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有些艱難的站在船頭上,強忍着眩暈,眯着眼睛,看着遠處,自從開始航行之後,他很少出現在船頭,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船艙內休歇,並且有醫在他的身邊服侍,熬過了許久,曹操心裡的那種不適感也在漸漸的減少,在這個時候,忽有士卒前來稟告,發現了那座小島。
曹操從未如此的思念過陸地,他有些迫不及待的趕到了船頭,卻沒有看到任何陸地的影子,瞭望臺上的士卒卻是非常的肯定,那座小島就在對面不遠處,就這樣,曹操又苦熬了近半個時辰,他纔看到了那座島嶼的輪廓,這個時候,他也有些壓抑不住心裡的激動了。
他哈哈大笑起來:“子義,今日方知地之實也!”
太史慈勉強的笑了笑,也沒有回答,他自從出海之後,臉上便再也沒有喜色,曹操心裡疑惑,按理來說,這位悍將,不應該是怕水的,操練水軍也是一好手,爲何出海之後,臉上總是極爲擔憂呢,他並不知道,正因昔日與張角出海,吃盡了苦頭,才讓太史慈對於大海有了一種深深的忌憚。
曹操看到太史慈沒有開口,也就沒有再言語。
船靠了岸,曹操與士卒們一同最先走下了船,走在陸地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曹操只覺得是那麼的愜意,他有些隨意的看了看正在命令士卒們的太史慈,叫道:“子義!”
“曹公!”
“來,與我走走,士卒們也多有疲憊了,就讓他休歇片刻罷....”
“謹喏。”太史慈又吩咐了軍司馬幾句,便走到了曹操的身邊,與曹操一同漫步着,曹操走了片刻,只覺得鞋履有些難受,便直接將鞋履脫了下來,丟在了一旁,赤腳便要行走,太史慈大吃一驚,有些詫異的望着曹操,曹操笑着說道:“如此好受些...君何不一試?”
“不敢無禮!”
“哈哈哈,這等海外島嶼,還講什麼禮數,你我又不是那般酸臭腐儒,來,脫了,脫了!”曹操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太史慈遲疑了片刻,也將鞋履脫下,兩人便赤腳走在海邊,曹操笑着問道:“子義將軍,可是好受了許多?”
太史慈也沒有以往那般拘束,笑了笑,說道:“果真如此。”
曹操這纔有些隨意的問道:“子義將軍可知倭國之事?”
“倭國??”太史慈有些疑惑的問道。
曹操笑着,說道:“便是這夷國之一...”
“莫不是這夷國還有很多,君何以知之?”太史慈有些疑惑,按理來說,就是長期與夷國廝混的弁韓人,也並不清楚那裡的情況,曹操是怎麼知曉那裡的國家的呢?
曹操大笑,說道:“孝光武皇帝,建武中元二年,倭奴國曾派遣使者前往雒陽,天子賜其金印...其贈送一百奴隸,據說,他們便是從弁韓得知了大漢的情況,故而從樂浪郡登陸,一路官吏護送,到達雒陽,之後,此國又渺無音信,孝安皇帝永初元年,倭國再次派遣使者,獻上奴隸....”
太史慈認真的聽着,曹操便又講道:“據聞,夷國有數百,倭奴國稍強,卻不比大漢一郡之力...吾等此番前往,便是尋找倭奴國,此國,乃是大漢之附從,有天子金印,我等前往也是有理據的....”
“那我們此番前往,便是爲了與倭奴國進行外貿?”
“倭奴?爲何是叫這個名字...”
“哈哈哈,他們或許不叫倭奴,只是當時大漢羣臣,皆以蠻夷視之,故而譯稱爲倭奴...”
“原來如此...”
