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低估了嗎?”溫故輕嘆一聲。
趙無憂搖了搖頭,“現在說這些還有用嗎?”
“你爲何要救我?白日裡在山林中,他們已經要動手了,只要你的人晚來一步——”溫故是知道的,他又不是傻子,那些騷動是人還是野獸,他心裡清楚得很。
“我又不是東廠的走狗,爲何要聽東廠的話?”趙無憂輕咳兩聲,徐徐起身,“他們想做什麼,跟我沒關係。我要做什麼,也跟他們無關。”
溫故凝眉看她,“你不怕東廠對付你嗎?”
“東廠對付我趙家,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有什麼可怕的?”趙無憂輕哼,那個死太監還是個毛手毛腳的,佔了她那麼久的便宜,她沒找他算賬已經是客氣了。
“謝謝。”溫故斂眸。
趙無憂意味深長的笑着,“現在說謝謝,爲時太早。還是留着你的謝,去雲華州再說吧!”她緩步朝着牀榻走去,“你可以有一晚上的時間,選擇逃離或者跟隨。”
“爲什麼不戳穿我?”溫故十分不解,她這種行爲似乎壓根不是正常人的邏輯。若是抓住了他,不就是抓住了東廠的把柄嗎?既然趙家和東廠不睦,如今不是有個大好機會?
可她竟然說,要走還是要留,讓他自己選擇。
“因爲有你在穆百里跟前晃悠,能礙了他的眼。”趙無憂笑得邪魅,“我就喜歡看他擺着臉的樣子,他越是不舒坦,我這心裡就越痛快。”
溫故輕哼一聲,“恐怕不是這樣吧!”
“你管我是什麼緣故,只要你還能活着,你也成功靠近我了,不就好了嗎?”趙無憂早就看穿了他的意圖。
溫故搖着頭,嘆息着走出門,“就你這樣太過聰明,以後怕是沒人敢喜歡你。”
“你自己說的,我天生孤鸞。即是如此,我又何來的歡喜之人?”趙無憂揉着眉心。
溫故頓住腳步,回眸看她時,目光溫柔而慈愛,“一個人太孤單了,倦鳥尚且歸巢,何況是人呢!”
趙無憂凝眉望着他,眸光微恙。
門開了,又合上。
溫故走了,只是他最後那句話說得很奇怪。這話倒像是娘常說的,娘這輩子最擔心的,就是趙無憂會孤零零的一輩子一個人。
可即便如此又能怎樣呢?
一輩子孤零零的,總好過兩人面和心不合的在一起。那種無關情愛的將就,還不如孑然一身,生也一人,死也一人!
下半夜的時候,身邊又有了動靜。
趙無憂無奈,翻個身不欲理睬,誰知那人一慣厚顏無恥,伸手便將她攬入懷中。
“穆百里,你就不怕養成習慣,到時候戒不掉我?”趙無憂閉着眼睛都知道,這不請自來的樑上君子是誰。左不過,人家這樑上君子不是圖財,是來偷香竊玉的。
穆百里低低的應了一聲,“來日戒不掉殺了便是,到時候成日把你的腦袋拴在本座的褲腰上,趙大人覺得意下如何?”
趙無憂終於轉身,擡眸看着他,“我這條命金貴得很,只怕督主要不起。”
聞言,穆百里挑眉看她,“這倒是。”
“所以呢,以後煩勞督主自己帶地鋪,不要再跟我擠一塊。”她凝着眉頭。
見狀,穆百里輕嘆一聲,伸手撫平她緊蹙的眉頭,“身爲女子,成日蹙眉是很容易衰老的。趙大人還是要好好珍惜,本來就長得醜,來日更老一些,半夜起來都能把人嚇死。”
“那怎麼也沒把督主給嚇死?”趙無憂切齒。
一口一個醜,就你長得好看?
穆百里無辜道,“沒瞧見本座正在適應嗎?多適應幾次,估摸着就能習慣了。”
趙無憂撇撇嘴,不予理睬。
“你把那大夫留下來,真當是要給自己瞧病?”穆百里問。
趙無憂瞪了他一眼,“難不成是給督主瞧病,早日讓督主能重展雄風,兒孫滿堂嗎?”
