他經過了一個攤位,放着三十多個大大小小的罐子,基本上都髒兮兮的。
一抹青色掠入了他的眼瞼。
何林猛地停頓了下來,低頭看着攤位。
“小老闆?看上哪件兒了?都是好貨!祖宅裡面剛起出來的,沒見兒多大天光呢。”
攤主是個四十多歲的婦女,臉上長滿了雀斑,穿着一身仿民時的花棉襖。
她眼睛和綠豆似的大小,臉盤偏偏像是個圓盤子。
也就一口牙整齊能看了。
“老闆,你這些貨,還泛着賊光呢,瞧兩眼,大抵都是新仿,撂跤貨可不能說成仙丹啊。”何林揹負雙手,開口說道。
攤主一愣一愣的。
何林說的,可都是古玩界裡頭的行話。
不偏不倚,整好說出了她攤位上大半瓷器的問題。
婦女抄了抄手,尷尬的笑了笑:“小老闆,您隨便看看,上眼了給您包上。”
何林隨意的拿起來幾件髒兮兮的陶罐。
單純表面,看不出來多大問題。
要是做贗品,能被一眼看出來,那就是吃力不討好的浪費時間了。
不過其上沒有寶光,肯定不是有價值的東西。
何林也純粹是瞎蒙,沒想到直接矇住了。
如此拿起放下幾件物品之後。
那婦女已經放棄了美化攤位上的“家傳寶。”
何林眼瞅着差不多火候了,這纔拿起來那件冒着青光的瓷器。“也就這件貨能看一點兒,其他的都太新。”
“老闆,這春瓶,你賣多少錢?”
婦女眼神終於活泛了幾分。
她本來覺得沒得賺了,遇到個行內人,她這堆貨裡面,也就幾個清末的殘器,稍微能值點兒錢。
其他的都是成本幾十塊錢的新仿。
結果何林拿起來的,卻並不是清末的殘器,而是一個髒兮兮的春瓶。
這春瓶是她老頭子花了五十塊收來的舊貨,已經看過了,不是什麼寶貝,釉色都已經被年代腐蝕,包着一層火漆,完全沒有任何價值。
婦女笑了起來:“小老闆,你這好眼力啊,這春瓶,可是我們祖傳下來的寶貝,起碼是明代的,價格,這個數兒。”
婦女比了兩根手指。
一般情況下,古玩交易都不會說明價,一來旁邊的人眼紅,容易攪和了買賣,二來就是避免泄密。
何林皺了皺眉,說:“兩百?人民幣?”
婦女笑的牙花兒都出來了:“小老闆,你可真會開玩笑,我也不能收您美子啊,這春瓶可是真正的好物件,我看你年紀輕輕,就有這麼好的眼力,本來應該賣三萬的,兩萬給你!”
何林搖了搖頭,他站起身:“老闆,剛還說你的都是撂跤貨,還冒火光,你這就把我當棒槌使?”
何林的聲音都難聽了幾分,轉身就走。
婦女急了眼,這可是今天的第一單買賣,要是黃了,得走一天的背字。
“小老闆,你先別走!價格不滿意咱們可以再談啊!”
何林根本不接話,眼瞅着就走出去了十幾米。
婦女更急了,她直接出了攤,十步做五步的就追上了何林。
她一臉賠笑的表情擋着路:“小老闆,要不你再看看,你出個價。”
何林表情沒什麼變化:“兩百都已經給的很高了,就憑那股子火光,你這瓶子保不齊就值四五十塊的人工費,我最多出二百。”
婦女爲難至極:“小老闆,你這殺價殺的太狠啦,我這擺攤一天,就二百,沒活路啦。要不這樣吧,我也一口價,兩千,真不能再少了。”
何林眉頭一皺,他吐了口氣說道:“三百,要是您覺着不合適,可以留給下個看上的人了。”
婦女眼皮直抽搐,她咬了咬牙,說道:“一千五,已經低到底線了……”
何林卻笑了笑:“打擾了,告辭。”
婦女:“……”
沒等何林走,她就苦着臉說道:“我賣。要不是補貼我兒子娶媳婦的彩禮,說什麼也不能這麼賤賣傳家的寶貝啊。”
至於這些話,何林也就只是聽聽罷了。
三百塊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婦女用報紙將春瓶給包的嚴嚴實實,遞給了何林。
何林這才繼續往內街走去。
等他都消失在視線中了,婦女的臉上才露出笑容。
四五十收來的瓶子,賣了三百,雖然沒賺多少,但也是五倍以上的利潤了。
這個檔口,何林已經穿過外街,來到了內街的入口。
內街,纔算是貨真價實的古玩街。
當頭第一家鋪子,就是何通寶鑑!
只不過此刻大門緊閉。
何林望了一眼門頭的牌匾,他心裡面有種落空落空的感覺。
搞不好,這鋪子就從他手裡頭賣出去了。
何家傳了百年的老店,在他這裡絕了傳承。
摸了摸內包裡頭放着的珠子,何林深吸了一口氣,這珠子,可千萬要是值錢的寶貝。
走過正面的鋪子門,側邊就是金玉閣。
何林側眼就看到了,金元坤站在鋪子門口,有說有笑的將一疊紅票子遞到了一個農民打扮的老頭手裡。
那老頭揹着破布包,還笑呵呵的說:“金老闆客氣啦,你都讓我賺了兩百萬,我怎麼能再收你的錢。”
“呵呵,這是紅包,金某今天心情好,得散財。”
何林猛的停頓了下來,他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這老農,可不就是賣贗品給他爹的那個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