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鷓鴣嶺時天上下起了毛毛細雨,潮溼的雨水沖刷着柔軟的泥土,山道很快就變得泥濘。
山道旁的小亭子都已空空蕩***屍的到來使得名門品劍軒遭受一場前所未有的劫難,內中弟子死傷近半,剩下的也都跟着諸葛雕龍逃往別處去了。
各宗各派的弟子也已離去,衆人當初乘興而來,誰都沒想到最終會是這樣的結果。
品劍軒想要恢復元氣大概需要很久吧,只是不知道聖火教之事會否受到此事的影響。
陸鴻默默想着,走到山腳時公孫劍已備好了兩輛馬車,難爲他在這窮鄉僻壤還能考慮的這麼周全。
他照例駕着車,只是這一路上不免有些沉默,看着懷裡睡得正香的女孩兒他心中思緒萬千。
女屍樊心說她體內被人種下了輪迴咒,卻不知下咒的人是誰,又爲何要爲難這個小小的嬰兒。
她說此去復仇,必一去不回;以她的修爲也毫無勝算的敵人又會是何等可怕的人物?
她從沒提過解咒之事,是因爲輪迴咒根本無法可解嗎?若非如此,一個母親怎麼可能放棄救自己的女兒?
她讓自己等到這女嬰到了二十歲的時候就殺了她,別讓她受苦,到底是怎樣的人能讓她如此絕望。
一連串的謎團讓他不解,他此次來品劍軒,爲的是解開聖火教和仙門咒怨的謎團,然而此時不僅這兩件事變得更加撲朔迷離,連他自己也陷入了更深的漩渦之中。
低頭看着懷裡柔軟可愛的一團,心中憐惜之意更甚。
他輕輕摩挲着她小小的手掌,心中盡是柔情,他看了小傢伙很久,輕聲道:“我不信這世上有戰勝不了的人”,
抱着她的手緊了緊,忽然想起她前幾世的樣子,風姿絕世,容顏極美;又想起這幾日都是自己爲她換尿布,給她洗澡,餵奶,不由得笑着搖了搖頭。
往前走很快就到了品劍軒掌管的小鎮上,葉鶯和張遊兩人策馬而來,拱手道:“公孫劍,陸鴻,我和師哥要回山了,就此別過”,
來時幾人雖然是一起來,但回去的路卻不得不提前分別了。
公孫劍嘆道:“真是聚少離多,讓人愁斷腸啊”,
葉鶯笑道:“要不了多久少不得就要在中州相見,什麼愁不愁的”,
“中州?”,陸鴻不解。
葉鶯道:“凡人中龍鳳必飛往中州,陸鴻你是我劍界不世出的天才,即便是中州也必有你一席之地”,
幾日前陸鴻尚是籍籍無名的小人物,自從他破碑吞劍後已是聲名大起,只怕此時他的名號把林冼慧和歐陽若缺也蓋過了。
她笑道:“我倒是期待看到你與中州羣雄逐鹿天下的雄風呢”,
“他日中州聚會再把酒言歡,告辭”,
兩人施了一禮拍馬而去,陸鴻和公孫劍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惆悵。
兩人目送他們離去,各自握着繮繩掌車,公孫劍搖頭嘆道:“佛家所說的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我一直不理解,現在卻有點明白了,朋友間的離別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愛別離?”,
“想來啊那必是人間大苦,我這種人定是承受不來的”,
他正搖頭晃腦大發感慨,忽聽車內阮泠音道:“你和葉鶯才見過幾面?有這麼要好嗎?”
公孫劍搖頭道:“感情這個東西嘛不全是看時間的,有的人和你一見如故,有的人啊你就算認識的再久也總覺得和他隔着點什麼”,
阮泠音默然無言。
又聽公孫劍笑道:“雷劍大概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能陪我喝酒的姑娘了,陸鴻師弟也不喝酒,她一走,這一路上可要寂寞難熬了“,
陸鴻哈哈笑道:“都說酒逢知己千杯少,因酒而結交的那必是極爲要好的了”,
公孫劍正要說什麼,忽聽晏小曼道:“夫君,公孫師兄是惆悵少了一個酒友,你是惆悵什麼?”,
“額...我哪有惆悵?”,
陸鴻道。
晏小曼嘻嘻笑道:“沒有惆悵剛纔爲什麼嘆氣?”,
“你一定是聽錯了,我沒有嘆氣”,
......
其後的一路上陸鴻多是與公孫劍交談,兩人談的多是中州的風土人情。
陸鴻昔年遊歷大江南北,但並沒有去過中州。
中州之於東勝神州就如同咸陽之於大秦,葉鶯說的沒錯,凡人中龍鳳必飛往中州,對於修士來說,中州纔是他們最大的挑戰,也是絕大多數修士聲名鵲起的開始,昔年風無痕,任非蹤,袁淳罡之名震天下都是從中州開始的。
除他們之外還有金刀世家谷崢嶸,使一杆花槍的趙北朔,北海元氣宗的師紫光,偃師曲墨......
每一個名字都曾烜赫一時,而帶給他們極盛之名的無不是中州。
不僅如此,對陸鴻來說中州還意味着一個全新的世界。
中州的老牌世家有不少都已沒落,用刀的楚家,用劍的慕容家相繼衰弱,取而代之的是煉器宗,天罡武道,聖法一脈這樣的後起之秀,各宗派傳人都不簡單,多得是如公孫劍,阮泠音這樣的年少英傑,自然也不乏林冼慧,歐陽若缺,阿決這等十年一見的大才。
若是能解決仙門咒怨之事,這中州自己也必是要去的吧,他心中暗暗想道。
其後的幾天裡幾人並不急着趕路,一路欣賞着沿途的風景,令陸鴻意外的是近日來阮泠音也開始嘗試酒的味道了。
中午是在一個小鎮裡歇息,她一個人偷偷地找小二要了一罈酒,但只喝了一小口就直蹙眉頭,陸鴻下樓時恰好看見這一幕,向她投去一個頗爲玩味的眼神。
阮泠音面色一紅,忙推開酒罈子偏過頭去,不搭理他。
到了第二日幾人又到了梧桐鎮,相比來時幾人的速度無疑快了許多,遠遠的就看到了鎮上來往的人羣,這個小鎮似乎比來時少了幾分死氣,多了幾分應有的煙火氣。
幾人靠近了幾分,看見鎮外有一輛巨大的車攆停靠着,足有一丈來高,周身都是銀白色的金屬,淡淡光芒流轉;拉車的也不是駿馬,而是四匹體態雄壯,長有白紋的花豹。
一名青年坐在車上靜靜看着前方緩緩行來的兩輛馬車,目光掃向陸鴻。
他似乎已經在這裡等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