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旁邊的小軒是怎麼一回事?”程安青沒有立刻進入倚紅軒之中,反而好奇地問道。
那侍女似乎知道新王妃見此一定會問一般,早已準備好了答案說道:“這旁邊的小軒,便是王爺爲未來的慕容王妃所建的,他希望未來的王妃,可以與他同住在赤猊苑之中,與他的臥寢緊密相連,這樣更多地與王妃相處了。”
“這倒有意思。”程安青緩緩走近了那個無名小軒,仰頭看它,不由得笑道,沒想到慕容子騫心思如此細膩,竟早已想好了他未來王妃的住處,“只不過這小軒看來還並未竣工呢,爲何不漆上和倚紅軒相同或相似的顏色,這樣便完整了。”
“王爺在建造此閣之時,特意囑咐留白,是因爲他想讓這裡未來的女主人,親自來決定這小軒的顏色,還有名字。”侍女回答道,“王爺不會干涉王妃的決定,只會尊重她的選擇,也算是一個嶄新的開始吧。”
程安青聽侍女如此說,看着這個小軒,心中已醞釀起來該着上什麼顏色,起一個怎樣的名字,才能與相連的深紅色的倚紅軒相配。她忍不住向前走了幾步,想要進這慕容子騫爲未來王妃所建的居所一看,卻被侍女攔住了。
“還請王妃先進入倚紅軒吧。”侍女向前一步,恭敬地說道,“等完成了所有的禮儀,新王妃明日才能搬入此處。”
程安青知道,自己若是硬要進去一看,她們也拿自己沒辦法。但是她並不是一個無理取鬧之人,今日又是成婚的喜日,自己又已經有了王妃的身份,自然不會再如以前那般莽撞又任性了。她只是淡雅地一笑,然後微微偏轉了自己前行的方向,便朝慕容子騫的倚紅軒之中去了。
雖沒有見過倚紅軒的內部,不知原本是什麼樣的,但是現在卻依着婚房的格調佈置妥善,自然是一片喜慶又熱烈的大紅。一進小軒並不是程安青經常所見的房間佈局,分割成了四塊,並不是程安青所常見的那種只有內外二室的房間。最外一層,是侍女侍從唯一可以進入的地方,一般指伺候王爺洗漱更衣整裝,打理完畢之後,王爺便會從此處出來,開始一日的行程。
程安青正要往右推門繼續前行,見那侍女站住不動了,便問:“難道我就坐在這裡等王爺歸來?”
“自然不是。”侍女欠了欠身道,“王妃還請挪步內室,坐於安排好的婚牀之上靜候王爺。”
“那你們……?”程安青奇怪道,難道就讓自己一個人坐在裡面,也沒有什麼必要的儀式了嗎。
“我們是不能進入內室的。”侍女笑着解釋道,“我們將會在軒外等候,王爺到了便會通傳,然後離開此處,接下來,便是王爺和王妃您獨處的時刻了。”
“這倒很簡單。”程安青聽了便說道,她本以爲還有一系列的麻煩事,比如各種寓意喜慶的儀式,吃一些寓意美好的東西比如桂圓或花生,但是顯然,要麼是夏王朝並沒有這些繁瑣的規矩,要麼就是慕容王爺府上自己辦的婚事,自己隨心所欲安排了。想慕容子騫那樣的人,雖然位居王爺的高位,但卻並不愛恪守規章,做出這樣的事來也不奇怪。
避免了一切的繁瑣,直接送入洞房之中。
程安青心裡暗笑,一邊向前推開了內室之門。
內室之中一片馨香四溢。正
中入眼的便是一張極大的婚牀,架子牀的制式,紅木的製材,四角安柱,柱上雕刻着麒麟和蝙蝠還一干程安青認也認不出的動物,四柱頂部安着一頂華蓋,上面鑲嵌着明珠玉石,在燈燭的照射下熠熠生輝,流轉着五彩的顏色。牀的四面都用上好的銀紅色軟煙羅遮了起來,正前方的軟煙羅卻擱在了兩旁牀柱的金鉤之上。四周燃着許多紅燭,擱在高低不一的金質燈盞之中。燭光雖是明亮,打在紅紗與玉石珠寶之上,倒讓整個房間顯得恍恍惚惚,看不真切一般。
牀前擺了兩張桌子,上面的確擺了一些寓意吉祥的食物,還熱着兩壺酒,桌上置了兩盞極爲考究的琉璃玉杯,看來是用作新婚夫妻二人喝合歡酒的。
在房間的後端和右端,分別有兩扇雕木門,在牀後的門可以推開,後面是一條長廊,看不見通向何處,程安青也沒有直接走過去瞧瞧。而右端的門被鎖上了,程安青懷疑這裡便是通向旁邊準備給王妃的居所了。
程安青把玩着門上的鎖,心中覺得十分有趣。這王爺和王妃比鄰而居,弄得像是鄰居,倒不像是夫妻了。但王妃總不可能與王爺合住在一間臥寢之中,本來程安青更多地以爲,慕容王妃會有一個和赤猊苑差不多規格又獨立的園子呢,就像青鸞閣一樣,但比青鸞閣的規制要大上許多。
但這樣也好,就住在慕容子騫的旁邊,豈不有趣?住在王爺的赤猊苑中,也彰顯了她慕容王妃的身份,但程安青更喜歡的卻是,一推開一扇門,就可以看見對方那樣的場景,一想念對方,只要她在,喚上一聲便可相見,如此一來,自己大概便算是佔據了慕容子騫大部分私人的時間了吧。
程安青放下了手中之鎖,面上的笑容自今日開始,就沒有停歇過。有許多事,光是想象一下便萬般美好,甜蜜的滋味就泛上了心頭。
