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倫斷

石中寒眼睛裡閃動的詭光,給了烏歸道嶄新的思路。

除了正神思不屬的林夫人,沒人比他更瞭解這個心機深沉的少年。那是一種隱藏着仇恨與失落,憤怒與嫉妒的眼神,所欠的僅僅是一根引爆它的導火線。

石中寒努力掛出一縷笑容,走上前來正眼也不瞧林熠一下,說道:“乾孃,恭喜您老人家與愛子團聚。今後,我也多了一位好大哥,好兄長。”

想到這傢伙對付石左寒那種令人心寒的手段,林熠低哼一聲。但礙於林夫人的顏面,更不願攪擾了母親的好心情,當下隱忍不發。

石中寒心知肚明,若非林夫人當面,林熠的心寧仙劍早已出手要了自己的性命。他又羞又怒,急忙低頭躲過衆人的目光,以掩飾臉上不斷變化的神情。

林夫人本是睿智之人,可惜此時此刻巨大的驚喜已完全令她沉醉,再顧不得其他的一切,自然而然忽略了一真一假兩個兒子的心思,伸手將林熠與石中寒一左一右攬在身旁。

“好極了!”烏歸道滿面春風,拊掌大笑。

“如今咱們就算是一家人了,正可同仇敵愾先殺了石品天,將天石宮收入囊中。有熠兒的冥教作後盾,再加上我們的雪衣樓,五大魔宮灰飛煙滅只在旦夕,正可成就我們多年的願望,一雪師尊被害、逆天宮被屠之恨!”

林熠懶洋洋地擡眼看他,冷冷道:“烏伯伯,你真的很想爲魔聖報仇麼?”

烏歸道心中暗咒公攬月被打下地獄的最底層,要不是他,林熠又豈會知曉自己曾經的背叛,與密謀竊取《幽遊血書》、破日大光明弓的事情?

他嘆息道:“孩子,似乎你對老夫還心存誤會。這也難怪,但無論如何也要先解決了眼下的問題再說。石品天詭計多端殘忍嗜殺,中寒的父母盡皆死在了他的手上。他這次利用了你,如果發現情況變化對他不利,能輕易放過咱們?”

林熠對這位魔聖首徒涌起一股無名的厭惡與鄙視,聯想石中寒的所作所爲,不屑之色溢於言表。

他斷然拒絕道:“抱歉,我幫不了你。何況石左寒是林某的朋友,我更不能做出任何對不起他的事情。”

正這時一名雪衣女弟子匆匆出現,躬身稟報道:“先生、夫人,石品天率人已突破二十八星石與三光玄門,弟子們傷亡慘重,恐不多時他們就要殺到這裡!”

烏歸道揮退雪衣女弟子,寒聲道:“弟妹,石品天他們多半也是熠兒引來的吧?千鈞一髮,你該勸熠兒與咱們聯手破敵了!”

林夫人一省,這纔想起局勢險惡,沉吟望向林熠,柔聲問道:“孩子,你說怎麼辦?”

林熠略微躊躇片刻,沉聲道:“我此來原是爲石左寒平冤昭雪的。現在,如果您老人家願意出面說明原因,我保證,雪衣樓的事情到此爲止,既往不咎!”

這對他來說,已是最大的讓步。更想利用自己的力量,爲曾經備受苦難的母親重新頂起一片天空,否則,他又何必如此一力承擔幾十年累積下來的血色恩怨!

林夫人聞言一笑,莫說是讓她現身出面,就是兒子想要自己赴湯蹈火,她一樣也會毫不猶豫。

她輕輕頷首道:“好,娘都聽你的,這便放石品天他們過來。”

石中寒心如墜鉛,沉入無底深淵。

他自認是在場衆人裡處境最尷尬的一個。林夫人與林熠相認團圓,從今而後,只怕眼裡再沒有自己這個乾兒子的影子。

而天石宮宮主寶座的夢,自己是白做了,甚至連殺死石品天爲父母報仇雪恨,也隨之成爲泡影,往後,反需時刻擔心自己的生死安危。

就在前一刻,他還是雪衣樓少主,眼看即將成爲天石宮新宮主,在人前揚眉吐氣,可轉眼卻又成了一文不值的孤兒棄子,朝不保夕,這般巨大的心理落差令他如受煎熬,難以自已。

他急聲道:“乾孃,使不得!石品天的兩個兒子都被咱們害了,他萬萬不會就此甘休,饒過我們母子!”

林夫人不以爲意地笑道:“誰又要石品天饒過了?我們不再與他爲仇作對,天石宮已算萬幸,哪個還敢不依不饒趕盡殺絕?

