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一片唏噓之聲。許多大臣們紛紛擡起了頭驚訝地看着席淵。若是剛纔他的樣子只是無禮的話,那這次他所說的話纔是真正的大逆不道了。知情者卻大都低着頭默不作聲,應付着不知情者的竊竊私語,假裝自己也不知情,在他們眼裡,席淵還是膽子太大了,這樣直接劍指皇上,他們旁觀的人也不由得暗暗心驚。
席淵這樣做,在他們眼裡,似乎有些莽撞了。不是應該先將皇上以及近衛軍控制起來以後,再翻牌麼。
但是席淵偏偏不愛這樣做。若是他的思維方式和那些大臣一樣的話,他也不可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了。他偏偏就是想讓夏玠自己退位,若是能少動干戈,就少動干戈,不要輕易兵刃相見甚至是見血。
朝堂之上,大概也只有席淵、慕容子墨和夏玠三人,還是鎮定自如的吧。
夏玠的臉色有變,但是他的表情依然很鎮定。他的臉色暗沉,沒有哪個人,聽到了這樣的話會感到高興的,更何況夏玠是皇上,是九五之尊,除了自己的父親,他甚至都沒有聽過一句重話。
“席淵,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夏玠冷冷道,語氣中帶着十分強烈的警告。
“我非常清楚我在說什麼。”席淵冷靜地看着夏玠,但心中卻暗暗吃驚,夏玠竟然沒有驚慌失措,或者大笑着以逃避策略來應對,這和席淵所認識所瞭解的夏玠應有的態度完全不同。但是席淵也知道,這個皇上其實很聰明,只是他總是不願意做罷了,如果他願意做,一定會是個好皇帝。但是既然他不願意,那佔着皇上這個位置又有什麼意思,還不如讓賢呢。這樣,不也是讓夏玠輕鬆了麼。
“皇上,我現在還叫您一句皇上,但過一會兒,我可就不會那麼客氣了。你既然不願意做皇上,也做不好皇上,何不退位讓位給我?我可以保證,你和皇室族人繼續住在皇宮之中,衣食無憂,享有尊貴的地位。你現在所享受的待遇,一分一毫都不會少,這樣不是正合你的心意麼,既不用負責任,擔心政事,卻又可以享樂,享有皇上一般的待遇。皇上對於你,只是一個空名而已。”席淵接着說道,將自己的意願統統都說了出來。
現在所有人都明白了,席淵這是要謀反啊。不知情的大臣現在都紛紛住了口,心裡在嘀咕着,這席淵難不成是真的要造反麼,他們又該怎麼辦?這席淵膽子也實在是太大了,就憑他一人,只憑着一張嘴,就想謀朝篡位麼,他到底在想什麼?
他們雖然心中打鼓,但是也不敢輕易低估了席淵。因爲席淵的城府之深和計謀之多,都是在朝中十分明顯的一個事實。他們猜不透,席淵到底有什麼後招,現在到底又是不是真的要逼皇上退位呢。
席淵非常認真,他不是開玩笑,也不是想設計做什麼。他只是給夏玠一個機會,平平安安地從他的皇位之上退下來。席淵認爲,自己提出的條件正合夏玠的心意,不用再負擔皇上的重任,去顧慮這麼一大堆事,卻依然可以享樂,這不正是夏玠所想要的,或者說,是他這幾年都正在做的嗎。
對於席淵來說,他已經
給了夏玠一個很好的臺階下了,而且也不虧待他這幾年來的知遇之恩了。夏玠現在,應該在心裡盤算着,然後不得不同意,再慢慢從皇位上退下來,決定讓位。
只不過席淵想得有些太好了。他並不知道,此時的情勢並不向着他的這一邊。夏玠沉默着,卻並不是在思考到底要不要退位,而是想着該怎樣勸服席淵回心轉意。和席淵一樣,他也不希望事情可以不要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當慕容子騫出面的時候,席淵就已經無法挽救了。
“席淵,你是覺得我並沒有盡到皇上的職責,纔想讓我退位讓賢的麼。”夏玠緩緩開口碩大,每一句都深思熟慮,“若是如此,我可以在此,當着文武百官的面立下重誓,我從今日起,一定會努力去做一個好皇上,再不像從前那般沉迷於享樂,不理朝政。我定然會在百官的輔佐之下,讓夏王朝重現盛世之景。”
席淵有些愣住了。夏玠這樣說,反而讓自己顯得有些出師無名了。他本來就是以皇上是昏君,無能,無法治理好夏王朝的緣由篡位,但是如今,夏玠說出了這麼一番話,想要改過自新,自己竟一時不太好繼續咄咄逼人了。
這也是夏玠給席淵的一個臺階,若是席淵還有一絲自知之明和良知的話,就應該現在退下,就算他假稱自己只不過是想試探皇上,夏玠也會原諒他的,他準備就佯裝不知,將此事給按下來,至於之後,對席淵小懲大誡一番,還是會繼續任用的。
只不過席淵卻並不明白夏玠的一番心意。他只知道,自己現在已經無路可退了。外面,慕容子墨的屬下正在蓄勢待發,就等裡面的人一聲令下了。而且現在,恐怕慕容子墨的人已經前往了皇宮,將皇宮內眷也都控制起來了吧。做出了這樣的事,等於身後就是懸崖,一旦退步,就只能跌落下去,別無選擇。
席淵並不打算摔下懸崖。他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夏玠,然後才說道:“皇上,也許你可以做到,也許你不行。不過我這次可不是開玩笑的。你若是聰明,就立刻下詔退位,將皇位讓賢於我。如若不然,我可就不會再費口舌和你客氣了!”