穆百里蹙眉,小丫頭說話太難聽,句句刺耳。不過也沒關係,她早就說過,她起牀氣大,約莫這睡前氣也大。攫起她精緻的下顎,穆百里笑得溫柔,“趙大人可別忘了,你是個女兒身。”
“那又如何?我還是禮部尚書。”趙無憂輕哼。
“你說,重展雄風?兒孫滿堂?”穆百里意味深長的笑着。
趙無憂愣了愣,當即沒有吭聲。
死太監繼續道,“若本座真的重展雄風,這兒孫滿堂的事兒,還得有勞趙大人辛苦幾趟了。本座這下半身的幸福,全看趙大人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趙無憂嘀咕着。
這死太監說着說着,又佔了她的便宜。死太監就是死太監,沒臉沒皮到了這樣爐火純青的地步,估計比他的功夫都更勝一籌。
不過有一點,趙無憂的內心其實是歡喜的。他的體溫比她要高很多,所以雖然不屑他的死皮賴臉,然則這免費的火爐,其實還不錯。免去她午夜淒寒,免去她受涼的意外。
至少每天一早醒來,被窩都是暖的,而她身上的被褥總會被他也掖得嚴嚴實實。他知道,她畏寒怕冷,所以哪怕他要離開,也不會忽略這點。
趙無憂想着,就這方面來說,穆百里的確是心細如塵。
畢竟,他幹慣了伺候人的事兒。
因爲被窩暖暖的,所以趙無憂夜裡睡得格外安穩。何況他知道自己是女兒身,她對他也沒什麼可以遮遮掩掩,該看的不該看的,他都看過了。
再說了,有這樣一尊大佛擋着,那些個宵小之輩,刺客竊賊,還有誰這般不知死活的湊上來?
安全感,舒適感,雙達標。
該睡就睡,不睡就是傻子。
趙無憂睡得很安穩,穆百里也睡得舒坦。免去旁人覬覦,守着自己該得的,才能睡得好覺。
翌日起來的時候,穆百里已經走了,被窩裡還殘留着屬於他的溫度,暖暖的讓人不想起來。好在趙無憂是個自制力特別強的人,該上路了,豈能耽擱。
素兮進來,伺候趙無憂洗漱更衣,而後便出了門。
穆百里早已讓人準備妥當,只要趙無憂吃過早飯吃過藥便能上路。不管做什麼事,他總喜歡快人一步。所謂的佈置妥當,其實也只是因爲他這人天生喜歡掌控一切。
馬蹄飛踏,朝着雲華州方向疾奔而去。
他們已經耽擱這一兩日,大部隊的行程和他們應該所差無幾了。不過只要趙無憂再忍忍,他們還是能提前一步進城的。
在雲華州的首府平臨城,穆百里早就放好了暗哨。
然則,事情似乎沒這麼簡單。
入了雲華州地界,一行中人便下馬歇了一會。在去往平臨城的路上,總有人在絮絮叨叨,說這如今的平臨城怪異至極。
穆百里瞧了陸國安一眼,陸國安隨即轉身離開。
見狀,素兮也跟着走開。
半晌,二人都急急忙忙的回來了,面色有些不太對勁。
“發生何事?”趙無憂放下手中的水壺。
素兮道,“卑職去打聽了一下,說着這平臨城附近有些奇奇怪怪的人,而且他們控制了進城的路,挨個的盤問進城的路人。”
眉睫微垂,趙無憂心頭盤算着,這些人該不會是無極宮的人吧?上次截殺沒有成功,這一次乾脆堵在了平臨城門外。
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他們非得攔着她,不讓她入城?想着上一次無極宮就是衝着自己來的,所以趙無憂有理由相信,這一次他們要對付的肯定不是穆百里,還是她。
思及此處,趙無憂扭頭望着穆百里。
很顯然,陸國安得到的消息,也跟素兮一致。
穆百里道,“做得這般明顯,就不怕官軍起疑?這雲華州知府是幹什麼吃的?底下一干官員,都是酒囊飯袋嗎?”
陸國安凝眉,“這倒不知情,約莫是他們還沒有傷人,所以這事兒官府想管,力度也不會太大。何況如今雲華州瘟疫爆發,官家也沒有那麼多的精氣神,騰出手去管這些。”
“要硬闖嗎?”趙無憂問。
穆百里打量了她一眼,“你覺得以你的身體狀況,硬闖有幾分把握?”言下之意是,他們這些人倒是有可
能闖過去,可她呢?
