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海林與萬思依直接來到萬通的書房,一進屋子,就瞧見老魔頭坐在太師椅上閉目眼神,桌子上的那特大號茶杯正冒着熱氣。
“屬下參見大人。”楊海林上前見禮。
萬通大眼皮微微擡起,嘴角裂出一絲笑意。“楊五來了,快請坐。”
“謝大人。”楊海林挨着萬通坐下,嬉笑道:“大人,屬下聽思依說萬娘娘要召見我,頓感受寵若驚,所以放下一切事物,匆匆而來,不知萬娘娘尊駕何處?屬下唯恐娘娘怪罪,屬下想拜見她老人家。”
“呵呵……”萬通輕輕一笑,很有深意地瞟眼楊海林。“你小子這張嘴可真沒白長,真是能說會道啊”
“嘿嘿……”現在楊海林不像以前那麼懼怕這萬通,摸準了老魔頭的脾氣,對症下藥,百試百靈。“大人過獎了,這都是大人督導有方,大人的深謀遠慮,志在四方,豈是屬下能比美。”
“我去找姑姑去。”萬思依不願意聽他們兩相互吹捧,扭身出去了。
萬思依那點心思,萬通能不發現嗎?
他看着萬思依離去的背影,又瞟了一眼楊海林,吧?奈地搖搖頭。坐起身子,伸手拿起那心愛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把玩着茶杯,開口道:“楊五啊聽說你今天給兄弟們分銀子,二十萬兩,真是大手筆啊呵呵……”
楊海林心神一動,這老傢伙的消息可真零頭,忙笑臉解釋道:“大人不要多慮,屬下入錦衣衛時間過短,根基不深,好在仰仗大人器重,還沒有人出來挑刺。不過屬下可不能只靠着大人庇護,必須與下面的兄弟打成一片,這樣才能更好地爲大人效力。”
“哈哈……”萬通指着楊海林,吧?奈地大笑一聲,實在找不出怎麼理由來敲打他。
“關於那批兵器之事,你怎麼看?”
楊海林突見萬通話鋒一轉,問起崇靖王朱祐樒把私藏的大量兵器運往山東白蓮教之事,他思索片刻,方正色道:“屬下認爲,此事利害重大,必須得查。聽說山東相鄰的河南,荊襄流民造反,人數達幾十萬之衆,如果這批兵器流入反賊手中,那後果不堪設想啊”
楊海林所說的荊襄流民,是元代以來困擾中央政府的一個大難題。荊襄流民主要集中在今天的鄖縣地區。該地萬山環繞,又處於湖廣、陝西、河南三省交界處,在元、明時是一個三不管地區。每當災荒、戰亂,這一帶常常聚集近百萬的流民。
萬通聽完點點頭,嘆氣道:“如果能追回那批兵器倒是大功一件,可是有人已經下手追查此事了。”
楊海林十分不解,誰的動作這麼快,錦衣衛也是剛剛發現那批兵器的具體下落,還有怎麼人有如此手段。尋思一會兒,他恍然明白,還真的有一人能做到,那就是西廠汪公公那個老雜毛。
“既然有人插手此事,螳螂捕蟬,那咱們是不是來個黃雀在後?”楊海林提醒道。
“呵呵……”萬通一笑,端起茶杯,不再言語。
這時,從外面進來個小太監,上前見禮道:“萬大人,娘娘召見楊大人……”說着,他用眼神打量楊海林幾眼,點頭致意。
萬通點點頭,向楊海林道:“既然萬貴妃要見你,你就趕緊過去吧”
楊海林忙起身向萬通一抱拳,就跟着那小太監一同去了後宅。萬府內有座繡樓是專門爲萬貴妃修建的,那繡樓楊海林曾去過幾次,裡面的裝修相當考究,不次於皇宮內的裝飾。
當楊海林被帶到繡樓門前,兩個小宮女輕輕推開房門,讓兩人直接進去。裡面是個很大的會客廳,旁邊站着幾名宮女,彷彿雕塑一般。要不是楊海林看到那一對對胸脯微微浮動,還以爲她們都是蠟像。
“楊大人,請稍等片刻,咱家進去通稟聲。”小太監深施一禮,邁着碎步,向裡面的月亮門走去。
這萬貴妃身邊的宮女各個水靈,看得楊海林有些把持不住,真想上前搭訕,可有那賊心卻沒那賊膽。不打功夫,就聽見一聲公鴨嗓。
“萬娘娘駕到……”
楊海林回身擡頭一看,見幾名宮女從月亮門出來之後,就瞧見萬思依扶着一個身着華貴,面相富態,五六十歲的女子,慢步走出來。他不敢怠慢,忙上前跪倒見禮。
“臣楊五,參見娘娘,娘娘洪福齊天……”
“呵呵……”一聲輕笑,略帶幾分龍鍾之音,就聽到萬娘娘開口道:“這位就是你常提起的楊五?”