待此間事了,咱們便退回蟲草海的秘密基地,應可自保無虞。“

烏歸道搖頭道:“弟妹,你忘了毀家之恨麼?你能捨棄辛苦了二十多年才經營起來的基業麼?如今你們母子團圓,雪衣樓如虎添翼,正是千載難逢的大好良機,凡事需得三思而後行啊。”

林夫人淡淡笑道:“當年我沒能保護住我的孩子,如今,老天爺把他送回給我,還有什麼不能心滿意足的呢?現在我只想和兒子好好地待在一起,盡享天倫之樂。其他的事,我都不在乎。”

女人,這就是女人!

爲了一個兒子,還是一個二十二年都沒見過一眼的兒子,就能毫不遲疑地拋棄一切,什麼雄心壯志都扔到九霄雲外去了。

烏歸道恨恨想道,難不成他們血濃於水,自己的心血,也就這樣莫名其妙地付諸流水了麼?

他突然感到有道眼光正悄悄地望向自己,石中寒右手的短刀依舊緊緊牢握着,自始至終未曾放下過。

剎那間他明白自己該怎麼做了,於是幾不可察覺地,他點了點頭。

石中寒擡起頭,勉強笑了笑道:“乾孃,那你連孩兒的殺父之仇也要放棄麼?”

林夫人一怔,輕輕嘆道:“咱們已殺了石右寒,石品天也嚐到了老來喪子之痛,也該夠了,何必一定要他那條老命呢?”

石中寒一咬牙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中寒萬難從命!”

青丘姥姥早看他不順眼,眉宇煞氣一派漠然道:“好得很,不如稍後安排少公子與石品天進行一場決鬥,生死由天一戰了斷!”

石中寒一言不發,掙脫林夫人的臂彎在她面前雙膝跪地,深深叩首。

林夫人不解其意,蹙起眉頭詫異道:“中寒,你這是做什麼?”

石中寒低聲道:“乾孃,中寒謝過您老人家多年的撫育之恩。但石品天我是非殺不可!從今往後,咱們母子恐怕要分道揚鑣,永無聚首之日了─”

他越說越悲,不禁熱淚盈眶,語音哽咽。

林夫人心絃顫動,愛憐交集而伸手道:“傻孩子,不必如此?起來再說……”

石中寒雙目赤紅,啞聲道:“乾孃,對不起!”猛然擡起右手,鋒利冰冷的刀鋒狠狠插進了林夫人的心口,血濺桃紅浸染衣衫,一如殘陽悽豔。

誰也沒想到石中寒突下毒手,林夫人更是沒有料到,自己二十二年當親生兒子一般疼愛的義子,給她的回報竟是一把刀!

她伸出攙扶石中寒的左手一振拍向面門,只這一掌,本足以令這小畜生腦漿迸流命喪當場。但目光觸及石中寒熟悉的清秀面龐,忽然心中莫名一軟,憶起往事種種,終又撤回了大半的勁力,萬念俱灰地輕嘆道:“罷了!”

石中寒萬沒料到,林夫人重創之下反應依然神速,魂飛魄散閉目等死,忽覺臉上火辣辣的一陣劇痛,身體被一股大力拋飛,遠遠摔跌而出。

也許是怕了,也許是良心發現,他沒有借勢抽出短刀,爲林夫人留下了最後一點時間。

青丘姥姥嘿然道:“好個乾兒子!”掠身揮杖,就要老帳新帳一併結算。

烏歸道早有防備縱身迎上,五條黑帶漫天飛舞裹罩青丘姥姥,將她截下。

林熠的腦海頓時一片空白,將鮮血噴涌的母親緊摟到胸前大叫道:“娘!”

林夫人提調一口真元續接心脈,勉力微笑道:“好孩子,娘沒事。”

石道隼在旁跺腳道:“林教主,快給令堂止血用藥!”

林熠似如夢初醒,顧不得找石中寒算帳,也顧不得悲傷,心底只有一個念頭在叫道─救活她,我要救活她!