趙無憂抿脣,的確,無極宮的人是來對付她的,所以她只要咳嗽兩聲,保管暴露身份。
“或者,我可以喬裝。”趙無憂道。
聞言,穆百里眸色微恙,若有所思的咂着她說的這兩個字,“喬裝?”
而後——趙無憂便後悔了,素兮也覺得面色發燙。
正所謂,女要俏一身孝。趙無憂本就穿慣了白衣,可這一身白衣卻非同小可。這是孝服,也就是說,她穿了孝服。
穆百里很難得的換去了一身玄袍,如今這白衣素裹的,將臉上的濃墨重彩卸去少許,一張臉略顯蒼白。兩個人站在一塊,還真是絕配。
一個冷着臉,一個哭喪着臉。
將一朵小百花簪在趙無憂的髮髻上,那如墨青絲如今及腰垂放,少許青絲被素兮輕輕挽成一個簡易的民女髮髻。趙無憂的面色本來就蒼白,如今穿着孝服,那巴掌臉更顯得我見猶憐。
穆百里想着,她要是能掛上兩滴淚,估計蹲在城門口要飯,都能成爲她的求生技能。趙無憂的身子太單薄,穆百里左看右看都覺得有些彆扭。
“你看什麼?”趙無憂不悅。
穆百里笑得涼涼的,“趙大人這副打扮,倒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妾。死了丈夫,哭喪着臉,面色慘白,我見猶憐。”
趙無憂瞥了他一眼,“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她本來就沒穿過女裝,如今自己還覺得彆扭呢!這又是羅裙又是髮髻的,一雙繡花鞋,怎麼都沒有那厚底靴來得舒服。走起路來,還得小心翼翼免得踩着裙襬,真當是累贅。
“進城再說!”穆百里掃了一眼衆人。
素兮抿脣,“督主,咱家公子——”
穆百里斜睨她一眼,眸光寒戾,“你敢質疑本座!”
“不敢!”素兮深吸一口氣,心下微顫。
“走吧!”趙無憂衝着素兮使了個顏色,“你害怕督主吃了我不成?就督主這般武藝高強的,別說是無極宮的嘍囉,便是那頭頭來了,也能把腦袋擰下來當球踢。督主,您說是嗎?”
穆百里涼颼颼的看着她,“趙大人拍馬屁的功夫,還真是退步了,怎麼本座聽着,這般彆扭呢?”
“因爲你我穿着孝服!”趙無憂冷笑兩聲,“說的都是喪氣話。”
語罷,她擡步就走,翻身上馬。
穆百里縱身一躍,輕飄飄的落在她身後坐着,當即勒緊馬繮前行。
走出去一段距離,趙無憂才道,“滿意了嗎?”
因爲距離平臨城越來越近,穆百里刻意放慢了速度,低眉望着懷裡纖瘦的女子,這纔是她原本該有的形態。只不過那一身官服,套住了她的一生,怕是以後都不會再有機會,能見到她紅顏嬌俏的模樣了。
女要俏一身孝,如今她是一身孝,果然是俏麗無比。
“合歡姑娘何出此言?”穆百里揣着明白裝糊塗。
“你是想讓我出糗呢?還是僅僅單純的,想看一看我穿女裝的樣子?”趙無憂是誰,豈能猜不出穆百里到底意欲何爲,“穆百里,你知道你自己這種行徑,在我看來有多幼稚嗎?”
穆百里笑了笑,“這樣不是挺好嗎?也叫你那些影衛和奴才們瞧一瞧,咱們趙大人可男可女。這百變姿態,還真是讓人歎爲觀止。趙大人裝男兒像男兒,裝女子便如同女子,簡直是難得至極!”
“諷刺話說夠了沒有?”趙無憂有些氣惱。
她不喜歡女兒裝,自己看自己,也好像有些矯揉造作。
她寧可所有人都稱她爲公子,翩翩少年郎,也好過這——第一次穿女裝,就是孝服。
真是晦氣!
四下無人,這條道是去往平臨城的必經之路。果不其然,突然竄出十數人,將穆百里和趙無憂團團包圍。見狀,趙無憂下意識的僵直了脊背。
爲首那人道一句,“下馬!”
音落,穆百里翻身下馬,而後小心翼翼的攙着趙無憂下來。
趙無憂可沒有忘記,如今自己是女兒身,她得裝出女兒家害怕的樣子,要不然你這女人膽子太大,會惹人懷疑的。
思及此處,趙無憂一下子縮進了穆百里的懷裡,略帶害怕的叫了一聲,“相公。”
穆百里的身子抖了抖,好在反應迅速,當即抱緊了懷裡的趙無憂,“沒事。”轉而衝衆人道,“諸位英雄好漢,不知是哪路人?咱們不過是回城奔喪的,你們就行行好,家裡還等着呢!”