楊海林從萬貴妃的聲音上判斷,似乎覺得她年紀與萬祖母差不了幾歲,那萬祖母八十大壽剛過,想必這萬貴妃的年紀少說也六十有餘。
“姑姑,就是這個混……”萬思依經常把混蛋二字掛在嘴邊,此時說順口了,忙改口道:“這位就是楊大人。”頭一次從她嘴裡稱呼楊海林爲楊大人,不僅僅萬思依說得饒舌頭,就連楊海林聽着也不習慣。
“恩……”萬貴妃來到楊海林近前,低頭看看他,輕聲道:“楊大人不必多禮,這裡又不是在宮裡,大人快快請起。”
“謝娘娘……”楊海林規規矩矩地起身,站到一旁,趁着萬貴妃回身落座之際,偷偷擡頭看眼。楊海林剛纔過於衝忙,沒看清萬貴妃的長相,他要看看這個老孃們長的到底啥模樣,比成化帝大十七歲,怎麼地也得美若天仙吧
可他一擡頭,卻瞧見萬思依正撇嘴小嘴兒,牛氣沖天地瞪着他,那種神情有幾分挑釁。楊海林也努努鼻子,回敬她一下,心想有萬貴妃給你撐腰,老子就怕你不成,看五爺怎麼收服這個大*OSS。
突見萬貴妃回身坐下,楊海林飛快地掃了一眼,忙低下頭。心中暗道,那成化帝是不是吃錯誤藥了,就這平庸之色,還能被她迷惑住,真是邪門了。
這萬貴妃可能是上了年紀,臉上佈滿皺紋,瞳孔深陷,不僅有幾分男人相,而且臉上還有種陰毒之氣。尤其與她身邊站着的萬思依對比,這讓楊海林想起《白雪公主》裡面那後母老巫婆。
楊海林雖然低着頭,但能感覺到一道陰寒的目光,在打身上來回掃視。
“思依啊我在你祖母那裡落下件衣服,你去幫我取回來。”
萬貴妃這句話是有意支開萬思依,不但楊海林明白,那萬思依也有些不情願,不過她也不敢違背。點頭答應後,前去爲萬貴妃取兒子,當她經過楊海林近前之時,偷偷伸出個小拳頭,緊緊攥動幾下。那意思是提醒楊海林小心些,別胡亂說話。
楊海林也偷偷伸出個大拇指,見萬思依的繡鞋走出打的實現之後,心裡有些打憷,這個萬貴妃絕不是善類。
萬思依出門之後,除了那房門關上時,發出的輕微聲音,整個屋子裡一片沉靜,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良久之後,楊海林突然聽見一聲陰森輕笑。
“呵呵……”
萬貴妃端詳下面的楊海林一陣子,方開口道:“想不到楊大人年紀輕輕,卻心機老練不但萬家上下所有人都爲你說好話,就連我那脾氣暴躁的傻弟弟,也經常把你的名字掛在嘴邊,還真讓我對你另眼相看……”
楊海林身子一震,忙跪倒解釋道:“娘娘贖罪,臣一向真心實意對待萬家之人,不知娘娘何處此言,臣惶恐。”
“哼哼……”萬貴妃一聲冷笑,端起茶杯,抿上一口,盯着跪倒在地的楊海林。“是不是真心實意,你打的心裡最清楚,汪公公可是沒少在我面前提起你,別以爲我不發現你接近萬家的目的,萬家可不留三心二意之人。”
楊海林心中大罵汪直那個老雜毛,怎麼就沒被巨石砸死,定是他在萬貴妃面前替打‘美言’了,否則這老巫婆不會吧?端指責打。
昨天汪公公發現皇上平安入宮,他就從擔架上跳下來,一瘸一拐地跑到皇上與萬貴妃面前訴苦邀功。那皇上見汪公公渾身是傷,真心識見,忙讓御醫爲其治療,還褒獎幾句。
雖說萬貴妃不怎麼待見這汪公公,不過汪公公可沒少替她辦事,二人可以說是狼狽爲奸,相互利用罷了。
至於萬通經常在萬貴妃面前給汪公公穿小鞋,可那萬貴妃卻沒有聽取親弟弟的意見。這萬家要想長盛不衰,緊緊靠她打撐門面是不行的,必須有人來捧場,能利用上的人一定要拉攏。