他彈指疾點封住鮮血泉涌的傷口,取出釋青衍的九生九死丹,塞入林夫人失色的朱脣中道:“娘,您一定要堅持住,我能將您救回的!”左掌按住母親的背心,毫不吝嗇地將體內真元源源不絕注入她的經脈。

林夫人自知已無生望,石中寒的那一刀,不偏不倚徹底切斷了她的心脈,而今全憑一縷真元續接。但不忍心忤逆愛子的心意,勉力吞下丹丸強笑道:“我怎能死呢?咱們母子纔剛剛團圓,我該要好好補償你這二十二年失母之苦纔對……”

她的聲音逐漸微弱急促,真氣也飛速地渙散,若非林熠全力支撐萬難再堅持須臾。

但恍惚中,愛子傷心欲絕的容顏,令她拼命想作出個坦然輕鬆的微笑,卻感覺生命不斷地在飛逝。

她祈求老天爺再賞賜一份奇蹟,讓她可以抓住生命的尾巴,哪怕只多逗留一刻也好。二十二年,積鬱的母愛心語,還沒有一句來得及對林熠說。

林熠眼角的餘光,看見從地上狼狽掙扎起來的石中寒,捂着半邊臉蹲在地上,滔天的殺意直令他的身體僵硬,一字一頓用刻骨銘心的恨發誓道:“石中寒,不將你挫骨揚灰,我林熠枉自爲人!”

儘管相距足足十餘丈,林熠已是身負重傷又懷抱着性命垂危的林夫人,然而石中寒仍然清晰地感應到一道可怕的殺氣環繞全身。

他的身子瑟縮了一下,竟不敢再看這對渾身浴血的母子一眼。

“算了,放過他罷。都是苦命的孩子……”強烈的痛楚蔓延全身,林夫人低低的一聲呻吟,卻又立刻極力壓抑在喉,但額頭虛弱的冷汗足以說明一切。

林熠心如刀絞,只感到自己的每一寸神經,都隨着孃親微弱的心跳在震顫撕裂。他苦苦忍住內心的激憤,牙齒深陷入脣肉沁出鮮血,與母親的血一樣的紅。

那把刀還插在林夫人的心口,寒光無情地在閃耀。他不敢拔,他只想親手把這柄刀送入自己的胸膛─如果能換回孃親的性命。

母子天性,雖然相聚不過短短片刻,但彼此體內流動的血液,即便曾分隔千山萬水,又豈會生疏?

林熠好悔,爲什麼自己沒有料到石中寒猝下毒手?

林熠好恨,爲什麼自己要這般的大意疏忽?

林熠好痛,爲什麼明明眼前危機未除,卻被別人故意做出的祥和之象迷惑了雙眼?

一個容若蝶,一個母親,自己生命中最深愛、最重要、最不想失去的女子,竟眼睜睜地在眼前這樣橫遭厄運。絕世的修爲有什麼用?萬衆俯首的風光有什麼用?

悒鬱憤怒中,體內的傷勢再也壓制不住,口中連涌滾滾淤血,被他強硬忍着一口口吞回肚裡!

經脈如有人在用銼刀打磨,眼前的白晝與黑夜在不停地交替、旋轉。但這又豈能比得上內心所受痛楚的萬一!他極力催動真元,暗暗提醒自己說:“我不要倒下,也不要娘死!”

林夫人顫手取出一物,憑着最後的清醒悄聲喘息道:“這是天石宮的《雲篆天策》……雪衣樓的資料,藏在孃親頭髮上插着的紫金錐裡。轉動錐底就能打開,憑它作信物,你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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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烈地咳嗽起來,脣角逸出血沫。

石中寒遙遙瞧見心頭一震,可看到儘管如此,林夫人的視線依舊滿是關愛地凝望着林熠,又不覺怒火攢動,朝石道隼叫道:“趕緊解決了林熠,不然咱們誰都逃不了!”

石道隼冷冷看了他一眼,不發一言,站在原地,只當他不存在一般。

石中寒惱羞成怒,暗道:“好啊,原來你也看不起我!枉費了與我爹爹那麼多年的生死交情!”

忽然聽到腳步紛沓之聲傳來,石品天率着浴血奮戰而來的數十名天石宮與冥教高手,終於趕至。

凌幽如見林熠滿身血污,抱着白嬤嬤神色慘然麻木,不由大驚失色道:“教主,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砰!”

青丘姥姥與烏歸道身影中分,飄落到林熠身側道:“白嬤嬤便是林熠的生母林夫人,剛纔被她那個畜生不如的養子石中寒,下毒手偷襲刺殺。什麼也別問了,先拿住那個小畜生再說!”

“什麼,白嬤嬤居然是林教主的孃親?”

人羣裡炸開了鍋,又一起竊竊私語道:“這光影少女又是誰,好像是和林教主一起的?”

又有人道:“少公子?不可能吧,他平日裡可是見到螞蟻都要繞路走!”

更有人注意到烏歸道,訝異道:“佟震,他爲何也在這裡?”

石品天大力搓着下巴上鐵硬的鬍子,喃喃道:“他孃的,這唱的是哪一齣啊?”

