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皇帝大發雷霆之事,趙嵩始終保留意見,金鑾殿上連個屁都不敢放。倒不是真的不敢,只是齊攸王府沒吭聲,東廠沒動靜,趙無憂那頭又聽說受了傷。趙嵩是個老狐狸所以得掂量着這其中到底哪個關節出了問題。
下了朝堂,趙嵩跟內閣交代了一聲,然後便轉回了自己的丞相府。原本他想去尚書府看一看,卻又好似想起了什麼,便打道回府。
“相爺不去看看公子?”陳平不解。
“齊攸王府沒有動靜,本相也得耐得住纔是。最近這段時間,蕭容太平靜了,本相懷疑他必定在背後謀劃什麼。”趙嵩眸色微沉,“盯緊齊攸王和尚書府,本相倒要看看這兩個。誰先耐不住跳出來。”
陳平一怔,“相爺的意思是,皇上這次動怒很可能是因爲齊攸王在背後挑唆?至於公子是否攙和其中,還有待觀察?”
趙嵩闔眼,“趙無憂是本相一手教出來的,城府之深卻又讓本相看不懂了。若是她跟蕭容聯起手來,那本相會被打個措手不及。”
“公子娶了郡主,聽說待郡主極好,郡主對公子也算是傾心。”陳平頓了頓,“這公子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真響。牽制着郡主,便能和齊攸王府聯手。”
“這一次離開京城之前,趙無憂還去了一趟齊攸王府,這裡頭的東西可就大了去。”趙嵩眯起眸子,“若是本相連他們什麼時候聯手都不知情。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陳平駭然,“在威震山莊的時候,公子並沒有跟任何人過多接觸,只不過是有個不知何處而來的少年人,倒是對公子好像有些別的情愫。”
“不知從何而來?”趙嵩蹙眉,“可有調查清楚?”
“卑職還在調查,只不過一直沒有消息,估計這人是遠道而來的。”陳平行禮。
趙嵩吐出長長的一口氣,“遠道而來?趙無憂的本事可真是越來越大了,能長翅膀飛了。繼續查,但凡有一點蛛絲馬跡,都不可輕易放過。”
“是!”陳平頷首。
趙嵩揉着眉心,這趙無憂到底存了多少秘密?昔年也未見得這丫頭如此本事,沒想到竟是個深藏不露的危險,如今他想剷除危險卻也是投鼠忌器了。
皇帝那頭,齊攸王那頭,趙嵩還是需要幫手的。此刻自斷雙臂,的確不是明智之舉。
趙嵩想着,所幸趙無憂此生就算心生背叛也是沒辦法逃過一劫的,這藥長年累月的吃,已經毒入骨髓,讓她此生都難逃自己的掌控。
散了朝,京城內外都是議論紛紛的。說的無外乎今日早朝,皇帝雷霆大怒之事。
至於皇帝爲什麼生氣,誰也不清楚。就看到皇帝莫名其妙的發火,說句話都帶着火藥味,衝到不行。不管是誰開口,皇帝都是暴跳如雷的。
廉明坐在茶樓裡,聽着身邊那些聒噪。也有些捉摸不透皇帝的意思。這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暴跳如雷呢?總該有什麼導火索吧!這鬧騰起來,還真是措手不及,連半點準備都沒有。
除了那幾個,誰都不知道皇帝悄悄去了一趟威震山莊,畢竟那些奴才們有幾個是見過高高在上的皇帝?便是錦衣衛又如何?這深居簡出的帝王養在宮裡,成日修仙問道的,連聲音都聽不到一個,何況是面君。
驀地,廉明頓了頓,他只覺得隔壁桌那幾人好像在看着自己。尋思着自己身無長物,穿得也比較素,長得又不是傾國傾城,那些人盯着自己作甚?
想必又是誰家的狗腿子,這會上趕着要尋自己麻煩。
思及此處,廉明覺得自己趕緊回尚書府纔是。早前在沐瑤處聽得這麼一耳朵。他就迫不及待的上酒肆茶樓聽詳細的,倒也沒覺得身後有尾巴。如今回去時,清晰的覺察到了自己身後的影子,還真是目的明確。
他們就是衝着自己來的!
廉明趕緊出了茶樓,疾步朝着人多的地方去。
可後頭的尾巴卻怎麼都甩不掉。廉明有些心慌,這些人到底想幹什麼?想抓他?是齊攸王的人?還是丞相府?或者是其他人?
原以爲趙無憂回到了京城,自己便算是周全了,這些人不敢對自己動手,到底還是自己算錯了主意。這下該如何是好?
