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混沌天地一片霧茫茫,看不清究竟。
蘇奕靜靜立在那,沒有任何迴應。
守墓人見此,不由蹙眉,她本打算通過談起蕭戩幼年時的經歷來吸引蘇奕。
可現在卻發現,蘇奕似乎並不感興趣。
略一沉默,守墓人自顧自道:“原來,不遠處那一片混沌內,有着一座池子,蕭戩每一次來,都會在池子中戲水,沐浴一番。”
“我清楚記得,有一次蕭容來到這裡接蕭戩回家時,蕭戩曾說,混沌中的那座池塘內是溫泉水,在其中泡一泡澡,能洗掉渾身的疲憊。”
“他還喝過溫泉水,發現只要喝過之後,能飽腹,連讀書時的記性都變好了很多。”
“他把這個秘密告訴了蕭容,還帶着蕭容一起前往。”
“也是那時候,蕭容也發現了那座池塘很神奇,曾嘗試用水桶裝一些泉水打算帶回家煮飯用,可奇怪的是,那泉水只要帶出那片混沌,就會離奇地蒸發一空。”
守墓人眼神異樣道,“那泉水自然不簡單,我雖不曾親眼見過,卻多次觀測蕭戩體格和精氣神的變化。”
“發現這體格孱弱的小傢伙,雖未曾踏足修行,可性命本源卻無比純淨雄厚,隱隱有一種道體天成的神韻!”
“最讓人吃驚的是,他雖是凡俗之身,可一身經絡、穴竅無不內蘊神藏!”
“我這一生,征戰諸天,留大道烙印於封天台之上,什麼絕世天才沒見過?便是那些天生的氣運之子也見過不知多少。”
“可卻唯獨沒見過像蕭戩如此奇怪的凡俗少年。”
“初開始,我以爲這是蕭戩身爲劍客轉世之身的緣故,可後來卻意識到,自己錯了。”
“因爲當時的蕭戩,見識和神智完全就是一個沒開竅的鄉野少年,若擁有劍客的記憶,早就踏上修行之路,斷不可能顯得那般……愚鈍!”
守墓人原本想評價一個“蠢”字,可話到嘴邊,最終改成了“愚鈍”二字。
這時候,一直沉默的蘇奕終於開口,“然後,你最終推斷,蕭戩身上的變化,和這一片混沌內的那一口池塘有關?”
守墓人頷首,“不錯,不止是蕭戩,蕭容身上也有類似的變化,但要遠遠遜色於蕭戩,我懷疑,那一口池塘就是專門爲蕭戩一人準備!”
蘇奕道:“都已到了此時,你和我說這些作甚?”
守墓人眼神浮現一抹異彩,“在轉生山上和你一戰,讓我以太幻規則領悟到了許多和輪迴有關的奧秘。如今再來此地,我已經有了不一樣的感悟。”她微微一笑,“整個往生國,就像埋葬輪迴的墳墓,殘留着輪迴的許多氣息,而這雲夢澤曾經就是一座輪迴之地,往生國的往生規則和陰曹規則,其本源皆來自雲
夢澤。”
“如今見識了道友的手段,我也已能確定,命官一脈的涅?規則,同樣來自雲夢澤。”
說着,守墓人一指不遠處那片混沌之地,“輪迴也好,涅?也罷,一切真相必然就藏於其中!”
言辭間,流露出一抹難以抑制的期待。
蘇奕皺了皺眉,“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守墓人抿脣笑道:“還不明白?我執掌往生規則,擁有生死業果,又參悟到許多和輪迴有關的秘密,如今就站在這一片混沌天地前,哪怕你有機會殺了我,我自有
辦法在你殺我之前,進入那一片混沌中進行一場由死而生的‘轉世’之路!”
旋即,她惋惜般嘆道:“可惜,行腳僧誤以爲我會坑害他,不敢跟我一起前來此地,否則,他那一具大道分身不至於會死在你手中。”
蘇奕道:“他沒死。”
守墓人一怔,“沒死?”
蘇奕道:“我放了他。”
守墓人頓感錯愕,不解道:“爲何?”
蘇奕道:“他跟我交換了一個能夠讓蕭容回來的希望。”
守墓人:“?”
轟!
突兀地,一道劍氣從天而降。
守墓人儘管早有準備,第一時間閃避,猶自被這一道劍氣掃中,身上出現一道血淋淋的劍痕,差點被劈成兩半。
她反應極快,負傷的同時一步之間,就已化作一縷幻滅不定的流光,闖入那一片神秘的混沌天地中。
蘇奕跟隨其後。
混沌翻涌,一股無法形容的厚重涅?氣息在其中蒸騰。
當踏足其中那一瞬,蘇奕只覺命書直似燃燒般,三張書頁皆悄然翻起,映現出天譴命墟、無間命淵、涅?命土三種宛如真實的神秘景象。
而蘇奕識海中的九獄劍、以及身上所掌握的涅?力量都在此刻轟然沸騰!
