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孽

雁鸞霜道:“錢先生錯了,小妹絕不會懷疑北帝雨抱朴的嫡傳弟子。”

林熠拱手笑道:“雁仙子好眼力,終究認出了在下的來歷。不過在下僅得他老人家數日教誨,不敢以嫡傳弟子自居。”

他心知,北帝雨抱朴與天宗長老雪宜寧早年交往甚密,雁鸞霜既然是觀止池傑出傳人,豈有不曉得雨抱朴之理?

身法招式或可掩飾,但太炎真氣在體內的流轉方式,與各家心法都大相徑庭。雁鸞霜把小曹衡在懷裡抱了半天,自然能夠察覺。

雁鸞霜道:“這也是小妹爲何願意與錢先生深談的理由。鸞霜下山之前,就曾受雪師叔重託,查詢雨老爺子的行蹤下落。今日既遇着錢先生,還望不吝賜告。”

林熠心道:“原來天宗到處找尋北帝的下落,難怪雨老爺子再三警告我,不能泄漏他傳功之事。”他搖頭道:“雨老爺子神龍見首不見尾,在下也已有數年未見了。”

雁鸞霜一笑,不再繼續追問,說道:“神龍見首不見尾,只怕錢兄說的是自己吧?”

她突然改換稱呼,似有所指,林熠一凜,發現雁鸞霜的目光有意無意拂過自己的肩頭。

那裡的衣衫被黑衣男子的指力震破,露出肩頭堅實的肌肉,絕不似一個四、五十歲老夫子所該擁有。

忽然遠處遙遙傳來馬橫的呼喊聲道:“曹衡,小曹衡─”

林熠趁機脫身道:“是曹府的人來找曹衡了,煩勞仙子將他送還,在下先走一步。”

雁鸞霜問道:“舉手之勞,何須客氣。錢先生可是要回轉曹府?”

林熠頷首道:“正是!”向雁鸞霜抱拳告辭,轉身隱入夜色。他避開馬橫等人尋來的方向,一路御風疾行潛返曹府。

林熠剛從一處僻靜的角落悄然掠入府宅,驀地心頭靈覺一動,迅即掩身在一道石牆後。就見從院牆外有道黑影宛如夜鳥凌空飄落,稍一打量四周又往內宅而去。

林熠大起好奇之心:“這不是孫二麼?他不是被金牛宮擒住了麼,怎麼突然又回來了?”便尾隨在孫二身後,無聲無息的跟着他進了曹府內宅。

府中雖說有專職的弟子值夜警戒,但修爲與孫二相去懸殊,更莫說跟在其後的林熠了,兩人一路暢通無阻直抵後花園。

林熠暗自一笑,心道:“果真色膽能包天,敢情這傢伙脫身後就急着來與情人幽會了?”

果不出所料,孫二駕輕就熟隱入那座假山洞中。

稍等片刻,司徒宛也進了後花園,但她甫一入洞,背後人影閃動,又有一人偷偷藏身進不遠處的花草叢中,看那人一身綢緞綾羅,林熠不由在心中長嘆一聲曹府的禍不單行。

司徒宛見到孫二驚喜交集,沒等出聲,已被他迫不及待的一把抱在懷裡。

兩人如膠似漆,渾然沒有想到洞外有人正妒火中燒,宛如一頭負傷絕望的野獸苦忍蟄伏。

許久之後,司徒宛脫開孫二的懷抱,細細嬌喘低聲說道:“二哥,你是怎麼脫身的?這些日子可擔心死我了。”

孫二苦笑道:“此番好比再世爲人,中間遭遇不提也罷。妹子,今夜就帶上胤兒隨我走吧。曹府即將大難臨頭,奉仙觀和天都派也未必能保全住它!”

司徒宛色變道:“二哥,你說曹府大難臨頭是什麼意思,難道─”

“我也不曉得是怎麼一回事,反正如今五行魔宮盡已知曉那張破日大光明弓就藏在曹府的秘密,正虎視眈眈意欲出手。金裂寒要報上次夜襲曹府的一箭之仇,已發下話來要屠滅曹府滿門,雞犬不留。

“你和胤兒若再不走,豈不也要遭這無妄之災?”