的確,如今雲華州瘟疫爆發,死的人不少。
回去奔喪也是情理之中!
爲首的細細打量着穆百里和趙無憂,而後視線落在了趙無憂身上。那人覺得奇怪,這女子看上去倒是有幾分面熟,可他們要找的是趙無憂,而且這穆百里出行慣來喜歡帶紗罩,很少有人真的見過他卸下紗罩,卸下臉上濃墨重彩的真實模樣。
再說了,若真的遇見了穆百里,還能任憑你盤問?
穆百里是誰?那是百姓心中的鬼見愁,見人就殺,從不手軟。
思及此處,爲首的問道,“來的路上,可見過此人?”
嘩啦一聲,趙無憂身穿官袍的樣子便呈現在畫卷上。
趙無憂只管伏在穆百里的懷裡,時不時的抖兩抖,表現她的女兒家畏懼。穆百里也很能演戲,抱着懷裡的小“嬌,妻”,一臉的愁容滿面。
“好像有點眼熟,不過沒跟咱們一路,往北邊那條道兒去了!”穆百里抱緊了趙無憂。
一聽這話,衆人急了,“當真?”
“長得有點像,身邊還帶着不少人,也不知是幹嘛的。”穆百里輕嘆一聲,低低的關慰懷中的趙無憂,“娘子別怕,咱們馬上進城,見咱爹最後一面。”
繼而衝着衆人道,“各位爺能否行個方便,咱們趕着回家!瘟疫之死,實在不敢把咱爹放在家裡停太久。”
雲華州瘟疫盛行,是該快速控制的。
爲首的揮揮手,“過去吧!”
穆百里帶着趙無憂翻身上馬,而後朝着城內奔去。
趙無憂的身子不好,馬背上若是太顛簸,難免會咳出聲來。好在有穆百里遮擋着,她極力捂着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聲來。及至甚遠,穆百里快速勒住馬繮,趙無憂這才咳嗽出聲。
“如何?”穆百里問。
趙無憂面色發白,緊跟着搖頭,“沒什麼事,繼續走吧!”
“娘子這般虛弱,教爲夫如何忍心?”一想起她方纔那一聲嬌滴滴的相公,穆百里當時只覺得脊背發涼。聽慣了趙無憂着不要臉的脣槍舌劍,一下子變得這般柔軟,還真是吃不消啊!
趙無憂扭頭看着他,“穆百里,你是裝上癮了!我可告訴你,若非不想打草驚蛇,我斷不會聽你指揮,穿上這什麼孝服!還有,別一口一個咱爹,我爹活得好好的,你爹才死了呢!”
“趙大人爲何如此生氣?”穆百里不以爲意。
聽這話,倒是舒坦多了,她寧可他喊她趙大人,也好過那一句令人抖三抖的“娘子”!