猛聽人羣裡有人沉聲喝道:“林熠,讓我看看你娘!”一道身影疾掠而出。

林熠聞聲擡頭,只見老巒身穿鷹踞旗服飾,滿臉焦急衝了過來。

林熠抱緊母親,身子往旁邊一閃冷冷道:“滾開,你沒有資格碰她!”

老巒一呆,身形懸浮半空進退不得,澀聲道:“你至少要讓我先救活她!”

林夫人黯然失色的眼眸裡,驀地幻起奇異的光彩,喘息道:“林顯,真的是你?”

老巒點點頭,一把扯下臉上的面具,徐徐道:“這麼多年,我找得你好苦……”

林夫人怔怔打量那張熟稔而又陌生的面容許久,終於慵懶地合上雙目,輕輕嘆口氣道:“讓你爹爹過來罷!”

林熠低問道:“娘,您……不恨他?”

“恨?可有什麼用!”林夫人嘴角輕動,低聲道:“他終究是你的親生爹爹!我這一生愛了他半輩子,恨了他半輩子,臨了卻還是忘不了。孩子,你讓我見他最後一面吧……”

林顯面容痛苦扭曲,默默走到擁緊彼此的妻子與兒子身前,正好迎上林熠飽含敵意與冷漠的目光。他微一躊躇,探手握起妻子的手,立刻曉得已是無可挽回,縱有大羅金仙也束手無策。

他忍住心痛,枯瘦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輕聲道:“子英,你受苦了,我欠你的,下輩子一定還!”

林夫人已是氣若游絲,用幾不可聞的聲音翕動道:“該死的,你還不告訴我,爲何要狠心抱走我們的兒子,將我拋下不管不顧?”

林顯的眼角顯是紅了,俯低身貼在妻子耳邊輕輕說了兩句話。

林夫人的眼睛猛然睜開,仰首凝望林顯道:“該死的傢伙,你怎能讓我白白傷心了二十二年?”

林顯側過頭,小心翼翼地在妻子面頰上輕輕一吻。林夫人看到他的眼眸裡有淚光在閃動,掙扎擡起袖口想替他拭去,可一陣咳血,手在半空頹然垂落。

“娘!”林熠喃喃道,恨不能把自己體內所有的真元全都壓榨出來,哪怕是能讓母親多活一刻也好。

在兩大絕頂高手的真元支撐之下,林夫人燃燒着她最後的一點光亮,終於,將林熠與林顯兩人的手迭放在一起,眼中流露出哀求與渴望。

林熠不知道自己該死的父親是用什麼花言巧語打動了母親,或許她根本不清楚這些年林顯的種種所爲。但黯然傷情中,他怎麼也不忍心令母親失望,默然地點點頭。

林夫人喜慰而笑,手指吃力地撫過林熠**的胸膛。那裡,還有石中寒一刀留下的殷紅血痕。

“疼麼?”

林熠搖頭,死死抱緊母親漸漸冷卻的身軀,似乎唯有如此,才能擁住她體內即將逝去的生命。

林夫人微弱的聲音道:“記住,你們是娘最愛的人,娘也捨不得就這樣走。答應娘,你們都要好好地活着……”

“子英!”林顯深深埋首在妻子的懷中,淚水縱橫,低聲道:“可不可以,留下來?”

林夫人反手握住丈夫的大手,平靜地微笑道:“我當年求你留下兒子時,你沒有答應我,今天我也不要答應你!兒子,娘想再咬你一口,這次要讓它永遠永遠留在你心裡……”

林熠心慟如椎,說不出一句話,只拼命點頭,將林夫人的臉慢慢轉向到自己的胸前。

林夫人冰涼的嘴脣貼進他的胸膛,卻久久沒有咬下。

林熠等了又等,沙啞喚道:“娘,娘?”

林夫人毫無反應,摟着他後腰的手,無力地緩緩鬆落。

一股強烈的悲慟席捲心頭,林熠用盡全身的力量再次大喊道:“娘─”

嘶啞的呼喊聲,差點震破每個人的耳膜,石廳在嗡嗡震顫。然而,林夫人再也無法醒轉了,嘴角含着恬靜滿足的笑意倚靠在愛子的懷中,呼吸已止。

“哇─”翻江倒海的熱血噴灑而出,林熠瞬間如同被抽乾了魂魄,呆呆癱坐在了地上。

他聽不到父親呼喚妻子的聲音,也聽不到衆人的驚呼,心被挖空,然後填滿了不知名的一種東西,在一口一口吞噬着他的五臟六腑。

他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甚至抽離了悲傷,讓呼吸與思維,還有這無情的天地,齊齊靜固凝滯。

