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會怪你,”伏幻城沉默了一下,道,“也許,只能說是命運無常。”
“我知道她不會怪我,可我卻無法不怪自己。”只是短短的一會,祁七裡的眼中就已似耗了數夜通宵般血絲蔓延,神情越憔悴。
她從來都是那麼善良,那麼寬容,就算伏幻城一次次想要殺她,她都能既往不咎地反過來救他,還處處爲他着想,所以她才能讓大哥身邊的第一高手如此死心塌地要回來救她。而他呢?若不是因爲蕭弄晴心中記掛着他,想要得到他平安的消息,今日也不會落在大哥的手中。
“大王子遲早都會來找你的,如果……他拿弄晴來脅迫你讓位,你準備怎麼做?”看着祁七裡眼中熟悉的神情,伏幻城心中掠過一絲嘆息,緩緩地道,只是他的語聲雖平和,語意卻仍如同尖銳的箭頭,直插入祁七裡的心中。
這是他們都不得不面對的問題,而如今情況緊急,拖一分便被動一分。
“我……”祁七裡渾身肌肉一緊,驀然擡眼,衝動地想說他可以讓位給大哥,但才吐了一個字又如被掐住了咽喉,腦海中又浮出從小所受的教育,以及當他被冊立爲儲君之時所立下的誓言。
每一代的王家子弟,在纔開始懂事之時就要牢記一生的使命,那就是不管何時何地何種情況下,都要傾盡全力地維護這一方國土的安寧和平靜,絕不讓任何內在或外來的勢力破壞它,直到生命結束。這種思想從月岩國建國之初便傳承了下來,每年逢有重大祭祀活動之時,都要由國王帶領百官和子民宣誓,好讓每一個子民都不會忘懷。而最近的一次。便是在前不久的儲君冊立大典上,那一天,他齋心滌慮,當着祖宗和朝臣的面,鄭重地再度立下毒誓,誓終其一生都將以全國子民的安危爲重,絕不讓戰亂殃及這片世外桃源,否則便是千秋萬古地罪人。16K小 死後亦不得入宗廟。而若是有其他臣民試圖破壞這份歷代祖宗歷經艱難、精心維護的和平,縱然是王族子弟、國之重臣。也絕不留情,一律永生削除月岩國國籍,並且從嚴處置。
也正是因爲如此,所以他儘管明知大哥想要刺殺他繼承王位,仍一直不忍承認並指證,如今若是因爲蕭弄晴就將王位讓給了不肯安居一隅試圖逐鹿中原的大哥。那將來全國的子民豈不是都會毀在大家的野心之中,一如這些年來遊歷所見的那些飽受戰禍摧殘的難民們般嗎?
不,他不能那樣做,他不能對不起月岩國上上下下的子民,也不能違抗父王和祖宗國法,可是如果大哥真地拿弄晴威脅他,難道他就能眼睜睜地看着弄晴被犧牲嗎?不他也不能。蕭弄晴是他這一生中唯一能讓他動心,讓他日夜牽掛爲之魂牽夢縈的女子,他怎麼能明明有救她地機會卻忍痛捨棄呢?但,若是大哥真要讓他用全國的子民來換弄晴一人……他……他難道能因爲一己之私而犧牲千千萬萬的子民嗎?
江山和心愛之人,孰重孰輕?若換成幾個月前的他。必定會覺得十分容易,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可而今,他方纔明白並不容易
不過短短几十秒的時間,祁七裡突然覺得雙肩如壓泰山,沉重地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只因他不管怎麼選。伴隨他的都將是終身地痛苦和遺憾。
看着祁七裡不住閃爍、又是痛苦又是掙扎的眼神,伏幻城的心沉了下去。只覺得滿口都是苦澀。
祁七裡對蕭弄晴的感情,他早在未來那個時代就已看的清清楚楚,他也相信眼前這個痛苦掙扎的男人是真心愛弄晴的,如果祁七裡不是王子,身上沒有肩負着全月岩國人民地重任,今時今日,他一定也會毫不猶豫地捨棄自己而去救蕭弄晴。但是,他卻偏偏不但是個王子,更是個儲君,月岩國將來的國王,而且也十分明白一旦自己退讓會造成什麼結果,讓他用一國百姓去交換蕭弄晴,也確實是強人所難了。
只是,道理雖懂,可一想起落在大王子手中的蕭弄晴此刻不知正遭受怎樣的折磨,伏幻城還是覺得心中有一絲難以釋懷。
因爲,她一甦醒,就心心念念地要找眼前這個男人,爲眼前這個男人擔憂、爲他做噩夢、爲他千里奔波只爲確定他是否平安,而到頭來,卻只能成爲被迫割捨的一方,就算祁七裡再有苦衷,他仍無法不替她不平,不替她不甘,更無法不更加地憐惜她、心疼她