司徒宛猶疑道:“二哥,這些事情你怎會如此清楚,金牛宮又爲何放了你?”

孫二沉默許久,才低聲回答道:“實不相瞞,現下我的身分,是金牛宮的金衣衛統領。咱們蟄伏曹府圖謀破日大光明弓的事情,金裂寒也都知曉了。”

司徒宛顫聲道:“二哥,你……竟然背叛本門,投靠金牛宮!”

孫二急忙道:“妹子,我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他們逼我吞下了銷金蝕骨丹,如果我不說出來,幾個時辰後,全身的骨頭會一塊塊酥軟溶化,連求死都不能……我……”

司徒宛冷笑道:“孫奇武,那我可是要恭喜你了。現在你非但不必擔心毒發身亡,反而成了人家的金衣衛統領,將來前程遠大不可限量。”

孫奇武道:“妹子,你當我何嘗願意叛出師門,寄人籬下?我也想過了斷自己,一死百了,可終究放心不下你和胤兒。眼下金牛宮隨時可能對曹府下手,天都派遠水解不了近渴,單靠奉仙觀的心航道長,無異於螳臂擋車。

“咱們爲了師門,隱姓埋名將近十年。我不惜廁身爲僕,更令你違心嫁給曹執那個混蛋,咱們也算是對得起師父他老人家了,何苦再把自己的性命莫名其妙陪進去?”

司徒宛哼道:“要我也學你這般貪生怕死,背棄師門麼,辦不到!孫奇武,你不必多說,滾吧!”

林熠聞言思忖道:“想不到這司徒宛比她師兄有骨氣多了。不過這些話現在全教洞外的曹執聽去了,這位一門心思要繼任太霞派掌門的仁兄,發現自己後院起火,不曉得會是怎樣的反應?”

那曹執着實沉得住氣,依舊隱身在花草叢中屏住呼吸,一動不動。而洞中的兩人心情激盪,無暇旁騖,居然仍未發覺有異。

孫奇武低聲下氣道:“好妹子,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只想教你和胤兒及早離開曹府避難,又豈是讓你背叛師門?你即便不爲自己着想,也該顧全胤兒的安危吧?一旦五行魔宮來襲,區區曹府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可憐胤兒偌小的年紀,如何躲得過這場殺戮?”

他再三提及曹胤,果然說中司徒宛的軟肋。

司徒宛口氣軟和了一些,說道:“那你又想怎麼辦?我若帶着胤兒隨你這麼不明不白的離開曹府,師父一樣不會放過,天下之大卻有何處可以容身?”

孫奇武見司徒宛意動,興奮道:“只要咱們能取着破日大光明弓,還有何好怕的?”

司徒宛反駁道:“你說得輕巧,咱們在曹府待了這麼多年都沒有查到一鱗半爪,急切之間,到哪裡去找破日大光明弓?”

孫奇武回答道:“我已想過,曹子仲死前必定會對此事有所交代。當時曹彬正在外行鏢,只有曹執留在府中,說不定,咱們能從他身上尋找一些線索。”

司徒宛冷笑道:“他整日稀裡糊塗,怕連破日大光明弓的名字都沒聽過。我看你也是一般糊塗,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孫奇武並不氣餒,道:“也許,咱們看低了曹執,他是有意在裝糊塗呢?”

司徒宛斷然道:“不可能,我與曹執九年夫妻,他豈能瞞得過我?”

孫奇武大失所望,低哼道:“沒用的蠢材,早知如此就不該讓他活到今天!”

猛然洞外有人憤然冷笑道:“九年夫妻,九年夫妻!夫人,你們當真好手段!”