程安青走到了窗前,轉身,坐於牀沿。她擡手摸向鳳冠,將擱於鳳冠之上的珠串放了下來。珠串輕拂過她的臉頰鼻尖,相互碰撞,發出了叮咚的悅耳脆響,遮住了她的臉龐。
程安青是個好動又活潑的人,但此時此刻,她卻發覺,自己竟能安安靜靜,不驕不躁,心平氣和地坐在這裡。雖然慕容子騫要初更戌時纔會回赤猊苑,而現在才午時未過很久,這意味着程安青要獨坐在這間房中,乾等上足足三個時辰。
但程安青一點也不覺得爲難或無聊。因爲光是坐在這紅燭輕紗,慕容子騫所居住的地方,憧憬一下未來,時間便可以不知不覺地過去了。
於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程安青想着愛情故事中常見的結局,沒有想到也會有一天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另一邊,慕容子騫處。
因爲是秋日,天氣颯爽,所以筵席便設在了王府內最大的一個園子之中。之前早已在園子中安排好了席位,現在冊封之典之後,衆人被王府的侍女引領着前往了自己的席位。
慕容子騫坐於頂端首席,而慕容子墨就坐在他左手邊,同樣是面對着客人的,表示着自己慕容王氏主人家的身份。筵席一開始,衆人便齊嚮慕容子騫道賀敬酒。
酒是上好的女兒紅,菜餚五一不是山珍海味,也是極合時令的佳餚。慕容子騫喝了一杯酒回敬了衆人道:“今日是本王大喜之日,諸位不必拘束,皆請放心享用
這美酒佳餚便是。”
極官方的話語,說出來雖有威勢,但並不強烈,衆人見此,也放下了心來,但還是不太敢在慕容王爺的面前造次。站在慕容子騫身邊的晨風便開始了筵席上安排的節目。舞姬們魚貫而出,在正中舞着水袖,輕曼身姿,襯着這庭院之中的景色,舒適的天氣,所有人都心情愉悅,開始放鬆了下來,喝酒吃菜,與自己身邊的同僚友人攀談。
幾場舞過去,衆人都注意到了王爺雖然眼睛看着前面的舞姬表演,但心不在此。但他們只是以爲,慕容王爺的心思早已飛回了新王妃的身邊去了,各自會心一笑。
只有二人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一個是慕容子墨,另一個便是居於左側首席的丞相大人席淵了。
慕容子墨身爲慕容子騫的兄長,原本就十分了解自己的這個王弟,又加之心思細膩,早已看出他今日有些不對頭了。慕容子墨很清楚,慕容子騫深愛葉青,迎娶葉青爲王妃,自然是喜不自勝了,就算平素爲人再怎麼高深莫測,喜怒不現,當迎娶自己的摯愛爲妻,也會有難以抑制而流露出的歡喜之情。就算面上不顯現出來,想要保持威嚴,眼中也是看得出因歡喜而閃現的明亮的光彩的。
但慕容子騫什麼也沒有。面上已沒了笑容,眼中也沒有神采。
而之前他對葉青顯露出溫柔的笑容,慕容子墨也只覺得是他強裝出來的。但現在,他連強裝一下都懶得裝了,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的舞姬,其實什麼也沒看見去,聽進去,也不知在想着些什麼。
看不出他喜悅,也看不出他憤怒。慕容子墨雖已習慣了這樣的慕容子騫,但今日如此特別,他卻呈現了這種狀態,不免讓慕容子墨十分憂心。但他不是爲慕容子騫憂心,而是爲葉青。
他隱隱覺得十分不妥當,但卻又不知該如何應對。葉青在面對慕容子騫的笑容之時,似乎無知無覺,一點也沒有察覺出慕容子騫的不正常。但就算察覺出來,卻也不會多想,因爲今日畢竟是他們兩的大喜之日。
慕容子墨一邊想着,一邊擡起了手中的酒杯,無意中看向了旁邊的席淵。
席淵一手拿起了酒杯,請擡起來,向看向自己的慕容子墨示意,微微一笑,將杯中之物一飲而盡。
席淵本以爲今日王府會發生些什麼驚天動地之事,結果並沒有,而是一切如常,正常地照王爺大婚的程序走了下去,順順利利,波瀾不驚。
席淵並不失望,反而放下心來。看着葉青接過了代表慕容王妃身份的印鑑,姿態高貴又端莊地走過了他的面前,他便知道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有選錯人。
他一眼看中了葉青完成這個任務,而葉青也非常好的完成了。半年。其實比自己預想的要快多了。席淵曾經保守估計也要一年,葉青才能獲得慕容子騫的信賴,逐步向慕容王妃的道路邁進。但是現在,只經過了半年不到,葉青登上了慕容王妃的位置,着實令他驚奇。
雖然之前席淵專程上門試探慕容子騫,還順帶着火上澆油了一把,慕容子騫卻鎮定自如,未表現出一點不快或憤怒的樣子,但今日,席淵看見慕容子騫面色如水,竟連一點歡欣之色都沒有,便知他的新一步計劃,實則已經在漸漸起效了。
只不過要委屈一下葉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