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隔着一道傾瀉的水簾,加上騰騰的水霧,程安青還是在看見他的一剎那就認出了他是誰。
慕容子騫坐在水幕之後的青石之上,長髮已經全被水給打溼了。程安青只隱隱看見了他的一個身形,就已經嚇得個心驚肉跳了。
真是想放鬆一點也不行,偏偏又碰上這個冤家。程安青有點怨念地想着,慢慢往後退去。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慕容子騫好像聽到了身後的動靜轉過了頭。
在電光火石的一剎那,程安青立刻做出了決定,也顧不上那麼多了,直接往水裡一跳,整個人都淹沒了進去,然後才緩緩露出個頭來,將進到嘴裡的水吐了出來。
慕容子騫已從瀑布後走了出來,當瀑布打在他的身上的時候十分的壯麗,不過程安青也顧不得感嘆那麼許多了,只是衝着虎視眈眈瞪着自己的慕容子騫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又連忙摸了摸自己的臉,確定鬍子和刀疤還固定在原來的地方,纔打招呼道:“這麼巧啊王爺,你也大半夜來洗澡?”
慕容子騫輕哼了一聲,往程安青的跟前走來,程安青見慕容子騫走向自己,不住地向後退去。這水澄澈無比,月光又明亮,若是慕容子騫靠得再近一些,自己的女兒身可就一覽無餘了。
程安青見附近亂石很多,立刻便退到了亂石之後。想起曾在青鸞閣後溫泉中與慕容子騫的周旋,程安青感覺自己又陷入了不妙的境地。正當她思量着怎麼可以趁機逃脫的時候,慕容子騫卻停了下來,不再靠近。
“沒想到程公子喜歡避開人獨自洗浴,”慕容子騫斂容道,“那本王就不打擾了,程公子洗得愉快。”說着,慕容子騫緩緩踏水向前,往羣山前的湖走去了。
程安青吃驚地看着慕容子騫,越發覺得不可思議了。
慕容子騫回到了湖邊,從水中出來,赤着身子直接走向了篝火,拿起了旁邊乾淨的棉布將自己身上的水漬擦拭了乾淨,穿上了褻衣,又披上了一條灰色的綢緞披風,坐在了篝火旁靜靜地看着熊熊的火焰噼噼啪啪地作響。
慕容子騫纔在冰涼的瀑布的沖刷之下冷靜了一下,使得之前的鬱氣稍解,卻又看見了在湖中的葉青。看見自己喜愛的女人一絲不掛地在水中,雖然還貼着小鬍子和刀疤,只會讓她更加可愛罷了,身爲一個正常的男人,沒有慾望是不可能的。
當慕容子騫看見葉青的一剎那,果然是心癢難忍,想起了曾在青鸞閣後溫泉裡短暫的銷魂,那時就未得手,更是讓慕容子騫慾火中燒。看到她躲在了亂石後面,又不覺好笑,猛地想起當初葉青爲了躲避自己,就這麼赤條條地跑出了溫泉,寧可讓衆多人看見,也不就範。若是現在自己逼迫她,難免她又如法炮製,這麼赤條條地游出去奔回營地,也未可知。
當初在青鸞閣,閣子裡沒有男性侍從,雖然生氣葉青
的做法,但知道並無大礙。不過這裡可就不同了,營地裡全部都是血性男兒,若葉青的胴體被他們給看到,這還了得。所以即使心裡如千萬只螞蟻爬過,心頭漲熱,慕容子騫還是儘量保持着平靜地離開了,免得葉青做出什麼衝動的舉動,讓自己氣得不得不把親兵和侍從的眼睛都給挖出來。
慕容子騫在火堆邊坐了一會兒,沒有等到葉青出來,知道她見自己還在是萬不肯出來的,所以只好起了身回了帳篷,躺了下來。側耳傾聽,不一會便聽得外面有窸窣的聲音,便知道葉青八成是已經偷回到帳篷中了,這才合目休息。
翌日,程安青起了個大早,覺得精神清爽無比。昨日在山澗之中洗了個清爽,又吃了許多野味,呼吸了新鮮的空氣,所以心情大好。她起來時其餘人都已經起身,收拾行裝準備上路了。程安青便打理了一下自己的東西,爲了衣服再次謝過了晨風,然後跨上馬照常上路。
往前行的時候,程安青一直偷眼瞧着慕容子騫。但是他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還是如昨日甚至前幾日一樣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地騎馬前行,倒惹得程安青有點忐忑了。還是像之前那樣,她無法揣測出慕容子騫到底在想什麼,像他那麼聰明的人,是否已經識破了自己的身份,但是若已識破,爲何他能如此按捺,對自己又是愛理不理的呢。若是已經知道自己便是葉青,那麼據自己對慕容子騫的瞭解,他應該早就上來調戲了,這可是個大好機會,但是慕容子騫卻像前夜一樣,對自己分毫未動。