孫奇武和司徒宛大吃一驚,齊齊望向洞口,就見曹執臉色鐵青緩步走近,兩眼噴火,神情複雜難言。

孫奇武目光閃爍射向洞外,曹執徐徐道:“姓孫的,你放心,這樣的醜事,曹某還沒臉到處宣揚,外面沒有別人。”

孫奇武心神一定,畢竟一個曹執無論如何也奈何不得自己。只是他與司徒宛接下去的如意算盤,恐怕撥不響了。

司徒宛道:“你、你怎麼會來這兒?這時候你不是該在靜室打坐嗎?”

曹執怒道:“打坐?我要不是假裝去靜室打坐,又焉能親耳聽到這場好戲?你們把曹某當傻瓜,不錯,我曹某是做了九年的傻瓜。

“可年前金牛宮夜襲曹府,你們兩個被人家在洞裡逮個正着,我那時就心生懷疑。只是沒有證據,我又萬萬不能相信自己相處九年的老婆會揹着我偷人,所以我只能假裝一無所覺。

“司徒宛,我曹執素來對你言聽計從,百般寵愛,到底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

司徒宛低頭答道:“你待我和胤兒都很好,是我對不起你。”

曹執道:“難得你還知道對不起我,這小子賊眉鼠目有哪點好,你居然捨棄廉恥與他私情火熱,你還要臉不要?”

孫奇武冷喝道:“曹執,你說話嘴裡放乾淨一點,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曹執此刻已知孫奇武和司徒宛皆乃天都派的弟子,自己勢單力薄遠非對手。然而恥辱與憤怒兩相煎熬之下,他豈肯低頭,昂然道:“怎麼,你們做得曹某就罵不得?老子偏要說,司徒宛你這個不知羞恥的賤─”

他後頭的話尚未出口,一股勁風涌到,壓得胸口窒息難耐,原來孫奇武按捺不住,揮掌拍向曹執,口中低喝道:“我殺了你!”

司徒宛叫道:“不要!”凌空打出一道掌風,兩股掌力“砰”的相撞,在石洞中爆發出沉悶的轟鳴,罡風激盪消散,震得曹執立足不穩,趔趄退到石壁。

孫奇武收掌愕然道:“妹子,此人留不得,你爲何不讓我殺他?”

曹執也叫道:“賤人,老子不需你假惺惺的來救,有種你們便殺了我!”

三個人各有顧忌,說話的聲音都盡力壓低,是以看似動靜頗大,實際上卻並未驚動其他人。

司徒宛幽幽一嘆,低聲道:“實話告訴你吧,我與孫二都是天都派門下弟子,當年下嫁曹府也並非自願,乃是遵從師門旨意,不得已而爲之。”

曹執呆如木雞,彷彿失去了全身的力量,頹然倚靠石壁,喃喃道:“我不相信,你在騙我!天都派是正道名門,豈會做出這種事來?”忽然精神一震,道:“是不是因爲我常年在外行鏢,無意冷落了你,你才和孫二─”

孫奇武冷笑道:“放屁!我和司徒師妹自幼青梅竹馬,兩情相悅。若非天都派棒打鴛鴦,選定她臥底曹府,打探破日大光明弓的下落,哪裡輪得到你這隻癩蛤蟆?”

他既投身金牛宮,對天都派已無顧忌,以往積壓的怨憤也油然爆發,繼續罵道:“什麼名門正道,爲了一把破弓,竟硬生生拆散了老子和師妹的大好姻緣,把她像個丫頭似的賣入曹府,**他天都派的祖宗十八輩!”

司徒宛哀聲道:“二哥,你別罵了。師父他老人家對咱們總有養育再造之恩,況且嫁入曹府前,也曾徵詢過小妹的意見,是我爲報師恩才主動答應的。”

孫奇武嘿嘿道:“那也叫徵詢你的意見?你當時若不答應能過關麼?”他越說越氣,狠狠一拍石壁,道:“這些年來你我過的都是什麼日子,每回我想着你強顏歡笑對着曹執那個混蛋,心裡就像針扎似的一樣疼痛,恨不能把他剁成肉泥!”

曹執哈哈笑道:“報應,報應!你們這對狗男女自作自受,怪得了誰?”

