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劉獒並沒有急着回袁府,便在皇宮裡住下了。
當日,天子直接讓他住在了東宮,這已經非常的明顯了,韓門帶着劉獒往東宮前往,一路走來,黃門都是格外的欣喜,紛紛拜見大漢的太子殿下,在前方帶劉獒前往東宮的韓門,更是興奮,他笑着說道:“整整十五載,我都沒有去過東宮了...”
“東宮已有十五載沒有住人....”
當他們來到了東宮的時候,韓門便吩咐左右,讓他們將東宮裡的黃門全部帶出來,拜見殿下,劉獒與韓門正宮門等候了片刻,便看到一羣黃門慌慌張張的往外跑,來到了劉獒等人的面前,便要向韓門行禮,韓門嚇了一跳,訓斥道:“放肆,還不快拜見殿下!!!”
黃門們這才醒悟,連忙去拜見劉獒。
劉獒輕笑着,說道:“諸位請起,這幾日,依阿父之令,我就要在此休歇,多有勞煩之處!”,黃門再次大拜,韓門又訓斥道:“還不去趕緊爲殿下收拾殿內!!”,看着黃門跑了進去,韓門這纔看着劉獒,低聲說道:“殿下啊,吾等都是殿下的家奴,殿下萬萬不可如此和氣....”
“這些小奴啊,那都是看臉色行事的,殿下愈是和善,他們便愈是驕橫,今日無礙,可是到了日後,就會出現縱容族親爲非作歹,收斂錢財,出賣家長的,殿下還是要常常叱責...”韓門低聲說着,劉獒聽聞,點了點頭,說道:“多謝韓老公指點。”
“奴婢怎敢當殿下謝字!不過,殿下仁慈,想來是下不去這狠心的,若是殿下不責怪,日後奴婢便爲殿下盯着他們...”
“好。”
在韓門的督促下,小黃門也很快就忙碌完了,迎接劉獒進了這東宮,其實,東宮每日都要清理,並沒有什麼髒亂的,不過,他們還是要忙碌一番,做出禮迎太子的姿勢來,走進東宮,韓門便是長嘆了一聲,昔日,他就擔任東宮令,維持東宮事務,這東宮,儼然就是個小的皇宮,各種殿設齊全。
這一方面是磨礪太子,另一方面就是磨礪黃門了,東宮裡的小黃門,通常都是宮裡最爲年輕,最爲聰慧,身世清白的一羣人,恍然便是十五年過去了,再次回到東宮的時候,韓門心裡百般滋味,想當初,國家剛剛來到東宮....國家那時的興奮勁,也是與殿下一樣...恩??
韓門轉過頭,看着一旁的劉獒。
劉獒面色平常,看不出半點的喜色來,他甚至都沒有觀摩周圍,目光一直在打量着他面前的那些黃門,或許是察覺到了一旁韓門那驚異的目光,劉獒轉過頭來,笑着說道:“我有些疲乏了...想要休歇...”,聽到劉獒這麼說,韓門告辭而去。
小黃門還想要給劉獒介紹宮中情況,知道劉獒疲乏,再也沒有多說,將他帶去了書房。
坐在書房裡,從懷裡翻出那本書來,放在了案牘上,劉獒盯着案牘上的書,額頭輕輕跳躍着,閉着眼睛,緩了緩,心裡的欣喜,難以說出口,伸出手,輕撫着書面,書面有些老舊,封面上的《三國志》三個大字,也有模糊,從阿父的口中,他得知,這本書,來自於耶耶。
那位至今仍被天下人吟誦的聖天子,仁廟孝康皇帝。
據說,耶耶在年幼的時候,在河邊視察民情,有金龍破水而出,口吐人言,斷定耶耶爲大漢天命之帝王,將書遞交給了耶耶,想着耶耶,阿父,都曾在無數個夜裡捧着書,細細觀摩,劉獒心裡便多了幾份神聖感,劉獒閉着雙眼,口中唸叨着:
“望耶耶在天之魂靈保佑,我劉獒,定不辜耶耶阿父之厚望,不負先祖之偉業,振我大漢之江山,如今,得閱天書,若耶耶允應,我劉獒有天子之命,請耶耶告知與孫兒!!!”
“咣!!”剎那間,殿內窗戶忽被大風吹開,案牘上的書籍不斷的被翻開!!
眼前的場景讓劉獒目瞪口呆,他彷彿看到,耶耶就坐在自己的身邊,正在急促的翻弄着書.....他後退了幾步,朝着案牘大拜,他站起身的時候,黃門已經在門口等候着了,得到劉獒的迴應,連忙進來,弄好了窗,這才告退,劉獒這纔開始翻開天書。
很顯然,這是一本史書,不過,這其中的內容?!!!?
“曹君啊!!你不是施新政麼?爲何是...”
“董公!!!”
“劉公!!!!”
“仲達!!!!!”
“師君!!!!!!!”