廉明腳步匆匆。可越往前走人越少。他一着急就拐進了巷子裡,心想着趕緊避一避,畢竟已經甩不開了,只能找個地方暫且躲起來。
後頭的人緊追不捨,可到了巷子裡。着實沒看到人。當下四散開來,勢要將人找到爲止。
廉明就躲在垃圾邊上的那個籮筐裡,捏緊了口鼻,免得自己發出聲音。透過那些縫隙,眼見着這幾人散去。他趕緊從裡頭出來,撒腿就往外跑去。
可還沒跑兩步,身後突然傳來動靜。剛要回頭,脖頸上頓覺一涼,緊跟着便倒地不醒。
異樣的動靜,讓散去的那幾人快速聚回來。但聽得有人涼涼的開口,“把他帶走。”
麻袋一套,廉明已經被裝了進去,至於去哪——就看他自己的運氣了。
察覺廉明失蹤已經是日落之後的事情,眼見着夜深了,按理說廉明這人雖然恣意瀟灑,但還沒有夜不歸宿的時候。如今外頭的局面如何,廉明自己也是清楚的,何以還不回來?
沐瑤站在院子裡,瞧着漆?的夜空。心裡隱約浮起不安。
“郡主,大公子平素喜歡去的那幾個地方,奴婢都讓人找過了。其中有一小二是認得大公子的,說是大公子慣來喜歡去那裡喝茶,但是今兒過午匆匆就走了。”霍霍跑得氣喘吁吁,“小二還說,大公子一走,這後頭就有幾個人急急忙忙的跟上去了。大公子,好像是在躲他們。”
沐瑤慌了,“你是說,義兄被人跟蹤了?那他們可看到,他往何處去了?”
霍霍搖頭,“奴婢沿着回來的路一直尋找,始終沒有找到大公子的蹤跡,所以……郡主恕罪。奴婢讓人繼續去找。”
“我自己去找!”沐瑤擡步就走。
沈言蹙眉,“去哪?”
“不關你事。”沐瑤不容分說。
可沈言是奉了皇命來伺候沐瑤的,豈能離她左右,當即就跟了上去。他想着這丫頭這麼着急,八成是出了大事吧!
很少能看到這刁蠻任性的郡主,如此在乎一個人的時候。
這廉明,分量不輕!
繁華的京城街頭,紅樓處仍是鶯歌燕舞不休。
沐瑤與霍霍帶着人,一條街一條街的找,一個巷子一個巷子的尋。始終沒有找到廉明的下落。一個大活人就這樣在京城裡頭蒸發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無力的坐在京城街邊的臺階上,沐瑤神色?然,“就這麼消失了?”
沈言很少看到她這般模樣,不覺坐在了她身邊,蹙眉看了她一眼,“也許是跑哪兒風花雪月去了,你這滿大街的找也不是個辦法。”
“他不是你的兄長,你自然可以在這裡說風涼話。”沐瑤怒從心起,“你們東廠的人。一個個都是沒心肝的,你自然說得出這種絕情的話。我兄長失蹤了,你覺得很高興是嗎?”
沈言愣了半晌,他這不是在安慰人嗎?怎麼到頭來,反倒惹她不高興了?沈言想不通。
“他是誰與我何干。我爲何要高興?他是生是死,都與我沒關係。”沈言仍是面無表情,“郡主自己心裡不痛快,就想拿人撒氣嗎?”
“你!”沐瑤憤然,“說不定就是你們東廠的人把我義兄給帶走了。”
沈言皺眉。哎呦,這可了不得,一不留神就把屎盆子帶自家裡了?沈言不服,當即起身,“郡主此話可有證據?若無憑無證豈能隨意誣賴?”
“你們東廠辦事,還需要什麼證據嗎?殺人抓人,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沐瑤如今是急紅了眼,看誰都不順眼,“今天夜裡若是找不到兄長,我、我……”
“你想怎樣?”沈言靠近。
沐瑤一怔,當即退後一步,“我……”
沈言凝眉,又是靠近她。
兩個人的間距只有一指距離,她幾乎能數清楚他那濃黑的睫毛有幾根。心下一窒,沐瑤緊咬脣瓣。“我必定殺上東廠。”
沈言想了想,“我便是東廠的,你要不要先殺了我?”
沐瑤此刻只想跳腳,這人的腦子裡到底裝的是什麼?沒看見她發脾氣嗎?還敢湊過來!人在情緒激動的時候,腦子裡是一團漿糊的,“沈言,你別欺人太甚!你再敢對我無禮,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郡主又想揮鞭子嗎?”他指着自己的臉,那道鞭痕清晰猶存,“東廠不會無緣無故劫持你的義兄,還望郡主能想清楚再說,免得到時候自己搬起石頭砸腳背。”
沐瑤站在了臺階上,“鞭子?我告訴你沈言,我沐瑤若是要對付你,必定讓你啞巴吃?連,讓你有苦無處說,你信不信?”
沈言很誠實的搖頭,“郡主還是回尚書府吧,這深更半夜的,累得都開始說夢話了。”
“我真的會!”沐瑤咬牙切齒。
沈言輕嘆一聲,“卑職送郡主回去,這種找人的活,還是通知趙大人吧!”語罷,轉身便走。
卻聽得身後沐瑤一聲喊,“沈言!”
沈言一回頭,經年不化的霜雪之眸,駭然瞪大如銅鈴。
這女人、這女人……
古人云:世上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明天見!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