聊了許久,看到太史慈也並沒有原先那般拘束,面有憂色,曹操這才與太史慈穿戴整齊,返回了船邊,太史慈連忙安排士卒探索島嶼,又搭建營帳,本是要全軍宿與船上的,可是曹操卻想能夠在陸地上安然的睡上一晚,故而太史慈就地設營。
到了次日,太史慈便在這裡留守了一些士卒,又留下兩艘大船,另外派出三艘大船,返回東濊,從東濊往這座島嶼上運輸一些物資,這樣,他們即使在海外停留許久,也不必擔憂物資之問題,在安排好了諸多事情之後,太史慈便與曹操再次出海航行。
這一次,曹操臉色也沒有那差了,似乎他以及克服了心裡的那種不適,而太史慈也時常來尋曹操,時常閒聊,關係也變得極爲密切。
又航行了許久,就在曹操都有些懷疑,方向是否出錯的時候,他們纔有了意外的發現,開路的大船,發現了幾條小漁船,正在遠處捕魚,知道了這個情況,曹操立刻下令,追擊這些漁船,那些漁船似乎也發現了他們的身影,迅速的朝着遠處逃亡。
幾十艘大船緩緩跟隨着他們,航行而去。
曹操的主船也開到了前方,與太史慈並肩而立,看着遠方,心裡滿是喜悅,終於是找到了,那些弁韓人,平日裡吹噓,閉着眼睛都能往夷國航行數個來回,可到了這大船上,卻是半個多月都未能找到正確的方向,若不是有司南,只怕如今他們還在海上四處漂泊。
好在,他們終於是碰到了這些小船,跟着這些漁船,定然能夠尋到島嶼。
就在這個時候,船員們驚奇的發現,在遠處出現了島嶼的輪廓,而且,這島嶼絕非是那種無人小島,按照輪廓而言,這是一座極爲寬闊的大島,不少船員都是曾在揚州服役的老手,他們憑藉着過人的經驗,便得出了許多的結論,他們再一次改變了航向,朝着島嶼航行而去。
當他們與島嶼漸漸逼近的時候,他們能夠隱約的看到岸邊的情況,當地的百姓看起來極爲的驚慌,他們怒吼着,四處奔跑,四處都是嘈雜聲,而在海上,有上百艘的小船聚集在一起,那些船的個體很小,也只能容得下三四個人,看得出,他們是有指揮者的。
因爲他們正在不斷的聚在一起,面向大漢船隊,妄圖對峙。
曹操不屑的笑了笑,下令將那位會夷國言語的弁韓嚮導招來,讓他站在船頭,準備與這些人取得聯繫,那弁韓嚮導手持桅繩,站在船頭,想要與他們商談,他所在的船剛剛靠近對方,“嗖~~”,數百支箭飛射而來,那嚮導嚇得猛地將自己投入海水裡,那些箭紛紛打在了大船身上。
又立刻有人將跳下海水的弁韓士卒拉了上來,曹操大怒,說道:“反擊!”
太史慈心裡雖並不贊同曹操,可是他也不能違抗軍令,頓時下令攻擊,船員們全力划船,士卒們紛紛拿出了船上的牀弩,黃弩,數十艘大船朝着對方便衝了過去,對方也賭氣似的,朝着大漢船隊衝了過來,然而,當大船數十艘大船全部出現在對方的視線當中的時候,對方卻慌了。
數十艘大船,高達數丈的龐大身影所形成的陰影,直接蓋住了那些小船,他們好似在那一刻就被光明所隔絕,他們驚恐的望着這些大船,很多準備出發的小船也都停了下來,漢軍卻沒有要停手的意思,牀弩發出了致命的嘶鳴聲,鐵製弩箭朝着對方飛了過去。
“咔嚓~”
有的小船直接便被弩箭所洞穿,上面的士卒們慘嚎着掉落海面,爲首者發了新的命令,諸多小船轉向便要逃,大漢船隊在他們的身後,緊追不捨,他們始終逃不出那黑色的陰影,絕望的大叫着,當大漢的船隊全部到達岸邊的時候,小船的殘餘木料漂浮在水面上,處處都是血紅色。
曹操令士卒們下了船,太史慈護衛着曹操,第一次站在了這片土地上。
在岸邊,早已沒有了任何人影,他們早在看到了這些巨大的船體之後,便四處逃散了,沒有留下一人,曹操便率領士卒們前進,當他們走了片刻之後,在他們的面前,纔出現了一批手持武器的農民,這些人或就是士卒了,他們有些驚慌的望着這支陌生的軍旅,爲首者從他們之中走了出來。
爲首者手持一杆長矛,身後跟着兩位士卒,走到了百步左右,便停了下來,與曹操對峙,曹操饒有興趣的看着此人,心裡倒是有些佩服他的勇氣,他再次派出了那位弁韓士卒,前往交涉,這些弁韓士卒方纔險些被對方射殺,心裡還是有些憤怒,聽到曹操的命令,便有些趾高氣揚的走了上去。
“這是大漢軍隊,是來找倭國的,你們是何人,怎麼敢攻擊大漢的船隊!!”
