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北面,過了花柳巷是一條長長的石板街,石板街的盡頭一座小橋鋪陳,橋下河水清澈,過了橋便是林立的古樓,一條條馳道在這片古樓外交錯開來。
傍晚時分,一名身穿大氅的男子從石板街盡頭而來,走到橋上時略看了一眼前面的古樓折進右面的馳道,過了馳道往左便是他暫住的地方,平日裡這只是很短的一段路程,但今天不知爲何只是這麼短的一段卻讓他感覺十分費力。
打開門走進院中後他立刻便把門從裡面栓上,胸口微微起伏,他大步穿過院落走進屋中,鼻息間的血腥氣已經十分濃烈,他一進屋便摘下臉上的被血染成紫黑色的黑色綢布粗重地吸了口氣。
這張臉還年輕的很,雖然沾染着點點血跡,但那股英挺陽剛之氣卻絲毫不減。
他正欲脫下大氅時忽然一道光亮自屋內升起。
“誰?”,
他心中一驚,忙轉過身。
透過光亮他看見一名丰姿秀麗,氣質脫俗的白衣少女端坐在椅子上,她手指抖了抖,火柴上的火便熄滅,桌上蠟燭火苗漸壯,燭光映照在她如雪的臉龐上更添幾分動人。
看清她的臉後青年鬆了口氣,脫下大氅掛在衣架上,甩了甩長袖走到桌邊笑道:“林師姐,怎麼也不打聲招呼就來了,我這裡酒倒是有幾壺,菜卻沒多少,少不得怠慢師姐了”,
他拂衣坐下拿起酒壺,想了想後又放下,給自己斟了杯茶,端起茶杯時卻發現茶是冷的,這時已是入冬時節,這茶冷了一天已經像雪水一般,冰涼的茶水流過喉嚨時他忍不住苦笑一聲。
算了,這個師姐一向都表裡不一,看似和善,實際上心卻冷的很,她要是能幫自己把茶熱一下那纔是反常。
她平日裡也就對紀顏師妹好一些了。
“你受傷不輕”,
林冼慧道,她說話時並沒有看向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青年笑道:“一點小傷,不勞師姐關心......”,
“我一點也不關心你,宇文川”,他還沒說完林冼慧便打斷他道:“我關心的是紀顏師妹,你究竟引誘她加入了怎樣的勢力?”,
她秀眉輕蹙,眼中隱有怒色。
宇文川放下杯子,笑道:“師姐比我更瞭解紀顏師妹,以我的能耐根本引誘不了她,她從來就不是受人擺佈的人”,
林冼慧看了他一眼,轉過頭道:“以前是,但現在,只要有人願意幫她對付陸鴻,她誰都可以合作,咒劍海的歐陽若缺她百般瞧不上眼,爲了陸鴻她一樣可以聯手,何況是你?”,
“你也被陸鴻傷了?”,
“恩...恩...”,
她如此問宇文川便覺得臉上有點掛不住。
陸鴻乃是當今劍界後輩中的第一劍手,品劍軒瑞雪劍屏破碑吞劍後他的名氣已經不在慈心劍塔三傳人之下,如果是被他所傷那也沒什麼,但偏偏這次傷到他的那個拜劍紅樓的無名之輩。
即便現在想起那張臉他也覺得心裡涼涼的。
“你折損過半功力,他的修爲比以前更爲精進了”,
林冼慧嘆了口氣道:“他日後必是我慈心劍塔的大敵”,
宇文川笑道:“是啊,這個人早晚是要除掉的,如果師姐肯與我和紀顏師妹聯手必然事半功倍,紀顏師妹她.....雖然提及陸鴻時恨得咬牙切齒,但真動手時卻又猶豫不前,今次我動手時他竟讓我只傷不殺,最好把陸鴻帶回來交給她處置,若非如此掣肘他未必就能傷的了我”,
他說謊時臉不紅心不跳,連氣也不喘一下。
林冼慧略一頷首道:“我會考慮,陸鴻此人修爲極高,心計也不下於你我,要對付他還需從長計議,這幾日你們不要再莽撞行動了”,
宇文川笑道:“我聽師姐的就是”,
見她起身欲要離開,宇文川手指輕輕釦了扣,看着她纖細的背影道:“林師姐...你知道紀顏師妹爲什麼一直都不喜歡你嗎?”,
林冼慧秀眉一挑:“你想說什麼?”,
宇文川搖了搖頭,道:“我若不說你可能永遠也想不明白”,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道:“紀顏師妹是很心高氣傲的一個人,你從小與她一起長大,她把你當做是很要好的姐妹,你們在淨嫺恩師膝下時兩人並不分彼此,但及冠之後慈心劍塔的兩名仙子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同爲三傳人之一,你們本就有明爭暗鬥,縱然你不願意,但也絕不可能置身事外,你處處都比紀顏師妹強,這本就讓她難以接受,但最讓她無法忍受的你每一次贏她都會很快就做出大度的樣子,關心她,維護她,或許在你看來那是善意,你真的很在乎這個師妹,但你可有想過在紀顏師妹眼中這算是什麼?”,
林冼慧手指微微一動,聽他輕輕吐出兩個字。
“憐憫”,
“在紀顏師妹眼中這是憐憫,你每一次勝利後對她的善意對她來說都是無情的嘲弄,這麼多年來你們便是這麼周而復始地重複着這一切,在你心裡,她還是當初的那個小師妹,但在她心裡,你早就變得面目可憎了”,
林冼慧肩頭微微一顫,袖子一拂推門而出......
飛鶴樓,閣間裡雖然窗戶緊閉但仍是有一絲寒意
“馮家的人還真是陰魂不散”,
孫瑤上下看了陸鴻一眼道:“你沒受傷就好”,
她雙手抱着茶杯,難得流露出一些小女兒的姿態。
“你剛纔說的藥人又是怎麼回事?”,
陸鴻道:“我們不是第一次與兵部的殺手交手了,之前一直以爲他們是毫無理智,只知殺戮的兵器,但今天才知道他們雖然沒有痛覺,意識也模糊不清,但對自己要執行的任務卻十分堅定,媚姬受傷時那兩個殺手拼了命的保護她”,
“而且,媚姬可以對他們發號施令”,
孫瑤道:“財神閣兵部既然豢養他們就自然能控制他們,這並不奇怪”,
陸鴻點頭道:“我知道財神閣必能控制他們,但要控制兵部殺手那樣的野獸,在他們理智隨時會喪失的情況下讓他們絕對忠誠要用怎樣的手段控制?”,
孫瑤眉頭輕蹙,道:“你發現了什麼?”,
陸鴻看着前方,目光卻變得遙遠,他道:“我想起很久以前在修界臭名昭著的百草堂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