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我很納悶,且不說目前我們要做的和朝鮮有什麼關係,就是從國家關係來說,朝鮮也是我們的友好國家,即便是明知我們的諜報網,朝鮮官方也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我們的情報網被破壞了,這是什麼意思。
看着我吃驚的表情,蘇羣沒有什麼表示,繼續道:“要知道,你個人的視線必盡有限。在你離開日本時,你所知道的這這場交易的性質已經發生的變化。而這個變化源自朝鮮。”
聽他這麼說,我更加迷惑起來。在頭腦中飛速尋找近期朝鮮發生的新聞。朝鮮在月初對外宣佈了單方面中止關於朝核問題的會談。我只是知道,這意味着新一輪的外交斡旋和討價還價開始了。對於朝鮮的這種做法,國際社會似乎已經習以爲常,所以我也並沒有在意,更別說把這件事和我正在進行的任務聯繫起來。但是,現在,我似乎看到模糊的一絲影子。朝鮮這次宣佈單方面退出和談,一定預示着將要發生什麼。而大規模清理國內的我方情報人員,證實了這一點,那麼,朝鮮在準備什麼呢?
蘇羣沒有打擾我,比起方達,他更不喜歡對我把話講清楚。好在我早已習慣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和推斷。
東北亞地區歷來就是大國博弈的戰場,在這個五國六方(地理上的俄羅斯、中國、朝鮮、韓國、日本。地區力量上以上五國再加上美國)的區域內地緣政治的爭奪、各國核心利益的爭奪、以及冷戰結束後三八線兩端勢力的交鋒。使朝鮮半島成爲世界上一個著名的**桶。任何一方異常的動作都非常容易引起各方的連鎖反應,所以在三八線兩端的勢力始終巧妙的保持着實力的均衡。但是現在,這個均衡狀態被打破了。原因是朝鮮啓動了核武計劃。
在外界看來,朝鮮是個與世隔絕的國家,它一貫接觸世界的通道是中國。所以,中國是這個世界上對朝鮮國內各方面信息瞭解比較充分的國家。當然,信息來源的很大一部分是我們在朝鮮的情報網。與我們在其他地方的情報網不同,我們在朝鮮的情報網絕大部分是建立在當地情報員之上的。無論在這其中情報交流是破壞性的還是建設性的。所以,一旦朝鮮對我方的情報網進行破壞,可以說,在一夜之間,我們就幾乎喪失了在朝鮮所有的眼睛和耳朵。而朝鮮這樣做,必然是不希望它正在進行中的事不被我方所幹擾。
那就只有一件事——朝鮮的核武計劃即將實現了!
我腦子裡突然一閃,假如朝鮮擁有了核武器,那麼對此反應最強烈的一方便是日本,其次是美國和韓國。而現在我所知道的圍繞Y-27周旋的國家中,除了我方,就是這三個國家。而且朝鮮首先打破了地區力量平衡,美日韓三方很有可能做出實際行動來遏制失衡的力量。實際行動中最爲有效的便是直接摧毀朝鮮的核武基地。
我的思路清晰多了,前邊蘇羣提到這場交易的性質發生了變化,那麼很有可能是波音和日本**之間的這場私下交易變成了兩國**間半公開的合作項目了。圍繞Y-27的交易項目的內容應該被充實到美方向日本韓國方面提供先進武器裝備來應對朝鮮的核武器。
我擡起了頭,蘇羣還是冷冷得看着我。
“你是說我們這回去韓國,不僅僅是想法獲得Y-27,更重要的是想阻止某些事情的發生?”我說出了我的答案。
“是的,你很聰明。我們在朝鮮宣佈退出會談之時就得到了有關朝鮮在覈武上將有所動作的情報,但是決沒想到朝鮮在宣佈之後立刻對國內的外國情報網,特別是我方的情報進行了清洗,實際上也只有我們在朝鮮才擁有實際有效的情報網。一夜之間,我們幾乎所有的情報人員被逮捕或是隔離。現在,我們對朝鮮一無所知,但從這裡我們能看出,有一點是明確的,朝鮮這次是來真的了。”
“所以美國方面也會來真的?”我問。
蘇羣點了點頭。
“北美總部最新的情報顯示,美國正在籌劃一個全新的打擊計劃。而實現這個計劃的具體行爲,很可能就是原本波音和日本的這場交易。只是現在的波音得到了美國**的支持,換句話說,洛克菲洛的行爲代表美國**。所以我想,在這種情況下,你被他放棄是情有可原的。”
“你是說美國人可能會用Y-27襲擊朝鮮的核武基地?那還只是一架原型機啊!甚至沒有通過美國空軍的競標。”話一出口,我立刻後悔了,這個問題恰恰是應該由我來解決的。假如我不搞那些對丹麥人的調查,假如我還能繼續留在洛克菲洛身邊,那麼我就有可能獲得這個細節的情報。看來這就是蘇羣代表保密局警告我的原因了。