九獄劍上,代表着蕭戩道業力量的神鏈更是嘩嘩作響。
蘇奕體會着這種奇異而反常的變化,不動聲色地跟隨在守墓人後邊。
根本無須他出手,就清晰看到,這片混沌天地內顯現出一道道晦暗厚重的雷霆劫光,像被激怒般,劈向守墓人。
守墓人祭出寶物抵抗。
可僅僅一瞬,寶物就殘碎,被那可怖的雷霆劫光劈碎。
而感應到那雷霆劫光的氣息,命書則嗡嗡震顫起來,似是在歡喜雀躍。
涅?規則所化的雷罰之力!
蘇奕一下子就明悟過來。
那雷霆劫光的氣息,和劫靈風霓所執掌的“蝶變之劫”極爲神似,但威能要更爲禁忌和恐怖。
短短几個眨眼而已,守墓人這樣一位恐怖存在,不止祭出的寶物被一一毀掉,身上更是被劈出一道道焦痕。
道軀都變得殘破不堪!
這一切,看得蘇奕都吃驚不已。
之前守墓人倒也沒撒謊,對一切闖入此地的強者而言,都將面臨致命的威脅!
不過,蘇奕卻不受任何影響。
他行走混沌中,如履平地,一路上反倒有一縷縷涅?力量猶如潺潺溪水般分別涌入命書和其體內。
出乎蘇奕意料,守墓人顯露出極爲頑強的底蘊,竟硬生生抗住這一路遭受的雷罰,拖着那早已殘破不堪的身影一路往混沌深處行去。
驀地,遠處混沌中映現出一片瑰麗絢爛的光,比雨後晚霞都要耀眼。
如夢似幻。
“果然,和我推測的一樣,這地方曾出現過輪迴!”
守墓人頓足,露出罕見的激動之色。
在她視野中,看到了一座池塘。
池塘僅九丈範圍。
可池塘內翻涌的神秘力量,卻映現出滔天的瑰麗光焰。
一幕幕神異莫測的景象,便在那映現出的光焰中一一顯現於世。
有往生規則、陰曹規則的氣息,也有其他一些和輪迴有關的神異畫面。
而這一切異象,皆是由一座池塘散發出的氣息所顯化!
給人的感覺,就彷彿那座池塘便是輪迴之地,是輪迴的本源所在!
“蘇奕,我贏了!”
守墓人悄然轉身,笑着看向蘇奕。
她身影殘破不堪,似隨時會消散掉,可眉目間卻盡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在這裡,將補全我的一身大道,哪怕性命被毀掉,可憑藉太幻規則和我執掌的往生之力,足可以輪迴重生,於大道上更進一步!”
守墓人不再躲避那些轟殺而至的雷罰,悠悠開口,“這,就叫向死而生,否極泰來!”
轟!
一道炫亮的涅?雷罰劃破混沌,一舉把守墓人那早已殘破不堪的身影轟碎!
可這一瞬,在守墓人那爆碎的身上卻有刺眼的大道神光極盡釋放,直奔那一口池塘而去。
那大道神光極盡璀璨,有守墓人畢生的性命本源,有其道行所在,在掠向池塘時,這大道神光竟顯化出一幅神秘的輪迴景象。
蘇奕沒有阻攔。
就那般靜靜地看着。
卻見守墓人那一股大道神光在抵達那一口池塘後,就被池塘中釋放出的璀璨光雨覆蓋。
隨即,一幕不可思議的變化出現,守墓人的身影,竟在池塘中得到了重塑!
就像在破滅中換來新生。
然而守墓人卻發出驚懼的尖叫聲:“不對,這……池塘內分佈的,不是輪迴之力!”
她的身影掙扎着要從那一座池塘內逃出來,可卻被池塘的力量死死壓制住,根本無法掙脫。
而後,她那剛重塑過來的身影,就像被磨滅般,轟然爆碎炸開。
而僅僅片刻後,她的身影則又從池塘中重塑回來。
不斷重塑,不斷爆碎,上演一幕生死幻滅,循環交替的詭異景象。
蘇奕清楚,那是守墓人所掌握的生死業果,能夠讓守墓人假死而生。
但,生死業果終究只是外物。
當生死業果被耗盡,守墓人距離真正的死亡也就不遠了。
“不――!爲何會這樣?這池塘中的力量分明蘊藏有輪迴之秘,卻爲何無法被我掌控?”
守墓人充斥着驚怒的聲音在迴盪,她瘋狂般掙扎,最終卻是徒勞。
一時間,這位鴻蒙主宰的神色間也不由浮現出深深的絕望和無助。
她前來此地的目的,就是要賭一賭,贏了不止能換來一線活路,還能真正補全大道。
可若輸了……
就會落一個真真正正的身隕道消的下場!
因爲和其他鴻蒙主宰不一樣,眼下的守墓人並非大道分身,而是其本尊!
“蘇奕!我可是蕭戩的親姐姐,你若見死不救,他日你覺醒蕭戩生前記憶時,該如何面對自己?”猛地,守墓人語氣冰冷道,“別忘了,他畢生最無法面對的,就是我這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