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咱們回去吧!大皇子要是知道我帶你來這種地方會打死我的!”扮了男裝的小丫頭紫蘇急得都快哭了,死死拽住葉水瑤纖細的胳膊往後拖。
“你不說,我不說,他怎麼會知道呢?”同樣穿着男裝,變成一個俊俏小公子的葉水瑤無奈地停下腳步,烏溜溜的大眼睛眨呀眨,“再說了,我去哪裡,他管得着嗎?你到底是誰的丫鬟啊?聽我的,快點走啦,你看他們都過去了,一會兒該沒有好位置了。我倒要看看這個金碧第一美人有什麼本事把靖齊迷成這樣!”
哭喪着臉的紫蘇被葉水瑤拖着登上了擺渡的小舟,一想到回去可能面對大皇子似笑非笑的眉眼,就覺得一股寒意涌上心頭。
綠衣的船孃不過十六七歲年紀,樣貌俊俏,赤足如雪,素手撐篙,精緻的小舟載着兩個小姑娘駛向了傳說中鎏金河上最奢華最靡麗最有名的銷金窟,當然,最有名是因爲它是金碧第一美人緋羽的畫舫,吉光片羽。
數個大大小小的畫舫連接在一起,彷彿漂浮在鎏金河上的一座瑰麗的莊園,層臺累榭,錯落有致,畫棟朱簾,飛閣流丹。居中的主舫有三層樓高,屋檐下垂着層層疊疊的金色薄紗,隨風輕舞,宛若雲霧,此刻雖是黃昏,但彩燈已經被掛起,光影閃爍,夢幻迷離。每艘畫舫前後都掛着金色的風鈴,河面微風拂過時,響起悅耳輕靈的聲音。
就算從小生活在皇宮裡見慣了瓊樓玉宇的葉水瑤,也不禁被這美景迷住了,在紫蘇的提醒下,才發現已經到了。她輕捷地跳上最前面的一艘畫舫,正了正衣冠,從懷裡掏出摺扇,回憶了一下逸臣哥哥平時的樣子,故作儒雅地搖了搖,大搖大擺地往裡走。
“這位公子,今日我家主人壽慶,吉光片羽只招待主人邀請的賓客,請問公子可有請帖?”頗能察言觀色的清秀小廝一眼便看穿了葉水瑤的女兒身,但也從華麗的衣飾上推斷出她定是豪富或官傢俬自離家遊玩的某位小姐,不能輕易得罪,所以相當客氣。
葉水瑤眼神向後一瞟。
“請帖?有!”紫蘇忙從荷包裡掏出幾張銀票藏在袖子下面,偷偷塞給小廝,然後眨了眨眼睛,示意他行個方便。
都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無非就是想要錢嘛。葉水瑤搖着扇子繼續走。
“公子留步。如若公子沒有請帖,還請擇日再光臨吉光片羽。小奴一會兒安排船孃送公子返回岸邊,公子稍等片刻。”清秀小廝不動聲色地婉拒了紫蘇遞來的銀票,不卑不亢地對葉水瑤說道。
“你……”從沒被如此忽視的水瑤頓時火起,把扇子從後****領子裡,捲起袖子就想理論,四周準備入場的賓客們紛紛側目。
紫蘇欲哭無淚,她就知道,和小姐出來一定會出事的!
“這位小哥,”一個容貌俊朗,普通下人打扮的男子不知何時走到了葉水瑤的身前,向清秀小廝遞上一個長形的錦盒,“我家公子走得急,請帖落在家裡,我趕着給送來了。”
那小廝接過錦盒,打開一看,立刻向旁邊讓開,“失禮了,原來是貴客,公子請進吧。”
“什麼嘛,原來是嫌我給的銀票少了。離戈,還是你出手大方啊!”水瑤豪氣地拍了拍離戈的肩膀。
離戈小聲說:“小姐,那不是銀票,真的是請帖。錦盒裡是被當作今天宴會請帖的珍稀藍孔雀尾羽,大公子爲你弄到的。” шωш▲ тт kan▲ ¢○
“完了,夕哥果然知道我來這裡了!”苦着臉的水瑤俯在離戈耳邊說,“不過你身手越來越好了啊,我一點都沒發現你!”
