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敘萬萬沒料到.?向和自已交好的王世坤甫一進大堂,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訓斥了他一頓,隨即就厲聲呵斥起了跟着自己的那幾個下人。而當有人頂罪的時候,這位王大公子甚至提起馬鞭就打,一時竟是滿大堂的雞飛狗跳。
提着馬鞭一個個下人地教訓了過來,這理刑廳裡朝然是雞飛狗跳。這還不算,王世坤還一面打一面大聲嚷嚷道:“我打死你們這些狗仗人勢的東西!魏國公讓你們跟着小四,是讓你們規勸他學好的,不是讓你們挑唆了他去和人相爭!這才划來京城,你們就惹出了這樣的麻煩,魏國公府的臉面都給你們丟盡了!“看到這情景,徐敘臉上頓時掛不下來:“又不都是他們的鐳……
“不是他們的錯?是,還有你!”王世坤一下子轉過身來,指着徐敘的鼻子就怒聲喝道,“你忘了行前姐夫魏國公是怎麼教導的?到了京城謹言慎行,別仗着家裡的名頭,眼睛長在頭頂上,傳揚出去別人都要說魏國公府的人不懂規矩!“興許是在南京被父親壓制得太狠,興許是這一趟出遠門,父親竟然只給了他三百兩零用,興許是才劃住進芳園,覺着這些僕役對他這個四公子比想象中更熱絡殷勤“.徐敘此時被罵得額頭青筋暴起,忍不住脫口而出道:“你還不如我呢,憑什麼教訓我!不就是仗着你姐姐是我爹的填房,擺什麼舅老爺的架子!”
一直以來,王世坤都是想到什麼做什麼的衝動暴脾氣,此時聽到這話頓時勃然大怒,竟是啪的一個巴掌甩了上去。衆目睽睽之下,他拿着馬鞭指着徐敘厲聲喝道:“你給我住。!怪不得你則劃居然這樣張狂……敢情是連長幼尊卑都忘了!要是姐大魏國公在這兒,看他不一個窩心腳踹死你,我大姐真是白教導了你這幾年!“聽王世坤氣急敗壞,說話漸漸沒了條理,正進大廳的徐勳終於忍不住了,不得不開口喝道:“徐四公子,你不但和人爭道,語出不遜,到了順天府又還糾纏不休,王公子這當舅舅的管教你這外甥天經地義,你卻惡言相向,徐四公子你算一算,犯了多少魏國公府的規矩?身爲世家子弟,又是男子漢大丈夫,出門在外遇着公侯伯府的女眷,只要是知道禮節的,都應該禮讓一二,這不是規矩禮法,這是男人立身處世都應該懂的道理!”
“說得好!”
說話間,徐勳冷不丁聽見一個蘆音孩子氣,話語卑有些老氣橫秋的嚷嚷。
眼見旁邊屋子門簾一掀,卻是個十二三的少年溜了出來,不禁吃了一驚。不是說徐敘得罪的是壽寧侯府的大小龘姐嗎,怎生又鑽出了這麼個少年,莫非就是那小侯爺?見這少年一身半舊不新的天青色福紋衫子,腰間掛着一枚白玉墜,打扮得就好似尋常富家子弟,他正尋思,這胸膛挺得老高的少年就神氣活現地走了過來,到他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你也是魏國公府的人?“這種居高臨下卻自然而然的語氣讓徐勳心下猜疑更甚,但面上卻一絲一毫都沒露出來,想了想就拱拱手道:“在下徐勳,並非魏國公府的人,只是和王公子徐四公子一道進的京。請問公子是壽寧侯府……六“我不是川……咳,我姓朱……“.嗯,你就叫我小侯爺好了!”少年一甩袖子,看了看滿堂亂七八糟的情形,頓時眉頭大皺,當即看着一旁陪站着的順天府推官朱勤道,“這麼簡簡單單的一樁案子,你這推官居然這麼久還決斷不下,未免也太草包了吧!這徐敘身爲魏國公的兒子,見着女眷車轎就不管不顧上去搭訕,遭了呵斥就吩咐手下動粗,最後知道對方是壽寧侯府女眷也絲毫不相讓,狂妄大膽無禮,着立刻發到……“嗯,發到……川”
見少年先自稱小侯爺,又是訓斥朱勤,又是自顧自給徐敘定罪,徐勳心中一動就算是哪家小侯爺,哪有這般自說自話的?這時候他靈機一動,當即插話道:“發到國子監,讓國子監祭酒謝大人好好教導教導禮儀!”
正在絞盡腦汁回想那些律例的少年陡然之間聽到徐勳的這話,一時間喜上眉梢,竟是連連點頭道,“對對對,廷權二十,然後發到國子監去讓謝老學究好好管一管,殺一殺威風,背個十年八年的聖賢書再放出來,看他還是不是這麼狂妄!哎,你小子果然聰明!”
他也不管堂上其他人是如何的瞠目結舌,自顧自向徐勳招了招手,見其上前了兩步,他才笑眯眯地說:“你給本小侯爺出了個好主意,不錯不錯,你想要什麼多賜?你要什麼儘管說,本小侯爺從來都是最大方的!”