孫奇武怒道:“姓曹的,你得意什麼?不知不覺做了九年冤大頭不說,還替人家養兒子。我換作是你,早一頭撞死,趁早投胎。”

曹執宛如被人猛地卡住脖子,笑聲戛然而止,怒嘶道:“你胡說,胤兒是我的兒子,胤兒是我的兒子!”他連着重複兩次,仍無法掩飾住話音裡的驚恐。

孫奇武大感暢快,冷冷道:“你的兒子?哈哈哈,別做夢了!我師妹和你同牀異夢,焉能爲你這混蛋生兒子?

“說起來孫某該當好好謝你纔對,多虧你替我把胤兒撫育長大,整日當作寶貝捧在手裡,便宜了我這做親老子的─”

司徒宛叫道:“孫奇武,你別再說了!胤兒的事,何苦告訴他?”

孫奇武哼道:“我爲什麼不說,他剛纔躲在外頭,多半也已聽到了一些。這個秘密老子悶在心裡八年多,今天能當着這個龜孫子的面說出來,實在是痛快得很!”

曹執哀求般地望向司徒宛,臉上血色退盡,嘴脣不住顫動。他委實想不到,和自己結髮多年、寵愛有加的妻子,居然會做出這等男人最不能容忍的醜事,而令他引以爲豪的寶貝兒子,居然是人家的。

他驀然躍起身形,吼叫道:“我殺了你們這對姦夫淫婦!”衝着孫奇武合身撲來。

饒是孫奇武修爲遠高過曹執,也被他猙獰瘋狂的模樣嚇得一驚,不由自主往側旁閃躲,袖口教曹執的右手“呲啦─”扯下半截,孫奇武惱羞成怒喝斥道:“姓曹的,想死老子成全你!”

曹執悲嘯道:“我早就不想活了,咱們今日同歸於盡!”雙爪不成章法抓向孫奇武。

只聽“砰”的一響,孫奇武一掌擊中曹執胸膛。

曹執直飛而出,背脊重重撞到石壁,心脈碎裂七竅流血,如一灘稀泥般軟倒。

司徒宛花容慘變道:“孫奇武,你這是在做什麼,誰讓你殺他了?”

孫奇武餘怒未消,忿忿道:“這笨蛋留着也沒啥用處,只會壞事,不如一掌斃了乾淨。”

司徒宛不理孫奇武,奔到曹執近前俯下身子,見他目光空洞,氣若游絲,大羅金仙也難以撘救。

見司徒宛來到近前,曹執呆滯的眼珠動了動,眼巴巴地盯着司徒宛,努力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微弱斷續的問道:“告訴我實話,胤兒是誰的兒子?”

司徒宛回頭看了眼孫奇武,低下頭在曹執耳邊低低的說了一句。

曹執的眸子裡點燃一簇奇異的光彩,嘴角露出舒心歡暢的笑容,問道:“你沒騙我?”

司徒宛點點頭,輕輕道:“我騙了你九年,如今你已將死,我可再不要騙你!”

曹執猛然從喉嚨裡爆發出笑聲:“好,好,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聲陡然斷落,握着司徒宛的手也無力的垂到地面。

孫奇武漠然注視,問道:“他死了?”

早在曹執出手前,他已悄悄祭起一道靈符將洞口封死,不虞裡面的聲響外泄。否則方纔鬧出偌大的動靜,曹府中守夜的弟子早該知覺。

司徒宛緩緩替曹執合上雙目,回答道:“你不該殺死曹執,他不過也是個自始至終矇在鼓裡的可憐人而已。”

孫奇武皺眉道:“多一個人知道咱們的事情,就多一份麻煩,既然咱們已決意脫離天都派,殺了他又有什麼打緊!只可惜,破日大光明弓的下落,這下可真有些棘手。”

他見司徒宛默立凝視曹執沒有回答,明白她正氣自己對曹執痛下殺手,嘿嘿一笑走到司徒宛背後,用手搭住她的肩頭,說道:“好妹子,莫要生氣了。你也看見,是他先兇巴巴的撲上來要殺我,我不得已纔出手自衛。”

司徒宛幽幽一嘆,轉向孫奇武。

孫奇武順勢將她攬入懷中,笑問道:“方纔你在他耳邊說了什麼,讓這小子迴光返照,還連聲叫好?”

