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國怨地的種種猶然歷歷在目,那奇特的地形他記憶猶新。
尤其是小六道,天道,人道,地獄道,修羅道,餓鬼道,畜生道看似重合,實際上卻是完全不同的界限,如果不是巧奪天工的造化根本無法成形。
他一直不知道那個籠罩在七國怨地上方的黑影是誰,直到現在幕後之人的臉孔纔在眼前清晰浮現。
那道人並不回答他的話,只是翻手掐訣之間靈氣流轉的更快。
與傳統的道家術法不同,這山河即墨的大術是他融合了道家乾坤天地陣法和兵家的閉識之陣,加上他自身的領悟創造出來的大術,以天地爲書,自身靈氣爲墨,肆意揮毫。
凡是進入這山河即墨中的人頓時便五感六識盡失,成爲任人宰割的羔羊。
在這一方水墨山河之中他便是天地間唯一的主宰者。
陸鴻雖然不瞭解這山河即墨之術,但面對這樣的對手自然不敢以身犯險,一面向後飛掠,一面手腕輕振間霸劍圖簌簌而動,昔日在拜劍紅樓劍墳中吞噬的名劍倏然震動,清越的劍鳴聲不絕於耳,一柄柄神劍破開霸劍圖上的雲層厲嘯而出。
起先只是一個個璀璨的光點如星辰般點綴在霸劍圖上,繼而霸劍圖上波濤流轉,雲開霧散,一道道神光呼嘯而出,一柄柄神劍接連飛出霸劍圖,繚繞在陸鴻和晴兒身外形成無懈可擊的護罩。
陸鴻並不攻擊,相反,足足近千柄神劍裹着他在此言奪目的神光中向後飛退。
“波”,
一聲輕微的響動傳入耳中,好像河中的鯉魚躍出湖面的聲音,前方的水墨山河忽然不再蔓延。
前方已然沒有黃沙,以那道人爲中心,方圓十里已然變成了一副水墨畫,這副畫中有幾座樓閣,幾座山脈,樓閣院內的池塘清晰可見,池塘裡荷花盛開,不時有幾尾墨色的鯉魚躍出湖面。
水墨山河,詩情畫意。
天地稀聲,也盡是殺聲。
陸鴻略微鬆了一口氣,知道這樣的大術十分耗費靈氣,而以這道人的靈氣化出這方圓十里的天地已經是極限了。
擡頭看了一眼那手持拂塵,悠然浮在池塘中荷花上的道人,心中既忌憚又欽佩。
這山河即墨的大術與傳說中的裡世界有所不同,但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有異曲同工之妙,這水墨山河中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陸鴻知道對尋常修士來說自成一界乃是連想都不敢想的事,古往今來只有那等苦修萬載,曠古絕今的逆天之士纔能有這樣的造化。
而眼前這個道士在這條路上已經走了一半了,假以時日或許他的山河即墨或許當真能自成一界也說不定。
他走的比墨清絕更遠。
不,他忽然凝眉看向手中的千秋霸劍圖。
據說這霸劍圖經過杏花村歷代劍修的祭練也生出了一方天地,一個世界.....
正思考間他心中一動,隨即旋身掠出,一道墨流倏然而起,宛如江河中蕩起的波濤,閃身避過的一剎那他眼前竟短暫的一黑,聽覺,味覺,嗅覺,觸覺俱都變得微弱,明明握着晴兒的手,但那一刻手心的溫暖幾乎完全消失了,直到掠出一丈後五感才恢復過來。
轉頭一看,晴兒正驚駭地看向她,顯然方纔她也是與他相同的感覺。
這就是封五感,閉六識的手段嗎?陸鴻心中驚駭,若是中了這樣的術法那和活死人也沒有什麼區別了。
“譁”,
他並沒有思考的時間,水墨山河池塘裡的那個道人雙手一合忽然化作一道墨流沉入池塘中,隨即一團墨色突兀地出現在近前名劍所化的護照之中,伸縮之間化成人性。
陸鴻瞳孔一縮,手掌一翻握住戰雲劍便向這一團黑色水流劈砍而去,然而已經晚了,涼意傳來,一道墨流倏然間纏住他握着霸劍圖的左手,墨流聚縮化成那道人形貌,他探出二指夾住陸鴻的戰雲劍,輕描淡寫地笑道:“這霸劍圖歸我所有了”,
“你做夢”,
陸鴻雙目一冷,鬆開戰雲劍,二指一凝身外劍鋒頓時鳴顫起來,劍尖調轉指向道人和他自己。
知道霸劍圖一旦被奪就什麼都完了,他當即立斷打算與這道人同歸於盡。
然而他意念方動眼前就忽然一黑,然後什麼也看不見了,他的味覺,嗅覺,聽覺,觸覺也同時消失,只剩下還算清醒的意識。
糟了,他心中陡然一驚,知道此時定然已經身處那道士的水墨山河之中。
他只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此中關竅,那道士本就能改變地形,逆亂空間,水墨山河的範圍雖然受到他本身靈氣的限制,但位置卻可以任意變換。
心中不由得一陣懊悔,饒是自己謹慎小心也還是沒想到這一節,中了他的招,這時再想翻盤只怕已然不可能了。
意識漸漸變得朦朧起來,他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點一點流逝,心中一緊,眉頭不自覺地蹙起。
“叮”,
就在他意識漸漸消散的時候忽然一聲泠然琴音從身後傳來,彷彿三冬過後,春日裡的第一聲鳥鳴,用清越之音將勃勃生機喚起,眼前的黑暗陡然褪去,五感也在一瞬間迴歸,劇烈的疼痛自手上,腳上,胸口傳來。
低頭一看自己的身體已被五柄利劍洞穿,手臂上,腿上,胸口俱是血流不止。
他方纔已經極力運靈使那密集的劍鋒遠離自己,但足足近千柄身前他根本無法全部運轉自如,雖然那道人必然受到創傷,但自己也已傷了元氣。
那墨流在下方一點一點褪去,令人作嘔的屍氣傳入鼻息。
他眉頭一凝,擡起頭看見前方兩丈處那道人已經成了一個血葫蘆,他身上密密麻麻地插着劍,不僅手臂,雙腿和胸口,他連頭顱也被十數柄劍洞穿了,一眼看去血肉模糊,令人反胃。
而那屍氣正是從他體內彌散而出。
琴聲悠揚,陸鴻轉過身看見一襲如火的紅衣浮在空中,衣袂輕揚,手指輕勾,斜放在她膝蓋上的木琴琴絃微動,一道道音波流轉而出。
“孫瑤,你終於來了”,
陸鴻低咳一聲,吐出一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