聽這朱姓少年一口一個本小侯爺,徐勳若不是苦苦忍着,簡直要笑出聲採。只不過他面上看來也就是比這少年大兩三歲,可心理年齡卻着實成熟太多了,這會兒硬生生挺着,竟是一本正經地站在那兒思量了起來。好一陣子,他才稍稍低下身子對人拱了拱手。
“小侯爺,我要的賞賜很簡單……”
話還沒說完,裡頭突然傳來了一聲重重的咳嗽,繼而就是一個少女悅耳的聲音:“厚哥哥,你又胡鬧了!人家徐公子又不是你的屬下,又不是咱們壽寧侯府的人,而是正經魏國公府的客人,你憑什麼賞賜人家!快回來,否則我回頭可得告狀了!”
少年一時滿臉的懊惱,見徐勳笑容可掬,彷彿也不相信他能給什麼賞賜,他突然一咬牙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說出去的話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你要什麼,儘管說!”
理刑廳門外的李逸風早就認出了這位主兒是誰,又是瞠目結舌又是懊惱爲難。按理說他應該立時進去,好好勸說人趕緊回宮,可他更知道這樣肯定是自討苦吃。這時候,聽到這位主兒真要給徐勳什麼賞賜,他就更頭痛了。萬一徐勳不明就裡膽大妄爲胡說八道一通,這接下來的麻煩就遠遠比小小的衝撞來得大!
正當他躊躇的時候,徐勳卻已經開了。:“小侯爺,我要的賞賜很簡單,這徐四公子已經給他舅舅教訓過了,這廷杖能不能免了?爲了補償您二位的受驚,王公子自會上壽寧侯府給大小龘姐和您賠罪,外加賠償,川……“啊,對了,我們這趟正好從江南帶來了不少特產,可以帶去讓小侯爺和大小龘姐儘管挑!”
“這……”
此時此刻,少年正有些遲疑,徐敘卻忍不住了。他先是遭了一番訓斥,然後又捱了一巴掌,緊跟着徐勳這個他根本瞧不上的甚至也奚落了他這一番,甚至隨隨便便跑出來一個小孩子就大喇喇定下了如何發落自己,他哪裡咽得下這麼一口氣?他霍然踏前一步,正要冷言冷語反脣相譏,突然頸後就中了重重一下,不免眼前一黑栽倒了下去。
一記手刀讓這個不領行情的徐四公子好好去和地面作伴去了,李逸風這才笑容可掬地走上前去,對着那少年深深行禮唱了個大唔,這才說道:“小侯爺,徐敘這小子是不像話,不如這廷杖就暫且寄着。人送到國子監給謝大司成調教,要是犯了規矩,國子監可是有繩愆廳的,小板子饒不了他!您要是不放心,卑職立時把人押去國子監,如何?“李逸風那可是北鎮撫司的二號人物,哪怕壽寧侯府張家尊貴,也未必能讓他這般百依百順,更何況這位小侯爺還說自個姓朱,莫非是……
看李逸風這種態度,徐勳終於貨得一顆心不可抑制地狂跳了起來。他怎麼都沒想到,今天被王世坤拖出來解決這麼一樁突發事龘件,竟然會真的撞見這麼一位主兒。好在他見機得快給出了這樣一個深對其脾胃的餿主意,這一來便輕輕巧巧扯上了關係。
那少年斟睨了李逸風一眼,詫異地問道:“你是誰?”
“卑職協理北鎮撫司理刑千戶李逸風。”
“啊,都說葉廣下頭有一頭最狡猾的狐狸,原來你就是李逸風!”少年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東張西望要找徐敘時,卻發現人已經躺在了地上。大爲愕然的他上前去沒好氣地踢了一腳,發現人真的暈了,他這才大爲失望地輕哼道,“真沒用,聽到挨板子就昏過去了,我宮裡……“我家裡那些下人們捱上三五十都還硬氣得很!算了算了,你把人拉走,送到國子監去,讓謝老學究給我好好管教管教!”
一旁的王世坤見李逸風點頭如小雞啄米,頓時完全看呆了。徐勳的建議就已經匪夷所思,更匪夷所思的是,這少年當真了,北鎮撫司的這個錦衣衛高官也當真了,可這算是什麼懲罰?徐敘是庶子,不比那些一定要進國子監鍍金的公侯伯世子,此番要真的進去了國子監,自己回去姐夫非但不會怪罪,必然還會高興得很!
“是是是,小侯爺您儘管放心,卑職一定知會謝大司成,他要是每天背不出一百篇書,就不給他吃飯!”爲了打發這位小祖宗,李逸風已經顧不上自個是不是胡說八道了,接下來他瞥見徐勳,眼珠子一轉就又說道,“對了,小侯爺金口玉言,徐公子說的另一條,您是不是也考慮考慮?徐公子和王公子劃從南京過來,江南的各色小玩意兒鐵定帶了不少,讓他們送到壽寧侯府給您和大小龘姐慢慢賞玩,這不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