劉獒自從進了書房,便沒有外出了,這些時日裡,他一直都待在書房裡,日夜攻讀,黃門不敢打擾,每天都將飯菜送來,也有黃門將劉獒的情況稟告給了天子,不過,天子並沒有多麼擔憂,只是令黃門們好生看着,他心裡清楚,這本書會對劉獒有多大的衝擊。
三日之後,天子召開了朝議。
如今朝政的中心,已不在新政之上,當然,這是因爲斷了外貿,使得如今的財政來源,全部落在新政與南方海貿上,在這種時候,盧植這樣堅決反對新政的老臣們,也沒有多說什麼,在他們心裡,新政還是一項不可施行的政策。
這條政策,遲早會毀掉如今的盛世,可是,這段時日裡,還是要隱忍,總不能讓國庫瞬間崩潰,這會造成更加嚴重的後果。
而如今廟堂裡的爭執,還是放在對貴霜的戰事上。
天子想要救回商賈,救回百姓,羣臣是同意的,這是沒錯的,他們起初認爲,天子動用兵力,不過就是想救回那些商賈,再給貴霜展示一番大漢的力量,不過,羣臣們沒有想到啊,董卓這廝,去了貴霜之後,就不回來了,從最近的戰報裡,他們得知,董卓已經攻佔了全部的粟特地區!
這是救商賈麼?爲了救商賈,你就攻陷了貴霜的一個州?按雙方的制度來說,貴霜沒有郡縣之制,這些諸侯統帥的地區,相當於大漢的州,哪怕你攻破了對方的治所,救回被俘虜的百姓,這也是能說得通的,可是攻陷一個州,這就有些過分了。
羣臣們向來反對戰事,國好戰必亡,這句話,一直都被他們牢記在心中,哪怕是盧植這樣對軍旅念念不忘的大臣,也是堅決的反對與貴霜的戰事,希望天子能夠撤回軍旅。
當然,他們如此想着,也並不是出於私心,大漢與貴霜,都是疆域廣闊,兵精將廣的強國,若是兩國開戰,對國力的損耗定然十分嚴重,別的不說,光是南北二軍開拔西域之後,涼,益,西域等地區遭受到了沉重的破壞,爲了能夠源源不斷的將輜重運輸到戰場,道路堵塞,錢財空缺。
原本要修建的馳道,水利全部停了下來,官府連資助百姓購買春種,給與耕牛的實力都沒有了,官府的耕牛,無奈的作爲了軍糧,而國庫的錢財也是在飛速的消耗,這幾十年盛世的積累,幾乎要見底了,西北地區的官府要承擔戰事輸送之類,而這重任自然是要落在百姓的身上。
西北地區這纔剛有些起色,就被打回了原形,原先從西域地區涌入大漢的外邦商賈們,也沒有了蹤影,百姓們原先做好了與他們交易的準備,種植了商業作物,此刻,沒有辦法售賣,大批百姓辛勤勞作了一整年,到頭來,沒有任何收成,望着堆積着的茶葉,藥草,茫然而又絕望。
這場不到一年的戰爭,在帶給貴霜百姓痛苦的同時,也給大漢百姓帶來了苦難,而他造成的危害,隨着時間的推移,還在不斷的加深,國庫若是承擔不下去,無論戰事多成功,這對於大漢而言,都是一場敗仗,而且,這很可能會毀掉這盛世的根基,惹出民亂來。
朝中羣臣,從未如此的團結一心,都希望能夠免去戰事,讓太尉撤軍返朝,從司徒到議郎,都是這個心思,以往爲軍旅開口的太尉又不在,在廟堂之內,天子只能獨自扛着這份壓力。
剛剛上朝,司徒公還沒有起身呢,只見蔡邕站起身來,看着天子,說道:“陛下,臣有奏!”
“哦,不知今日,蔡公又要彈劾誰人?”
“臣要彈劾陛下!!”
蔡邕擡起頭,緊盯着天子。
天子一愣,看着蔡邕,冷冷的問道:“閣下要以臣子之身,彈劾君上?”
“陛下!孝康皇帝勤勉一生,力挽狂瀾,再興大漢,西北邊陲,在建寧之間,屢次被朝中三公上奏,要求丟棄,孝康皇帝不肯,以一生之功,安穩邊陲,涼州大興,人來人往,百姓富裕,卻不想,如此浩瀚之功,竟因陛下無妄之舉,毀於一旦!!!”
“陛下好大喜功,卻無先帝之能!臣以爲,陛下當以跪與孝康陵前謝罪!!”
蔡邕說着,羣臣縮着頭,沒有人再敢提起頭,原本,他們都準備了各種說辭,盧植準備了西北各地民情奏表,還有人帶着縣令太守們的訴苦書,不過,他們從未想過,像蔡邕這般,指責上位的天子,大漢從未有過如此狂妄的大臣,哪怕是王符,也從未如此指着天子破口大罵!
這是死罪,沒有人能救下他來,羣臣低着頭,心裡思索着。
“好膽!欺君罔上!!”天子大怒,指着蔡邕吼道:“將這廝給朕拿了!!”
“不必!!!”蔡邕也吼了起來,他說道:“臣建寧殘臣,不辱與熹平奸逆之手!!!”
“陛下!臣來啦!!”
他吼着,便朝着一旁的樑柱衝了過去,一頭就朝着樑柱狠狠砸去,羣臣大驚失色,就在那時,一個人影迅速出現在了蔡邕的身邊,伸出手,一把抓住蔡邕的肩膀,將他硬生生拽了過來,蔡邕猶如孩童般被他拽在手裡,摔在了地面上。
“蔡公!!!你無礙罷!!!”
這人正是張飛,張飛將蔡邕死死的按在地上,生怕他做出什麼事來,又看着天子,近乎於哀求的說道:“請陛下饒恕蔡公的不敬之罪,他雖對陛下不敬,可他也是心繫天下...陛下..蔡公年邁,臣願替他受罰,請陛下饒恕他罷...”,他有些手足無措,渾然沒有以往的神氣。
“唉...”
天子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