“是。屬下這就回去了,還望公子玩夠了早點回家,莫要讓大公子擔心。”離戈說完拱手退下。
紫蘇的目光隨着離戈的身影移動,眼中閃爍着迷離的神采。
“你這個花癡,走啦!”水瑤拉着依依不捨的紫蘇闊步走進了畫舫。
一如外表,畫舫裡面也是極致的奢華,軟緞紗縵層層疊疊,帶露芍藥盈盈綻放,金色巨燭照明,五彩錦綢鋪地,一路有清純溫柔的少女問候服侍,都穿着一色淡黃精緻的衣裙,笑靨如花,文雅有禮,完全不似一般聲色場那般濃妝豔抹,放肆妖嬈。
穿過作爲引廊的畫舫,走入正舫,更令人目眩神迷。這是一個巨大的花廳,至少能同時容納千人,花廳中間有一朵碩大的地涌金蓮,不知是用什麼做成,中間有一個嬌嫩的花苞,四周層層綻放的金色花瓣灼灼發光,燦爛奇美。有酒泉從地涌金蓮的葉下汩汩涌出,沿着凹在地下的彎曲甬道形成一條小溪,甬道設計精巧,剛好可以經過花廳四周的所有座位,讓整個花廳都瀰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美酒香氣。每個座位旁邊都有一個十三四歲姿容俊秀的少年跪坐服侍。他們披散着及腰的烏黑長髮,僅在髮尾處束了一條淡綠的絲絛,身上寬大鬆散的青色紗衣在行動時更顯身材羸弱纖細。
花廳的一隅安置着樂姬和琴師,既有尋常的琴瑟琵琶、箏蕭笛笙,也有鳳首箜篌、花邊阮等不常見的樂器,甚至還有手鼓、羌笛等西域樂器。
葉水瑤被安排在角落的一處座位,桌上已經擺上了鮮果和精緻茶點,第一次來這裡的她有些忐忑地坐着,紫蘇站在她身邊。
座旁的清秀少年輕聲詢問:“公子是想用些茶,還是飲些酒?”
“酒!”水瑤眼睛晶晶亮地回答。
“茶!”同時出聲的紫蘇瞪大眼睛定定看着水瑤,提醒她不要忘了以前醉酒惹事的劣跡。
水瑤妥協了,“好吧,茶。”
少年應聲而去,不多時,端了精緻的茶具過來,在座前支起了精美古樸的紅泥小爐,把甘甜的山澗泉水從竹筒倒入爐內,點燃,隨後用茶匙從一個水晶盅裡舀出幼嫩的茶葉放入杯中。少年動作優雅地向杯裡注進熱水,只見捲曲的茶葉嫩芽在熱水的衝擊下像花朵一樣綻放伸展,漾出甜蜜清涼的香氣。
葉水瑤端起杯淺淺地嚐了嚐,只覺入口甘甜無比,齒頰留香,甜膩又不失清爽,不禁問道:“這是什麼茶?怎麼如此好喝?”
“哈哈哈,這位小兄弟想來是第一次喝豔茶了!”鄰座男子穿着墨綠色的錦服,端起茶杯輕飲,笑容有些詭秘。
“豔茶?”葉水瑤疑惑地看着他,“爲什麼叫豔茶?”
“所謂豔茶,是說製茶的過程無比香豔動人。採茶女須是自小食素的處子,如此才能保證體味馨香身材纖細,摘茶之前要用加了木樨花、白松香、金雀花、百合等香料的山澗水沐浴,用玫瑰露漱口。經過花香與水氣的滋潤,採茶女身披蟬紗,不施粉黛,在柔美的絲竹聲中,用嬌嫩的櫻脣從茶樹上銜下含露的嫩葉……”
噗。葉水瑤剛剛喝下的茶被一口噴了出來,“用……用嘴摘茶葉?”
“不止如此,採完的茶要晾曬在幽暗的房間裡,點上好的檀香薰着。採茶女用潔淨的身體去揉搓碾壓幼嫩的芽尖,讓茶的清香與少女的體香完美揉合。所謂香豔,都在於飲茶時的想象,豔茶之道,實爲豔而不俗。也只有在吉光片羽,才能喝到最正宗的豔茶啊!”鄰座男子流露出神往之色,“可是和緋羽相比,豔茶又怎麼當得起一個‘豔’字呢?”
“麻煩你還是給我倒酒吧,我需要壓壓驚。”葉水瑤再不敢喝茶了,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瞪大眼睛問座旁的少年,“這酒不是‘豔酒’吧?”
“公子放心,是果酒。”少年羞怯笑道。
他用纖細的手指拈起一柄木勺,自流經座前的酒泉裡舀了酒,倒入白玉的鉢中,然後將各色果漿、蜜汁摻入,用一色的白玉杵輕輕地攪拌,最後加上寒盒中保存的碎冰,甜潤的酒香四溢,葉水瑤覺得自己還未飲就要醉了。
吉光片羽,果然是個極致的溫柔鄉。
只是今日的主角還未出現,那個一手建立吉光片羽,壽慶用珍稀藍孔雀尾羽做請帖,八面玲瓏長袖善舞,被無數達官顯貴稱爲金碧第一美人的,緋羽。
隨着愈加變得急促的鼓點,一個妖嬈的身影出現在花廳中央,一襲紅色的緊身衣服勾勒出迷人的身材,纖腰不盈一握,手腕和腳腕上都綁着小巧的金鈴,隨着她的舞動發出有節奏的悅耳聲音。她跳的是西域的舞蹈,翻轉騰挪的動作更顯得她靈巧柔韌。
葉水瑤看着花廳中的舞娘火辣含情的美目,嬌嫩欲滴的小嘴,渾身無處不透出的嫵媚風情,再想想自己……自言自語道:“這個緋羽果然夠美夠火辣啊,原來靖齊喜歡這樣的……”
“緋羽?”鄰座男子接話道,“緋羽還沒出來呢!”
啊?水瑤正錯愕着,只見妖嬈的舞娘從一個變成了十幾個,每一個都和剛纔的一樣火辣嫵媚,她們圍繞着花廳中央的地涌金蓮歡快舞動,巨大的花朵開始緩緩旋轉,最中間的花苞徐徐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