他怒吼道。
那位將領一愣,思索了片刻,方纔想起了什麼,臉色大變,有些敬畏的說道:“拜見將軍,吾等不知大漢軍旅,故而冒犯,還望將軍恕罪,不過,我們這裡是邪馬臺國,並非倭國,倭國在北...”
那士卒回到了曹操的身邊,譯道:“他說這裡不是倭國,要我們速速離開!”
曹操低聲笑了笑,忽然臉色大變,指着此人,叫道:“將此賊與我抓了!!”,他一聲令下,頓時有人將他抓住,那人驚恐,叫道:“曹公,這是爲何?”
“只因你胡言亂語,想要公報私仇,這罪行,足以將你斬首!”
“曹公,我未有,我未有!”
“呵呵,你真當我完全不知夷語?來人,將此惡徒拉去斬首!”
“曹公,饒命啊,曹公,饒命,恕罪啊,我絕不再犯啊~~”士卒哭嚎着,大叫道,而對面的那些夷人卻都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疑惑的望着他們,曹操眯了眯眼睛,這才令士卒們放開了他,讓他從實譯來,那人慌張的說道:“他說不知是大漢軍旅,還望曹公恕罪,他們這裡不是倭國,是邪馬臺,倭國在更北方...”
曹操冷冷望着他,點點頭,說道:“告訴他們,我要與他們的大王見面!”
那士卒點着頭,朝着對方跑了過去,太史慈有些敬佩的說道:“不知曹公竟還知曉夷語?”
“哈哈哈哈~~”曹操大笑,低聲說道:“我只是詐他一番,哪裡懂甚麼夷語....”
“哈哈哈~~”太史慈也笑了起來。
沒過多久,那人跑了過來,說道:“他說他可以領曹公過去,但是這些士卒不能隨行...”
“呵呵,那好,我不去見他的大王了,讓他們大王親自趕來見我,若是不然,我便血洗了此處,雞犬不留!”曹操有些憤怒的說道,那人又迅速的跑過去,太史慈笑着說道:“曹公這般嚇唬他們,他們定然是不敢不從的.....”
曹操聞言,輕笑着,並沒有言語。
他看着遠處,看到那士卒還在與對方爭辯着什麼,皺了皺眉頭,說道:“列陣!!”
士卒們猛地舉起了手中的戈戟,又有弩手拿出了黃弩,列好了作戰的陣型,整個氣氛也變得極爲肅殺,那士卒與將領都嚇了一跳,將領瞪大了眼睛,連忙又吩咐了什麼,那士卒這才跑了過來,笑着說道:“曹公,他們應允了,他們的大王要親自來見曹公...”
“恩...一個時辰之內,若是他們不來....後果自負!”
“是!”
曹操便將大船都固定在了岸邊,又讓船員們在海邊設了營帳,便令太史慈帶領士卒,在周圍巡視,要防止對方使詐,太史慈領命,便在周圍巡視起來,過了半個時辰,便見浩浩蕩蕩的一羣人走了過來,人數足足有數萬,太史慈立刻叫起了曹操,又令士卒們在周圍列陣等候。
曹操眯着眼睛,看着遠處,心裡無半點畏懼,這般烏合之衆,自己尚且還不放在眼裡,他在意的,只是對方的大王是否真的到來了,看到遠處那奢華的車架,曹操將太史慈拉到了自己的面前,笑着說道:“稍後,你便是大漢主將,我是副使...”
太史慈心裡雖也不知道這是爲何,但還是順從的點了點頭,說道:“領命!”
從外看不到車架裡的情況,夷國那些士卒到來之後,便待在了周圍,那車架略停了片刻,又朝着大漢營帳走了過來,趕馬的便是之前那位將領,曹操站在太史慈的身後,一一觀察着這些情況,車架趕到了太史慈的面前,周圍的夷國士卒們全然將頭低下,纔有兩人從車架上走了下來。
爲首的是一個精瘦漢子,面色俊俏,臉上卻是有些惶恐,他身邊還帶着一位婢女,婢女低着頭,站在他的身邊。
那位譯者再次上前,與對方的大王聊了幾句,看着太史慈,說道:“將軍,夷國大王說,能否與將軍在營帳內敘話...他們大王的尊容,不能被其餘士卒所看到...”
太史慈心裡也不知這是什麼詭異的禮儀,大王的尊容還不能被臣子所看到,那這個大王是如何行政的?他還是點了點頭,與曹操一同走進了主帳內,那精瘦漢子猶豫了片刻,才咬着牙,帶着婢女一同走進了營帳,他並沒有帶任何的士卒,倒也有些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