司徒宛低聲道:“你真的想知道麼,聽了不後悔?”

孫奇武沒有察覺到司徒宛話語裡的異樣,笑道:“我聽了爲何會後悔?”

司徒宛嘴脣貼近他的耳朵,一字一頓道:“我告訴曹執,胤兒不是你的,我會爲他報仇!”

孫奇武聞言頓覺不妥,胸口一痛,一柄匕首已經深深扎入。他驚駭欲絕,大吼推開司徒宛,瞠目叫道:“爲什麼?”

司徒宛踉蹌跌倒在地,仰頭望着孫奇武悽然笑道:“你殺了他,我只有殺你。”

孫奇武守住最後一口元氣,拔出匕首,雙眼充血恨恨道:“你居然爲了這個笨蛋殺我,你這水性楊花的賤人,我宰了你!”顫顫巍巍走向司徒宛,胸口的鮮血噴涌而出灑濺一地。

司徒宛靜靜伸開雙手,挺起胸膛,閉上眼睛道:“二哥,你殺吧!”

孫奇武一聽司徒宛又喚自己“二哥”,一腔的怨毒憤怒立時泄去,滴血的匕首閃着寒光無力落下,苦笑道:“罷了,你……”

“叮─”匕首墜落,孫奇武如應斯響,身軀朝後倒去,摔倒在曹執的雙腳旁,氣絕身亡,端的是死不瞑目。

司徒宛依然靜靜坐在冰涼的地上,面前橫倒着兩具男人的屍體。

她沒有歇斯底里叫喊的衝動,也不帶絲毫的表情,只是眼眶中的淚水悄然無聲的滾滾流淌,一滴滴滲入土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有個沙啞的聲音問道:“夫人,有什麼要幫忙的嗎?”

司徒宛麻木地扭轉頭,看到一身黑衣蒙面裝束的林熠。司徒宛笑了,淚水卻涌出更多,喃喃道:“這樣的事情,有誰能幫忙?”

林熠看着她悽迷茫然的眼神,暗自一嘆默然無語。的確,遇上這種事,縱然是神仙佛祖,也同樣無可奈何。

他開始有些同情這一女二男,說到底,這是三個爲他人利益角逐陪葬的犧牲品。

曹執固然可悲,然而司徒宛和孫奇武就真的快樂麼?從一開始,便已註定了悲慘的結局。

司徒宛似乎對林熠的出現毫不介意,彷彿這世上已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再波動她的心情,緩緩說道:“你是不是也在奇怪,我爲什麼要這麼做?”

不等林熠回答,她自言自語的繼續道:“我也不曉得,也許是因爲我覺得欠曹執的太多。他雖然沒用得很,但一直待我很好,從沒對我說過半句重話。我知道,他是真心的,即使爲了我要他去死,他也不會皺一皺眉頭。

“可我卻始終在騙他,還偷偷揹着他和二哥藕斷絲連。我原本以爲這樣同時拴住兩個男人的心,實是再美妙不過的事情,哪裡明白老天的懲罰會來得這麼快?”

她忽然低低笑出聲來,神態半是瘋狂半是壓抑。不理林熠站在身後,慢慢爬到孫奇武的身邊,用手輕撫他的臉頰,低訴道:“二哥,你聽到了麼,這是老天爺在懲罰咱們。我是個壞女人,從嫁入曹府的那一天起,我就註定要對不起你們兩個。

“我親手殺了你,你一定恨我吧?可你畢竟沒有殺我,你還是捨不得下手啊─”

她的手沾上了孫奇武胸口未乾的鮮血,卻只自顧自說道:“我們騙了曹執不假,但我也騙了你,騙了你們兩個九年!胤兒的確是他的兒子,起初我並不情願,但到後來我已離不開他,也離不開胤兒了。

“我要哄你歡喜,怕你傷害了曹執;我又要哄曹執的歡喜,因爲我離不開他,我真的是一個水性揚花的壞女人。

“現在你殺了他,我又爲了他殺了你,你……你們兩個在泉下有知,是不是都十分不甘心呢?”