而那汪公公不但發現萬貴妃的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更重要的是皇上非常恩寵信任汪公公,如果爲了親弟弟而去得罪汪公公,只怕狗急了也會亂咬人,對大局不利。
他們這些複雜的關係及其微妙,楊海林多少從太子身邊的懷公公那裡聽到一些,所以他對這個萬貴妃一直存有提防之意。他本打算對這位萬貴妃爭取最大的信任,可現在看來事情還真不是想象中的容易,有意接近萬家人的招數都被這老巫婆一眼看穿。
不過楊海林並不害怕,因爲萬貴妃能夠當面說出此話,還有意提起汪公公使壞,這裡面還是有戲唱的。
“娘娘息怒,那汪公公就是小人一個,見我與萬大人走得近,就吧?端生是非,挑撥離間,還請娘娘三思……”那該死的老雜毛給打穿小鞋,打也不能甘心落後,他不仁就別怪老子不義。
“哼哼……”萬貴妃又是一聲冷笑,慢聲道:“只怕你不僅僅與我那弟弟走得近些,我還聽汪公公說你與太子殿下稱兄道弟的,你可真是不簡單啊”
楊海林眼珠子一轉,立馬回答道:“這都是萬大人有意安排的,如果娘娘不信,就把萬大人請來一問便知。”還好當初答應老魔頭監視皇太子朱佑樘,這會還真派上用場,吧?心插柳柳成蔭啊嘿嘿……
萬貴妃並沒有馬上開口,而是用她那雙幽深的眼睛觀察楊海林的表情變化。楊海林最拿手的就是說謊比說真話還真誠,根本看不出厚臉皮下的毛細血管擴張,整個人不卑不亢,心胸坦蕩,站在那兒穩如泰山。
“快去拿救心丸……”
萬貴妃突然的一句話,頓時把楊海林搞愣住了,忙擡頭看去。就瞧見萬貴妃捂着胸口,不停地喘氣,可能是心臟病反了。
一個宮女慌慌張張地跑進內屋取藥,不多時,拿着一個錦盒,又急急忙忙冒出來,麻利地打開錦盒,從裡面取出個藥丸,放進已經張開口等着吃藥的萬貴妃嘴中,又小心地端起茶杯,送到萬貴妃的嘴邊。動作相當麻利熟練,一看就發現平日裡經常伺候主子吃藥。
萬貴妃吃下藥丸之後,捂着胸口,閉上眼睛,靠在太師椅上。那佈滿皺紋的老臉上的贅肉突突直跳,臉色更加蒼白,好半天才緩上點血色。
那小宮女見到後,收起錦盒,並沒有離去,而是跪在萬貴妃腳下,身子有些顫抖,似乎心裡很害怕。
楊海林一直站在旁邊,觀察這一切的變故,心中暗道,再厲害的人物也架不住歲月的消磨,人一老啥毛病都出來了。看着萬貴妃閉目眼神,額頭上冒出一層細汗,氣色好上許多。不過剛纔犯病時確實消耗很大的體力,此刻萬貴妃胸前的那隻手,慢慢地滑落下來,人彷彿沒有精氣神。
剛纔楊海林本想打算過去獻殷勤,幫着宮女端茶遞水,但反過來一想,還是不做爲好。那萬貴妃可是皇上的女人,別看人老珠黃,可那也是聖母之身,豈能是其他男子隨便接觸的嗎?搞不好會適得其反。
半柱香時間過去後,就見萬貴妃眼皮微微一動,慢慢睜開,楊海林趕緊把頭低下去。
“你這該死的丫頭,又忘記給我按時吃藥,來人,拉出去杖十,讓她漲漲記性。”
“是。”
楊海林都沒看清從哪裡鑽出的人,只見兩個大內錦衣衛拖起那名宮女就出去了。那可憐的宮女好像以前曾受過此罰,並不開口求饒,一聲不響地被人拖走。
不打功夫兒,外面傳進來棍肉相交與那宮女嚎叫悽慘之聲。
“啪……啪……”
楊海林皺着眉頭,心中開始數着棍數,一……二……三……
當他數到第六棍時,卻聽不見那宮女的哭喊聲,估計是被打暈過去了。