果然,蘇羣哼了一聲“這個問題應該問你。不過既然已經發生了,就無法改變了,我們目前要做的就是想辦法去阻止美國人的行動。現在我們的**正在和朝鮮以及美日韓進行外交斡旋,但是,我們必須要考慮外交失敗之後的行動,這事關國家安全。一旦美國對朝鮮實施軍事打擊,我們將面臨一個兩難的境地。所以,第一,我們要獲得美日之間這場交易背後的實質內容;第二,若是這場交易代表着美日韓的軍事行動,我們必須阻止。”
這些話說完,蘇羣站了起來。不再待我開口,直接擺擺手
“先去吃飯。”
王昌赫的這艘船屬於遠洋貨輪,兩萬噸級,行駛得非常平穩。躺在牀上,我幾乎感覺不出搖擺。晚飯只有我和蘇羣兩個人在餐廳吃,除了廚師,再沒看見人。這也難怪,兩萬噸的貨輪,只配備了二十多名船員。本來工作就忙,加上王昌赫可能對船員做了交代,所以,我們連在走廊中都沒遇到過人。
回到房間,我就上牀休息了。實際上我的情緒仍然很激動,大腦還處在興奮狀態。本來略帶着解脫的失敗心情自飛機上的一跳開始,又變得信心十足起來。不過我並沒有盲目樂觀,交易這件事的過去和現在,我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但又抓不到什麼線索。蘇羣在告訴我一大堆話後,還是沒有講出我在美國的失敗,到底問題出在哪兒。他在隱瞞什麼?而對於將要發生的事情,我心裡依然沒底,這是個敏感時期,雙方的諜報和反諜報系統都在全力運轉。誰能保證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一定可以獲得成功呢?
下鋪的蘇羣一直在擺弄一臺筆記本,根本沒有迴避我窺探的目光。但我知道,我就是看了他的屏幕也是什麼都不懂。我這個只執行過幾次任務,獲得最高權限爲C的人,在他這種能控制客機乘務組、召喚萬噸輪,至少手握B+權限的傢伙面前,我就是個小學生。
兩天之後,我們準時停泊在釜山港。面對這個新鮮的港灣,我擡頭看看早晨明媚的陽光,深深呼進一口氣,我們開始了。
美駐韓第七航空隊的基地位於漢城以南61.4公里處,佔地 634公頃,是美空軍第7航空隊和第51戰鬥機聯隊司令部駐地,主要裝備有F16戰鬥機、A10攻擊機和U—2偵察機等,對外稱作烏山基地。隸屬於美軍海外基地東北亞基地羣,擔負着控制宗谷、津輕、對馬三海峽,應對朝鮮半島的陸戰與西北太平洋的海戰,以及構成第一島鏈的防衛任務。
這個基地的位置就在仁川以南,朝鮮半島最狹窄地域的西海岸。當年麥克阿瑟的仁川登陸就發生在這個海灣半島的眼下。而現在,做爲韓國保衛漢城的重要軍事基地,它從未出現在官方地圖上。實際上,韓國幾乎所有的軍事基地都不會出現在它自己出版的民用地圖上。並且韓國禁止一切在軍事基地、**重要部門,甚至展覽中心,高層建築附近的拍照活動。這是個非常小心的國家。
從在王昌赫的船上開始,我就仔細看過蘇羣給我的資料,特別是烏山基地的詳細構成,這需要我完全記在腦子中。
下船費了一番周折。靠上碼頭之後,我和蘇羣就躲進了底艙換上了一套不倫不類的制服。此時王昌赫則下了船和港務方面進行入港交涉。沒多久,韓國港務方面的檢查人員就登船了,他們要做入境檢查。
“我們走。”蘇羣站了起來,他一直在通過耳機聽着什麼,現在似乎到了下船的時機。走下舷梯,我們直接上了停在碼頭幾輛轎車中的一輛。大搖大擺的駛出港口。這時我才知道我們身上的制服就是韓國港務方面工作人員的制服。
“現在是非常時期,韓國方面加強了對自中國入境人員的檢查。這樣走可以少費點周折。”蘇羣一邊開車一邊脫外衣,剛纔出港的時候,他對門崗守衛說着流利的韓語,這我還沒有想到。
釜山至漢城有段路程,相當於縱跨韓國南北。但是這個面積只有將近10萬平方公里國家的跨度又能有多大。路況好的話,我們在下午就能趕到漢城,當然這要看蘇羣的方向在哪兒。至今,他還沒有對我透漏此行的具體行動計劃。
六個小時之後,我們到了韓國的中部城市大田。不是路過,而是停了下來。在靠近市郊的地方,蘇羣熟門熟路的敲開一戶人家的房門,租了一間房子。看得出,他的準備工作做的非常詳細。但相較之下,我就完全像個局外人了,不會韓語,又不知道下一步具體該做些什麼。心中那遺留在美國的疑惑再次跳了出來。
“你說要搞清楚美國人和日本人之間的交易,可是呆在這裡幹什麼?”吃過晚飯,蘇羣依然不理會我,一個人擺弄起了筆記本。我終於忍不住置疑起蘇羣來,說話的口氣相當不好。
蘇羣回頭看了我一眼,接着又盯起他那副該死的烏山基地工程圖。用手指敲敲電腦屏幕,
“你能想個辦法進去嗎?”