她輕言細語又顛三倒四地訴說着,就如同在和孫奇武與曹執聊天一般,驀地她咯咯咯咯大笑起來,直笑到嗓音嘶啞,邊笑邊道:“不甘心又怎樣,二哥,我這輩子愛你多些還是愛他多些?

“我其實也說不清楚,可現在這還有什麼關係麼?只要我一直陪着你們兩個就足夠了─”

林熠低喝道:“夫人,莫要自尋短見!”探手向司徒宛抓去。

但依舊晚了半步,司徒宛早握住孫奇武墜下的匕首,毫不猶豫的插進胸膛。

林熠扶住她的身子道:“夫人,你何苦如此。你有沒有想過,你也去了,小曹胤怎辦?”

司徒宛的眼裡閃爍着悲傷的光彩,搖頭道:“還是一起死了的好。只有我們都死了,我師父纔不能因爲我們的過錯,再追究我的孩兒什麼!畢竟胤兒只有八歲。”

林熠低頭望向她的胸前,那把匕首連柄沒入,東帝釋青衍的九生九死丹也已無濟於事。畢竟,傳說中起死回生的靈丹也許只有天上纔有。而對於一個一心求死的人來說,即便救活了又能怎麼樣呢?

司徒宛身子猛烈一顫,低低呻吟着喘息道:“他們……在叫我。你能不能答應我,永遠不要再讓別人知道這件事情,我不想再有人來打擾我們。”

林熠沉聲道:“我答應你。我會將你們三人合葬在一處,曹胤也會交由他的大伯照料。你放心去吧!”

司徒宛鬆了口氣,美麗的嘴角逸起最後一抹微笑道:“這就好,胤兒,娘管不了你啦,今後你要當心─”言罷闔然而逝,眼角一滴晶瑩的淚珠慢慢跌落。

第七章 洞玄第十章 決裂第四章 毒手第六章 四寶會第八章 蝶現第十章 斬龍第五章 懸陌峰第五章 窺秘第十章 雷符第四章 姐弟第六章 情孽第二章 正一第三章 飛鞋第四章 雄聚第六章 化蝶第十章 斬龍第八章 龍擡頭第七章 夢始山第四章 長街決第三章 應援第八章 烈火第八章 生死渺第五章 末世第七章 妖狐第六章 化蝶第九章 天宗第一章 前世第四章 射日第四章 西冥第四章 射日第六章 夜圍第九章 賭酒第四章 蝶吻第五章 雁遇第六章 初見第六章 選擇第四章 花緣第七章 替罪第八章 平局第八章 弒師第八章 攻塔第四章 射日第六章 結義第六章 選擇第三章 血鈴第八章 闢魔第六章 新郎第四章 雄聚第五章 懸陌峰第十章 默望第五章 大禍第四章 蝶吻第六章 情孽第三章 應援第二章 奪酒第一章 同門第八章 蝶現第九章 脫險第二章 爆蜂弩第六章 喪事第一章 日落第十章 雷符第四章 煉符尾聲第五章 日出第四章 截殺第四章 新生第四章 邀約第八章 龍擡頭第九章 鎖霧林第八章 祈雨第五章 立場第六章 追兇第十章 斬龍第七章 九間堂第四章 西冥序曲傳說第二章 月升第二章 母子第六章 虛蕪城第五章 變臉第二章 神木第十章 血與淚第四章 姐弟第二章 爆蜂弩第五章 變臉第十章 皈依第六章 結義第一章 洗髓第八章 龍頭第二章 掘墓第二章 爆蜂弩第一章 日落第三章 傷別時第三章 布條第四章 邀約第八章 請帖第二章 爆蜂弩第十章 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