這讓楊海林對上面坐在的萬貴妃有些懼意,心中暗道,這萬家的人怎麼都這般兇惡,難怪萬思依如此專橫野蠻,都是遺傳啊萬祖母的性子雖很隨和,但對萬雪柔的冷漠態度足以證明一切。
“楊大人請回吧,我今天身子有些不舒服,改日再與你好好說道說道,希望你好自爲之,別讓我相信你的短處,否則比外面那該死的丫頭還起悽慘十倍。”萬貴妃捂着胸口,沉着老臉,盯着楊海林。
楊海林忙深施一禮,低頭道:“娘娘保重鳳體,臣告退……”心中暗自高興,正好溜之大吉。
可還沒等他走出屋子,就聽見身後的萬貴妃冷聲道:“萬大人讓你留在太子身邊,你就好好盡職吧可別辜負了萬大人。”
“是,臣記下了。”楊海林二次行禮後,才邁出房門,跳出魔窟。外面的冷空氣迎面襲來,頓時感覺嗓子發乾,脖後發涼。
他剛想邁步離去,突然見那宮女躺在青石地上,旁邊有兩個宮女正在爲她提上褲子,準備回去療傷。那雪白的小屁股已被打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這廷杖的酷刑可真夠厲害,才十棍子就打成這樣,要是十倍會是怎麼結果?楊海林一想,身子就是一陣哆嗦,奶奶的,打不死纔怪那。
眼見那宮女被人擡走,楊海林低頭看着地上的血跡,心中開始盤算着。這老巫婆對打十分不利啊有她在一天,打就十分被動,更何況她還是秀兒的仇人,是不是該聽秀兒的話,除掉這個禍害那?
“你楞在這幹嘛?”
這一聲差點沒把楊海林的魂嚇飛了,回頭見萬思依在身旁,懷中抱着一件衣服。他長出一口氣,拍拍胸脯子道:“你個死丫頭,差點沒嚇死我……”
“哼……”萬思依一撇嘴,冷笑道:“就你這色膽包天的混蛋還能被嚇死?那真是天老爺開眼了。”
嚇死?楊海林靈機一動,疏忽意識到怎麼,皺起眉頭,思索片刻,突然嘴角裂出一絲壞笑。
“你又在打怎麼鬼主意?”萬思依每次見到楊海林壞笑之後,就會冒壞水,幹出一些下三濫的事情。
“這是壞笑嗎?”:“楊海林滿臉吧?辜地指着打,正色道:“這是優秀傑出的好男兒,真誠一笑,你……不瞭解五哥這樣的好男人啊”
“切……”萬思依瞪他一眼,突然想起怎麼,不再與楊海林鬥嘴,低頭小聲問道:“我姑姑沒有爲難你吧?錯誤小說網不少字”
楊海林看着萬思依擔心的樣子,心裡感覺暖暖的,一把拉住她的手,委屈道:“思依啊萬娘娘好凶,五哥怕怕……”說着,把萬思依的小手往打懷中貼。
萬思依沒有抽回手,任楊海林揉搓,繼續小聲提醒道:“我姑姑就是那樣的脾氣,只要你在她面前裝得聽話些,就不會有怎麼事情,好了,你趕緊回去了,我要進去了……鬆手啊你鬆不鬆開?一……二……”
楊海林吧嗒吧嗒嘴兒,鬆開萬思依發紅的小手,有點戀戀不捨,隨口問道:“你這懷裡的衣服是萬娘娘的?”
“恩……”萬思依似乎有些羞色,笑臉微紅,小聲道:“剛纔我姑姑穿着這件衣服去祖母那裡,不小心被火盆燙壞了,準備讓我找巧娘修補下,這可是她心愛之物……”
“哦?”楊海林聽完之後,眼珠子轉動幾下,忙一把拉住正要進去的萬思依,嬉笑道:“思依啊秀兒針線活非常好,不如我拿回去,讓她來爲萬娘娘織補這件衣服如何?工錢好商量,給個千百兩黃金就成,嘿嘿……”
萬思依聽完後點點頭。“我去跟姑姑說聲,你在這裡等我……”
楊海林見萬思依進入萬貴妃的繡樓之後,臉上的笑容一掃而光,眯着眼睛看着那扇房門,“嘿嘿”直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