他指的是烏山基地機場邊上的一間巨大的機庫。我愣了一下,在這種非常時期,這是個不可能實現的目標。
“可我們還並不知道交易的具體內容,你——”我話沒說完就被蘇羣打斷了。“我們不是外交部!無論最終結果是什麼,我們得先做好最壞的打算!你我身上肩負着國家的安全!”
我沉默了下去,蘇羣收了口繼續看他的地圖。
連續兩天,我們哪都沒去。蘇羣在盯着他的地圖,而我在一遍遍回憶自上次離開日本後發生的一切。所有問題就出在我和總部以及洛克菲洛斷開聯繫的二十多天裡。在那二十天裡,總部和洛克菲洛的態度都對我發生了變化。而那段時間的開始也恰恰是朝鮮宣佈退出會談的時刻。我想錯過了一個關鍵時期………
“不對!”我突然想到了一個人——丹麥人路卻埃,假如他的確和日本人有關,或是爲日本提供服務,那麼爲什麼這段時間裡他的態度沒有發生變化呢?洛克菲洛對我的態度發生了變化說明波音和日本的談判已經有了新的進展,那麼日本就不必需要丹麥人去從非法途徑獲得Y-27的技術。換句話說路卻埃是明明知道美日雙方的交易有了眉目,卻仍然同意和我的合作。他是在明知故犯!而在這之後發生的我被FBI捉住,到順利的利用外交官身份離開美國絕對不會是個巧合。福特與我談話中的欲言又止、FBI特工對我問話中的避重就輕、古軒突然與我失去聯繫以及蘇羣的提前出現在我面前,這些事件應該都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所串接着。
躺在牀上的我只感覺整個房間冰冷了起來,背後一陣陣發涼。蘇羣斷斷續續敲擊鍵盤的聲音如同命運扣門的聲響。從波音與日本之間交易性質的改變之後,我想我所瞭解和控制的這場行動被一個神秘的力量改變了。
兩天之後,蘇羣的工作似乎有了突破。我們離開了大田,乘火車來到烏山以東二十公里的小鎮安城。落腳之後,蘇羣獨自外出了。他還是什麼都不願講,而我從踏上離開美國的飛機,身上就再沒有可以和總部聯絡的工具了。現在是除了他,我幾乎和外界斷了聯繫。
又過了幾天難耐的日子,直到羅劍名傳來了新的消息:美國和日本在討論朝核問題應對方針的同時,可能已經就Y-27達成了協議。因爲從駐日美軍司令部發出了一道命令,停留在韓國烏山基地中的Y-27將於明晚運抵日本。另外,蘇羣拿出了一份關於Y-27技術性能的猜測資料。其中提到的Y-27最特殊的地方在於它可以保持50-200米的高度進行距地等距飛行。這是任何一種地基防空雷達都無法發現的飛行方式,加上它本身強大的隱形能力,它可以突破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地基防空網。(不包括空中預警機,特此註明)
具有這種技術的Y-27在目前的形勢下,很明顯是摧毀朝鮮核武器的最佳工具。假如猜測屬實的話。
“局勢在惡化,我們的外交努力陷入了困境。”此時蘇羣顯然有很多話要講,收起了資料,他又打開了烏山基地的地圖。
“朝鮮仍然在和我們拖時間。美國表面上稱願意政治解決,而實際上已經完成了進行軍事打擊的準備。我們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今天我們就得去烏山。”
“你得到授權了?”我沒有理會他打開的烏山地圖,轉而問了他這個問題。
“我有A級權限……”
“我說的是今天這個行動,你得到授權沒有?襲擊美軍基地,這不是總部能決定的,也不是國防部能決定的。這已經屬於戰略層次的決定了。”我直截了當的說出了我的疑問。蘇羣愣了愣,繼而冷笑了。
“即便我拿出了授權,你認得嗎?”蘇羣的口氣冷得讓人發寒。“別跟我談戰略,小子!我們談的是國家利益和國家安全!是你和我的國家!況且我也沒說我們會襲擊美軍基地!”
這句話講出來,我無法繼續反駁。只能看着他的手指。
“這裡!Y-27就停在這裡,我們只要放點兒東西上去,就能毀了這玩意。沒有人知道,明白嗎?”他的手指着烏山基地機場邊上那巨大的機庫。
“你打算怎麼做?”
“駐韓美軍的後勤供應由橫田司令部軍需部負責,原則上只接受他們國內企業的投標。但現實中往往也有日本和韓國本地的企業中標。而我們在韓國多少有一些可靠的人。”蘇羣頓了頓,不等我接口又道:“他們或多或少會幫上一點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