“我已經知道你地選擇了,還請早些解開我的穴道。”伏幻城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是古井無波,他不怪祁七裡更重百姓而輕私情,但他卻沒有這些顧慮,哪怕一去不返,這世間也不過只是消失一條生命而已,對妹妹的虧欠,就讓他來生再彌補如果他能順利地救出她,只要她說一句願意跟他走,那麼,今生今世,他必定不會再讓她受半分苦楚。
“你以爲我不想救弄晴嗎?如果可以,我寧願用自己的命去換她的平安。”祁七裡猶如被逼到牆角的困獸,痛苦地低吼道。
伏幻城沉默了一下,道:“我相信,但你做不到。”
祁七裡砰地一拳捶在案桌上,呼吸粗重:“難道我做不到,你就能做到嗎?你根本就不明白作爲一個王家子弟一個儲君,我所揹負地責任有多大有多重”
“我是不明白,我只明白如果我們不能趕在大王子拿弄晴威脅你之前找到她,大家都會後悔終生。”伏幻城面無表情地道,既然祁七裡無法抉擇,那麼就只能按照原來地計劃自己去找了,至於找不找得到,他不想去考慮。
“好,我們合作。”祁七裡收回理智,道。
伏幻城曾經是大王子的頭號殺手,有些東西自然比自己更加了解,爲了弄晴,就算他此刻再厭惡眼前這個男人,也必須放下一切地成見。
“我還帶了一個人來,他行事雖有些瘋癲,但也許能給我們一些幫助。”和祁七裡談了近一個時辰後,伏幻城提到了瘋丐。
“既然人是你帶來的,我可以允許他暫時留在月岩國幫你,不過,救出弄晴後,你必須保證他會喝藥。”經過一段時間的平復,祁七裡的神情已經冷靜了許多。
“你放心,這件事我會負責。”伏幻城淡淡地道。
這一百多年來,月岩國雖然一直利用天時地利隱藏了自身,但總有人會不小心地進入此間現深山之中還藏着一個國家。而月岩國的歷代君主因爲不願殺生更不希望死者的家人因前來探尋而暴露,所以一直致力與研製一種能讓人失去短暫記憶的藥物,到如今,技術已是相當成功。只要服下特製的藥汁,便可以讓人失去最近一兩個月的記憶,而無傷大腦。
祁七裡上前解開了他的穴道,拍了拍手:“來人”
“殿下有何吩咐?”門外很快就響起一陣腳步聲,有侍者推門而入,屋中的燭火被冷風一吹,瑟縮了一下,明滅不定。
燭光下,祁七裡眉頭深鎖,道:“帶他去那個瘋老頭那裡,給他們準備食物和傷藥。”
伏幻城向他略點了一下頭,便跟隨來人離去。
自從伏幻城被帶走後,瘋丐一直一個人被關在屋中,先前他還安分,喝喝茶吃吃點心。可沒等多久就腳癢癢了,幾次想要跑出去要找伏幻城,都被門口的侍衛攔住。
瘋丐當然不肯罷休,而且他的功力雖然被封,可招式和靈活度還在,雖然打不倒侍衛,卻也東竄西竄地把侍衛折騰的焦頭爛額。好不容易纔把制住,反鎖在屋中,可沒一會,侍衛們就突然現有一扇窗子竟突然整個都掉了下來,出好大的一聲響聲,瘋丐像猴子一樣地跳了出來,拔腿就往外跑。
他沒有功力無法施展輕功,一條腿又是殘疾,自然是跑不遠就被抓了回來。
這一次侍衛們更加警戒,門窗一有動靜就立刻察看,可那瘋丐卻似乎老實了,不但沒想再拆什麼門啊窗啊,反而亂哼起曲子來,似是高興的很。
可沒等侍衛們鬆了一會的氣,突然有人聽到屋頂上有動靜,跳上去一看,好傢伙,那瘋丐居然不知何時把屋裡面的桌椅都疊了起來,正開心地坐在一條椅子上一片片地揭瓦呢
侍衛們大汗,忙又把他抓了下來,這一次乾脆點住他的穴道,讓他半點都不能動,這才把疊的表演雜耍般的桌椅分別重新擺好,而且再也不敢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
然而,瘋丐就是瘋丐,縱然全身穴道被點,啞穴被封,可是一雙眼珠子卻還是能不斷骨溜溜地轉,一會兒盯着這個侍衛的這個部位瞧,一會又盯着那個侍衛的那個部位看,直把人看的渾身雞皮疙瘩,嘴角直抽搐。
當伏幻城走進屋子時,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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