“席淵!你真是大逆不道!”武臣隊列之中有人實在按捺不住了,站了出來對席淵怒目而喝道,“金鑾大殿之上,豈容你如此放肆!”
嗖地一下,寒光一閃一柄匕首就架在了那人的脖頸之上。那人皺眉扭頭去看,發現竟然是慕容子墨手中握着一把短小精緻的匕首,正面帶着微笑看着他,阻止他繼續放肆下去,不由得好笑道:“就憑你,也想制服我?”
“當然不是就憑我。”慕容子墨微微一笑,反手將匕首收了回來,金鑾大殿的大門竟然被內殿的守衛緩緩拉開,陽光又傾瀉了進來,照亮了整個大殿。
隨之涌進來的,還有大批的侍衛,身穿着慕容王府藏青色的制服,一時間就將金鑾大殿內的大臣們給包圍了起來,氣勢逼人,帶來了一股巨大的壓力。
“你!”那人看見如此情勢,頓時心知肚明瞭,看着慕容子墨,氣得說不出話來,許久才恨恨道,“你竟然和席淵狼狽爲奸!”
“我只是助丞相大人一臂之力罷了,不要用狼狽爲奸這麼難聽的詞嘛。”慕容子墨笑道,一頷首示意,慕容王府的將士就上前來,將那人拉了下去,控制了起來。席淵一黨的知情者見形勢大妙,席淵和慕容子墨已經掌握了兵權,控制住了這裡,便紛紛站了出來,明着表示他們支持席淵了。
現在的形勢看起來,席淵佔據上風,而夏玠已經無路可選了。朝堂之上雖然有很多武官,但是卻因爲出其不意,都被慕容王府涌進來的將士們給制住了,不敢輕舉妄動。
“夏玠。”席淵見形勢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裡,而夏玠又不願輕易退位,知道自己必須要走這條路了,也不再客氣,直呼皇上的名字道,“我想你應該看得懂現在的情勢吧。慕容王府的兵權,掌握在我的手裡,想要摧毀皇城的守衛和將士,簡直是輕而易舉。更不用說,子墨已經派兵控制了皇宮內部,現在已經將各處給包圍了起來,其中包括皇宮內眷,各位皇妃的寢宮,還有夏瑤公主的獨秀宮。”
“哈哈,席淵,看來你爲此事籌備了不少時間啊。”夏玠笑道,緩緩從他的龍椅之上站了起來,慢慢走下了臺階,“我竟不知不覺,在混沌之中,就被你給制服了,毫無反擊之力。不得不說,你這一步真是太高明瞭。”夏玠走到了席淵的面前,直視着他說道,“告訴我,席淵,你是爲了什麼?因爲實在無法忍受我這樣的皇帝麼,還是因爲不願屈居於慕容子騫之下?”
席淵看着夏玠走向自己,來到了他的面前,竟心生退卻之意。此時的夏玠,充滿了威嚴和鎮定,真有了許多皇帝的樣子。他看起來很鎮靜,絲毫沒有被突然涌進大殿的將士給嚇倒,反而十分自如。
席淵提醒着自己,一定要保持鎮定,直面着夏玠,然後說道:“這兩個原因皆有。不過更多的是,我越發覺得,我的才能做丞相還是太浪費了。我可以成爲天下之主,將天下管理好,不會做的比你差。而且現在的事實也是,這個天下,一直都是由我來維持的,爲何我要爲他人做嫁衣裳呢。”席淵頓了頓,又道,“你若是現在退位,我保證不會傷害皇室的任何一人,之前提出的條件,依然有效,我會讓你繼續居住在皇宮之中……”
“其實卻是軟禁,對麼。”夏玠打斷了席淵的話問道。
“但是你的生活卻不變,你依然可以擁有你的美人,美酒,還有你醉生夢死的生活。”席淵道,“只要你想明白這一點,接受起來就不是那麼難了。”
“看來你早已忘了君臣之義了。”夏玠聽了席淵的回答,淡淡說道,“你所有的,只剩下了野心,被慾望矇蔽了雙眼。我夏王朝延續了幾百年的天下,又豈能就這樣拱手讓人,要讓我退位讓賢,你簡直是做夢!”
“你還不清楚現在的形勢麼,夏玠。”席淵沒想到夏玠竟然會這麼強硬,明明就被自己掌控在手中,除了這裡,就連他的皇宮,都已經被自己的人所掌控,夏玠還有什麼底氣嘴硬呢。
“我非常清楚。”夏玠微微一笑說道,“恐怕是你不清楚現在的情勢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