命運總會和他一次次開起莫大的玩笑。

他本以爲自己是個孤兒,蒙昆吾收養成人,只想秉承師門教誨,除魔衛道,不負一身藝業。但偏偏成了弒師叛門的逆徒,九死一生後,反成了正道眼中罪不可赦的天下第一號魔頭。

他想追回自己摯愛的戀人,結果容若蝶險死還生,卻失去了一切的記憶。

他忽然有了父親,竟又是背叛師門、助紂爲虐的叛徒,不但心狠手辣殺死了無辜的黎仙子,更是讓他與母親失散二十二年的元兇。

當他終於找到了母親,可母愛的味道只在瞬息,短短的相聚,竟是以永遠的訣別作爲代價。

他愛的人,傷痕累累;他恨的人,卻兀自安然無恙、自在逍遙。莫非,這紅塵在老天爺的眼中已全然顛倒,爲何沒有一個聲音能告訴自己什麼是對,什麼是錯?而自己到底該怎樣做,纔是做對?

“我恨!”

他猛然擡首仰天長嘯,聲穿雲石直上九天,飽含着說不盡的憤懣與空虛,直欲撕扯開冷漠冰寒的天與地,讓仙家的神、冥府的魔統統側耳傾聽,讓孃親去向黃泉的魂魄一路順風……

恍恍惚惚裡,他的身軀朝後軟倒,徹底失去知覺。

也許,老天畢竟也有不忍心的時刻,如果,他能忘卻傷痛安靜地睡上一會兒,只要能夠擁有他渴望的溫暖,即便只是夢,又有何妨?

青丘姥姥手疾眼快攬臂抱住林熠,林顯亦快步跟進接下了妻子的遺體。

饒是在場絕大多數都是久修魔功心堅如石之人,目睹此情此景也不禁肅然動容。石中寒偷眼環顧,發現衆人盡皆聚焦在林熠母子的身上,悄悄縮身後退。

“少公子,你這是打算去哪裡?”不防身前人影一晃,凌幽如面帶冷笑攔住去路,蔑然望着他問道。

在身後,葉幽雨強大的殺氣破體而出,更令他不敢輕舉妄動。

石中寒心知,這裡再沒一個人願意放過自己。他惶急看向烏歸道,叫道:“師父,救我!”

可惜,烏歸道已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他飛速轉念,向着林顯強自笑道:“林師弟,沒想到我們二十多年後終於可以重逢了!”

林顯神情專注愛撫着妻子沉睡的玉容,把她擁在懷裡落寞說道:“大師兄,沒人比我更瞭解你。子英的死,你敢說與你全無干系?”

烏歸道一窒,笑容變得僵硬,被林顯硬生生堵住了所有的話頭。

第七章 離魂第四章 花緣第十章 斬龍第三章 應援第六章 結義第一章 洗髓第六章 情懷序曲傳說第六章 新郎第二章 面具第五章 變臉第十章 斬龍第二章 逐浪巖第二章 絕響第一章 裂寒第四章 射日第七章 雙姝第二章 月升第六章 新郎第六章 開謝花第一章 裂寒第一章 魑魅海第六章 情孽第八章 生死渺第五章 大禍第十章 逃亡第五章 末世第十章 斬龍第九章 血動巖第九章 血夕陽第七章 洞玄第四章 黑客第十章 逃亡第七章 對峙第六章 化蝶第八章 木雕第十章 希望第二章 授課第五章 陣第八章 冤家第十章 人師第六章 白樺林第四章 雄聚第二章 絕響第八章 攻塔第十章 斬龍第九章 鎖霧林第三章 布條第七章 五陣第九章 舊地第五章 末世第十章 希望第四章 新生第十章 姥姥第十章 和談第五章 石棘第二章 爆蜂弩第九章 鎖霧林第十章 天碑第十章 默望第七章 小聚第六章 護花使第二章 佛宗第五章 火攻第二章 奪酒第三章 應援第九章 借魂第五章 千年會第三章 僞父子第四章 吸毒第六章 喪事第二章 正一第九章 借魂第十章 希望第四章 射日第五章 暗查第八章 龍頭第八章 請帖第五章 日出第十章 生死茫第一章 患難第六章 追兇第五章 窺秘第三章 布條第七章 離魂第八章 烈火第六章 長老會第八章 冤家第十章 決裂第九章 琴書第十章 血與淚第六章 白樺林第一章 魑魅海第九章 獵苑第六章 刺殺第五章 變臉第八章 觀止池第一章 裂寒第四章 寒星第二章 同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