“督主少得意,我便不會那麼生氣。”趙無憂最煩的還是身上這衣服,上馬都不容易。難怪素兮一聲勁裝,也很少穿得這般淑女。
“趙大人說笑了,本座只是覺得這稱謂有趣兒。”穆百里單手勒着馬繮,一手鉗着她的腰肢。反正城門口就在眼前,他也不着急了。
“若是督主覺得有趣兒,這一次回了京城,我必定讓督主心滿意足。”趙無憂打定主意。
城門口一番盤問,二人便安然進了城。
城內到處是巡邏的官軍,時不時有哭聲傳來,跟他們途徑的那些村寨差不多,大概都是家裡死了人,所以悲痛至極。
穆百里牽着馬,趙無憂在旁隨行,視線快速掃過四下。不少身着白衣之人,將一具具覆這白布的屍身擡走,大概是要集體銷燬。家人在旁哭得撕心裂肺,奈何到了這個時候,也實在沒法子。
官軍如今都帶着面罩,穿着特殊的服飾,挨家挨戶的搜尋。有些家裡人不忍心自己的孩子被隔離,自然不肯輕易交出去。可不交出去,全家都得感染。
家裡人覺得,自己也能隔離一下,所以擅作主張,
死活不肯讓家人離開家裡。
這個時候,強制措施就會出現抵抗性的困難,只能讓官軍去搜。
在沒找到病源的時候,只能殘忍一些,免得到時候瘟疫不斷的蔓延,會出現更大的災禍。
深吸一口氣,趙無憂站在那裡,看着官軍將一名孩子拽離母親的懷抱,被強行帶走。那孃親哭得厲害,死死抱着官軍的腿不肯撒手。最後還是三五個大漢一起將她推到一旁,纔算罷休。
趙無憂定定的望着那母親哭泣的模樣,便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她去金陵城的時候,娘也是苦苦哀求的,來這雲華州,娘更是死活不放心。
天下間,可憐父母心。
蓮子心中苦,梨兒腹內酸。
“走吧!”穆百里道。
趙無憂點點頭,他們比大部隊要早一兩日,所以這段時間先查探一下平臨城。官員對於此次瘟疫,在言辭上必定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敢說實話。
是故,你想聽真話,就得問一問老百姓。
穆百里帶着趙無憂去了一間飯館,如今飯館早就關門歇業,都這個時候了,誰還會來吃飯。平臨城的人,能逃的儘量都逃走了,那些拖家帶口實在跑不了的,只能留下來繼續等死。
三長兩短的叩門聲,夥計趕緊開了門。
穆百里快速領着趙無憂進門,夥計急忙牽了馬,去後院的馬廄。
端坐在雅閣之內,穆百里佇立窗口,冷戾的眸子,無溫的掃過街面上的一切。
掌櫃的俯身行禮,“如今平臨城裡已經亂作一團,官員瞞着朝廷不敢上報,可又拿這瘟疫沒法子。前陣子,是督主派人過來,當機立斷與軍部進行了協商,這纔有了滿街的官兵大肆抓人隔離。否則,這瘟疫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病源何在?”趙無憂問。
她想知道,這麼嚴重的瘟疫,到底是從哪兒開始的。
掌櫃的想了想,“好像是從泗北山那邊的一個叫楊柳村的地方。因爲是病源始發地,所以那邊已經被官府封鎖了,咱們的探子也沒辦法過去,不知道那裡面到底是什麼情況。”
“那這些隔離的人,都送去哪兒?”趙無憂問。
“也是泗北山附近,包括那些被焚燒的屍體,都聚集在那裡。”掌櫃俯首。
趙無憂凝眸,“難怪百姓不願意被隔離,這幫蠢貨!”
被隔離送去泗北山,那就意味着送死。也就是說,朝廷壓根沒有心思,想要救治這些人。他們只是想有一個殺一個,藉此來處理好瘟疫的蔓延速度。可這根本就是治標不治本,只要還有一個瘟疫病人,這場瘟疫就沒完沒了。
“一幫蠢貨!”趙無憂又罵了一句。
掌櫃道,“這知府王唯庸,本來就是貪婪之人,平素包庇那些富賈商人,大肆操縱雲華州的糧價。瘟疫爆發之後,他還調高了糧價,從最初的幾個銅板一升米,如今都漲到了一兩銀子一升米。”
趙無憂的眉睫陡然揚起,“你說什麼?一兩銀子一升米?老百姓壓根吃不起。”
“所以城裡城外能吃的都被吃完了,如今就差吃人肉了。”掌櫃輕嘆,“咱這飯館也是因爲這樣,開不下去了。那些富商想發難財,故意囤糧擡價。瘟疫,糧荒,把老百姓都逼到了絕路上。”
“混賬東西!”趙無憂拍案而起,“讓他治理瘟疫,他竟然來一套奇貨可居。呵,果然是朝廷的肱骨之臣啊!”
穆百里一直靜靜的聽着,俄而涼颼颼的回眸望着她,轉而衝着底下人道,“下去吧!”
“是!”掌櫃的行了禮,快速退下。
等到掌櫃離開,穆百里才道,“趙大人方纔在說自己嗎?”
趙無憂起身,隨手便將髮髻上的小百花取了下來,面色無溫的丟在桌面上,“不打算讓我換件衣服嗎?督主真想帶着這樣我的,招搖過市,惹人猜忌嗎?”
穆百里不緊不慢的走到她跟前,饒有興致的打量着此刻的趙無憂。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拂過她鬢間散發。素白的面頰,沒有半點血色,連這飽滿的脣瓣,都顯得涼薄。
指尖,輕輕捏起她精緻的下顎,穆百里左看看又看看,良久才道,“若是皇上見了,不定會怎樣的日思夜想呢!”
