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鴉與李夢蓮在沉香谷中鏖戰了足足七個日夜,這既是流螢山神器之爭的最後一戰也是當今丙字名人榜上甲乙爭鋒之戰,沉香谷外有諸多人見證了這一戰。
李夢蓮排劍成陣,又有玉靈鎧的防禦,本已立於不敗之地,論根基,論劍式他都不下於薛沉鴉;然而薛沉鴉的魔刀鴉殺盡卻有吞天食地之威能,加之增靈器讓他有近乎無窮無盡的靈力,因而李夢蓮雖然苦撐七日不落敗,卻在最後關頭耗盡靈氣,無奈飲敗。
在外人看來兩人是戰了個旗鼓相當,薛沉鴉畢竟是佔了增靈器的便宜才拖贏這一局,並不能算是真正擊敗了李夢蓮,但當時在沉香谷外觀戰的人都心知肚明,若是當真生死搏殺,李夢蓮恐怕很難活着走出沉香谷;那一戰姜雪沒有插手,薛沉鴉的神鷹也一直佇立在谷外的老槐樹上冷眼旁觀,薛沉鴉有魔刀鴉殺盡和增靈器的加持,李夢蓮同樣有玉靈鎧和品劍軒數百柄名劍護身,這一戰只證明了一件事,那便是薛沉鴉丙字名人榜上榜首的位置現在還沒有人可以撼動,這個如流星般升起的巫族刀客的確是當今年輕一輩中的第一人。
昨晚,子夜烏啼,李夢蓮落敗之時薛沉鴉收刀回鞘,神鷹折轉而下停駐在刀柄上,他淡漠地看了一眼一臉無所謂的戰敗者便轉身出了沉香谷,只留下的話卻讓李夢蓮覺得心中添堵。
“天下第三的劍,比你更強”,
他道。
觀戰的人因這句話而沸騰,明眼人都看的出擊敗了李夢蓮的薛沉鴉與之前避戰的陸鴻之間早晚必有一戰,丙字名人榜上的前三甲,流螢山神器之爭中最出彩的三個人之間註定是要分出高下的......
流螢山北部山頂,黑羽輕揚,修長的身影背刀而立,似是感受到他身上那股驚悸之感,下方林中羣獸驚散,百鳥驚飛,上方卻又有神鷹盤旋於空中,威風凜凜,目光懾人,羣鳥飛到半空中又驚叫着四散飛離。
淡淡的黑色氣息繚繞,他整個人似是隱在其中,巫蠱童子就站在他身後,離他不過咫尺之遙,但卻覺得和這個人好像相隔了一個世界。
已經跟着他十幾年了,但對於這個人他仍然陌生的很,他的修爲,他的想法,他的功體.....一切的一切都是個謎。
他戴着眼罩,但方圓百里的一切在他的眼中卻是質感通透,靈氣脈絡所及之處,大千世界,纖毫畢現。
“主人,您與李夢蓮一戰靈氣損耗許多,與陸鴻之戰不必急於一時”,
巫蠱童子悄悄看了他一眼,見他並無不悅之色便壯着膽子道:“主人若是全盛時期於同輩中堪稱天下無敵,陸鴻也絕不是您的對手,但現在陸鴻以逸待勞,主人卻大戰剛畢,萬一...有個閃失...徒然讓豎子成名,豈不是便宜了他?”,
薛沉鴉冷笑一聲,連頭也沒回,只是以不屑的口吻道:“弱者竟妄圖教強者怎樣對付另一個強者?”,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燕雀不知鴻鵠,坎井不知江海,呵,古人誠不我欺”,
“是,是......”,
巫蠱童子自然知道出自莊子《逍遙遊》中的這幾句話是什麼意思,但卻再不敢出言拂他的意,對於這個人心中也更爲費解,他走的每一步都不在常人的理解範圍之內。
“她走了”,
冷風吹拂,約莫過了一炷香時間,他道。
巫蠱童子躬身施禮道:“主人,請給屬下一個機會,陸鴻便在鹿鳴城內飛鶴樓中,給屬下三天...一天時間,屬下定讓他毒患加身而不自知,到時候主人便不戰而勝......”,
他還沒說完便聽到薛沉鴉的冷笑聲,森冷的寒意傳來,聽到他冷哼道:“你是什麼東西?我的戰事輪得到你插手?”,
“是...屬下知錯.......”,
巫蠱童子臉上掛不住,卻只能訕訕地道。
腦海中又想起那個少女的倩影,心中對陸鴻的恨意又深了幾分,暗暗想着待薛沉鴉擊敗了此人後就算拼着被責罰也要毒死他,把他的頭顱帶回去,只要能討得她幾分歡心就算再怎麼樣也值了......
看看黃昏將至,沒有人注意到鹿鳴城外,流螢山頂上靈氣軌跡的變化,只是傍晚時分,當增靈器如池塘般蓄滿靈氣,魔刀鴉殺盡飽飲一番,山頂上的那個人只用半天的時間體內靈氣便再次變得熾盛,他身形一動自山上俯衝而下,烏芒橫貫山林,驚動山中的飛禽走獸,掠過城門之際有羣鴉飛渡,那鳴叫的聲音彷彿死亡的顫聲。
飛鶴樓中,陸鴻正盤膝而坐,身上紫氣忽吞忽吐,屋內的光線也忽明忽滅;已經被移到牀前的金蛋雖然沉寂着,但內中的生命氣息卻越來越強大,血氣越來越旺盛,紫氣流轉之間氤氳散在房間內,濃郁的浮關紫氣彌散開來,那枚金蛋也沐浴在這紫氣之中,內中的生命似乎很享受這紫氣的撫摸,不再撞擊金蛋,像嬰兒般睡在搖籃之中。
陸鴻也感受到一種水乳交融的奇異感覺,對這顆金蛋愈發的好奇。
“呱”,
正入定間,卻忽然聽到一聲烏鴉的鳴叫,房間裡的紫氣忽然被驅散了不少,他也從入定凝神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睜開眼,看見一隻紅眼烏鴉停佇在窗邊,血紅色的雙眼凝視着他。
有魔息吹來,屋內的浮關紫氣陡然震動,原本豔紅一片的黃昏忽然黯淡了大半,陸鴻眉頭一凝,意識散開,方圓百尺內的人流盡數映入腦海,他看到那個黑色的人影攜刀帶鷹,行走在人羣中時好像銳利的刀鋒切割開滾滾人流。
“呱”,
那紅眼烏鴉又鳴叫一聲,忽然振翅飛起,立時便帶起一聲聲鳴叫的禪隱,一隻又一隻烏鴉自窗外振翅飛起,而飛鶴樓的外的人則看到夕陽西下,天地之間一片火紅,只有飛鶴樓四面飛起一隻只紅眼烏鴉,先是數十百隻,然後是成千上萬,密集而飛,羣鴉飛渡,頃刻間整座飛鶴樓就被數十萬只烏鴉籠罩,遠遠看去好像是黑雲壓城,有一種可怕的壓逼之感。
而走到飛鶴樓門前的薛沉鴉已停下腳步,手起一刀,黑色刀氣橫貫而出,刀芒直指樓上的陸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