這慕容子騫到底打着什麼算盤,而自己還有必要繼續裝下去麼。
程安青正垂着頭想着自己的心事,突然聽聞身邊的晨風一身驚呼,立刻看向了他。只見他擡着頭目視前方,嘴巴微張,目瞪口呆的樣子,好像被眼前的什麼給震驚了。
程安青立刻順着他的目光朝前方望去,也不覺差點叫出聲來。
前方便要入山林之間,重疊的山巒之間有條小路,但見眼前的一座山的一面異常地陡峭,山面覆滿了綠色的藤枝,纏纏繞繞,延綿不絕,還嵌着巨大的石頭,上面佈滿了青苔。雖然山不高,但山勢險峻,怪石嶙峋,又有各種奇花異草,瘴氣繚繞,卻是一個珍貴植物生長的好地方。
但晨風和程安青卻不是爲了這險峻又壯觀的山勢而震驚,他們震驚的是,在綿長的綠色之間,繚繞的瘴氣之後,竟有一個亮黃色的身影在半山腰,極爲顯眼。這樣去攀爬這峭壁,簡直是不要命了吧。
等一行人再走近一點的時候,程安青便看清了,那山崖上攀爬的黃色是個身着鵝黃色的女子,因爲太高與瘴氣的遮擋,她的面目看不真切,隱隱可以看到她身上只綁了一條繩子,接着纏繞的藤枝和突兀在外岩石移動着。
程安青相信,古人可不會有什麼攀巖的極限運動,更何況這女子
的裝備也太草率了,肯定不是爲了娛樂和刺激才這樣做的。這峭壁看起來就是生長珍貴植物的好地方,說不定這女子就是想要採集珍貴的藥材才做出了這麼危險的舉動。
程安青本想喊她下來,讓她不要做這麼危險的事了,又怕惹她分心。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如果分神的話,那結果可是災難性的。若一不小心掉下來,不死恐怕也得落個終身殘疾的下場。
她正想着該怎麼辦的時候,慕容子騫已經悠悠地無視了這個女子,緩緩驅馬前往了山巒之間的小路了。這事和他沒有多大的關係,他也懶得去多管閒事。
衆人自然是沒有異議,跟着慕容子騫沒有多話。程安青倒是想數落慕容子騫幾句,剛想開口,卻聽崖上一聲嬌呼,急急擡頭看去,只見這黃衣女子的身影急急地墜了下來,而身上的繩子在她掉落的途中斷裂了開來。
程安青還未發聲讓人趕快去救,便見慕容子騫策馬向着峭壁奔馳而去,來到了山崖之下,馬還未停,他便足一用力,身子騰空而起,又輕點了一下馬鞍,竟徑直朝峭壁飛去。他藉着懸崖上突出的幾塊岩石,剎那間便已飛到了半山腰,衣袂翩翩,長髮被狂風吹得亂舞飛揚。就在一眨眼的功夫,他已將黃衣女子穩穩地接入了懷中,一個轉身,借力一推,便又悠悠地飛向了他的駿馬。
黃與藍似乎在那個剎那合爲了一體,就像是一朵輕柔的彩雲,緩緩飄落了下來,飄向了凡間。
程安青幾乎看呆了,突然想起自己這麼見識到了傳說中的輕功。她只看過武俠小說中的輕功,什麼騰雲駕霧、踏雪無痕,都是輕功中頗高的境界。慕容子騫剛纔只不過是藉着足尖點了幾點,連雙手都沒有用上,便爬上了懸崖峭壁,輕鬆自如,順勢還救了一個女子,便又緩緩落到了馬上,落下來的樣子簡直違悖了物理定律,好像他身後背了個隱形的降落傘一般,看來武俠小說中也不是全都誇大其詞。
程安青想起她當初大鬧議事廳,準備趁機逃走的時候,就感到身後有股勁風撲來,足以將她擊倒,加之幾次與慕容子騫的交手,便已知道他武功高強了。不過真正看到慕容子騫出手的,還真只有舞劍那一次吧。
就在程安青一閃神之際,慕容子騫便擁着那女子策馬回來了。
那黃衣女子坐在慕容子騫身前,慕容子騫一隻手臂攬住了她纖細的腰肢,另一隻手抓着繮繩,騎着黑色的駿馬,身後是連綿的青綠,這儼然就是一道美麗的風景。
當慕容子騫靠近的時候,程安青更那麼認爲了。那黃衣的女子眉如翠羽,肌似羊脂,氣質如蘭似菊,眼眸中自有一段風情。雖青絲凌亂,塵拂柳眉,頗有些狼狽,但也掩不了她端端正正的美人底子。她有些嚇得呆了,臉色慘白,櫻脣血氣全無,直到慕容子騫騎馬回到了行隊之中,她才漸漸地恢復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