聞言,趙無憂面色一變,當即變得溫柔似水。那一雙泛着微光的眸,帶着星星點點的迷離之色。她微微扭頭,便以齒含住了他的指尖,也不真的咬,只是這麼含着罷了。
斂眸,揚眸。
這低眉間,擡眸間的似水柔情,哪裡還有半點,朝堂上的禮部尚書威儀。
他凝了眉,她鬆了口,踮起腳尖將一雙如玉的胳膊,輕輕柔柔的環在他脖頸處。脣瓣,已經湊到了他的脖頸處。溫熱的呼吸,毫無阻礙的噴薄在他肌膚上。
“督主這是想告訴我,你對我也動了心嗎?捨不得我入宮,還是——”她吻上他的脖頸,俄而含住他的耳垂,“睡出了感情呢?”
下一刻,穆百里突然扣住她纖細的腰肢,將她往自己的懷裡拽。頃刻間,零距離的緊密接觸,伴隨着彼此的呼吸一窒。
都是披着羊皮的狼,誰也別想從誰身上佔到好處。寧可同歸於盡,亦是寸土不讓。
“送你入宮,然後讓你在皇上耳畔吹枕邊風?”他的手,在她的脊背上溫柔遊走。
趙無憂笑得迷離,“原來你也有怕的時候?”她頓了頓,在他耳畔吹着風,“所謂枕邊風,是不是就這樣?嗯?”
她尾音拖長,這般撩人的姿勢何曾遜色於他分毫?
“又或者這樣!”他陡然攝住她的脣。
脣齒相濡,所有的脣槍舌劍,都被吞嚥殆盡。這糯軟的滋味,勝過耳語呢喃。什麼爾虞我詐,什麼勾心鬥角,這實實在在的感覺纔是最真實的。
趙無憂眉心微蹙,察覺他束於自己腰間的手越發收緊。
窒息的感覺,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他的舌,在她口中恣意遊走,於她這般生澀的新手而言,根本無法自我掌控。指尖,從最初的環抱,變成微顫的輕抓。
她死死摳着他的肩膀,腳尖踮得疲累,他卻不依不饒。這番氣勢,大有將她拆骨入腹的前兆。她在竭力的迴應,他卻抽空了她胸腔裡的最後一口空氣。
終於,等他鬆了口,她已氣息奄奄。
腳下一軟,已被他打橫抱起。
穆百里坐在凳子上,將她放在自己的膝上擁着,如同抱着年幼的孩子,眼底帶着少許異樣的寵溺,看得趙無憂心下直抽抽。這死太監又要玩什麼花樣?
果不其然,穆百里道,“趙大人覺得滋味如何?”
趙無憂靠在他懷裡,低低的輕咳兩聲,“極好!”又道,“若是能把我這一身的病都傳給你,換我身康體健,便更好了!”
“趙大人真貪心。”穆百里笑得涼涼的,“這是想與我同命相連,同根相系嗎?”
趙無憂凝眉,她是這個意思嗎?
“穆百里,你的技術有所提高,平素都找的陸國安等人,日夜訓練嗎?”她揶揄。
穆百里道,“非也非也,有趙大人在,本座豈能做那飢不擇食的事兒。否則趙大人要是像今日這般,出去胡亂勾搭,豈非本座的罪過?”
什麼叫胡亂勾搭?
“你少跟我裝蒜。”趙無憂道,“想帶着我去楊柳村,你就挑明瞭說,這般折騰,你也不嫌累?”
穆百里想着,這女人的心思啊,果然都是一樣的。此事分明是她自己挑的頭,到了最後反倒成了他的不是。他這般賣力,怎麼到了最後,反而落不得好呢?
唉,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針呢!
“只要趙大人不嫌累,本座這身康體健的,更不會累。”穆百里的手在她的腰肢上微微用力,驚得她當場繃直了身子,一臉冷豔的盯着他。
心跳得厲害,趙無憂瞪着他。
穆百里繼續道,“趙大人也許不知道,咱們這些人呢——雖然沒有傢伙事,可有的是法子,讓男人女人都舒服。趙大人,要不要試一試?”
語罷,他挑了眼角看她,笑得邪魅無雙,勾魂的眼睛滴溜溜的在她身上轉悠。
趙無憂的心,當下抽了抽,不由的嚥了咽口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