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女郎

葉臨風把眼睛蒙好翻身上馬,心暗道:“什麼地方這麼神秘,莫非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隱秘去處?”但他深知慕容飛性格,知道問了也是白搭索性就順其自然。

只聽慕容飛沉喝一聲道:“坐穩了!”葉臨風眼前一片烏黑,但聞耳邊風聲呼呼作響,行了約莫大半日,似是上了高山又似是過了平原,一路顛簸好不難受。下了馬,慕容飛把半截棍遞給葉臨風道:“繼續跟我走。”葉臨風踉踉蹌蹌、亦步亦趨跟在後邊,只覺似走迷宮一般來來回回不知繞了多少個圈。又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終於停下,慕容飛道:“我教給你的可千萬要記好了,出了差錯於你於我都沒有好處!”說罷,這纔將葉臨風面罩摘下。

葉臨風睜開眼來,但見一輪殘月掛在當頭,天地間佈滿一片愁雲慘霧,樹林間一片昏黃不知是月光還是螢火蟲發出的光,陰風吹在林中索索作響。葉臨風不覺打了個寒顫,心想:這裡雖不是嚴冬倒比嚴冬還要駭人。

慕容飛見葉臨風神色似是害怕,擔心他打退堂鼓,遂安慰道:“你別看晚間這裡空空蕩蕩挺駭人的樣子,白天可秀麗得緊!”葉臨風不知真假,隨口道:“不礙事,只要能報答恩公我絕沒有一句怨言。” 慕容飛又指着前面一塊石碑道:“你從石碑前面岔道往左直走,過了竹林有座假山,假山旁邊有個涼亭,你最遲走到涼亭那裡就會有人發現你了。”見葉臨風一一記下,慕容飛縱起一個翻身。待葉臨風回頭望去,慕容飛早已人在數裡之遙,葉臨風不由暗自咂舌,心底竟有點自卑起來。但只一瞬,他重又振作起來,心想:只要肯下苦功夫,別人能辦到的我自然也能辦到。想畢他又在心底過了一遍慕容家的情況,設想了種種遭遇,感覺一切成竹在胸後這纔信步走去。

剛走過竹林,便有人發現了葉臨風。一幫侍衛立馬手持長劍圍了過來,見竟是“慕容飛”,衆人翻身就跪倒在地,大叫“小人該死”。葉臨風知慕容飛平日性情古怪,揮了揮手道:“都給我爬起來吧。”衆人急忙起身而退,這時一個年約六十的老者提着燈籠走了過來,燈光下只見他顴骨聳起,目光如鷹,一副陰冷沉猛的樣子,葉臨風知他是慕容府護衛統領慕容嚴,慕容嚴道:“少主總算回來了,可把夫人急的快隨我去見夫人吧。”葉臨風聽他聲音嘶啞沒有一點聲調,心底一陣暗暗發冷。

沉吟半晌葉臨風道:“今日甚晚,母親大人早已入睡,待明日清晨再去拜見吧。”慕容嚴遂不再多言,轉身向院內走去。葉臨風轉首對一侍衛道:“你去吩咐杏兒幫我準備好衣物我要沐浴換衣。”侍衛聽罷似是接到聖旨般急忙下去。

葉臨風在圖紙上早已熟記府內院房道路,徑自走向自己沐浴房,杏兒早已將各種物品準備好,自己垂首立在一旁。葉臨風正要脫衣,見杏兒仍小臉微紅立在一旁,遂道:“你還在這裡做什麼不去睡覺?”杏兒愣了一愣似是極爲驚訝,隨即紅着臉跑開了。

待梳洗完畢已近二更時分,勞累一天終於可以休息了,葉臨風躺倒在牀來不及回想今日奇遇就呼呼睡着了!

第二日醒來已是晌午,葉臨風知家主慕容哲不在府中,遂徑自去拜見王夫人。王夫人知兒子醒來早已在屋內等候多時,王夫人先是把葉臨風從頭看到腳,嘆道:“你看你出去這大半月累得,人瘦了一圈。”葉臨風擡頭望去,見王夫人頭戴金鳳,耳垂明珠,雖已近四十年紀仍是風韻猶存。王夫人見他呆看自己,嗔道:“怎麼,出去大半個月連娘都不認得了嗎?”葉臨風笑道:“孩兒這些日來每時每刻都思念孃親,只是今日發現孃親竟又年輕了許多這才驚訝。”王夫人笑道:“你呀,就是這張嘴甜,這些日來不知又迷倒了多少家好姑娘。”

沉寂片刻,王夫人嘆道:“唉!飛兒你放心,萬事有娘替你做主,你爹不敢把你怎樣!那什麼勞什子的比武破會咱不去也罷。”葉臨風心想:慕容飛離家出走多半是因爲這個比武大會了,再不就是闖下來什麼彌天大禍要自己背黑鍋。王夫人又問了這些日來的瑣事,葉臨風早已想好一一答來,待了一會兒王夫人要午睡,就出去了。

來到後院,葉臨風見慕容府景色確與夜間大爲不同,深藍的天空飄着幾朵白雲,紅梅綠竹青松翠柏佈置得頗具匠心,繞過樹林一個大花圃中滿是鮮澀的花草。葉臨風站在微風中任由清風拂面,感覺整個人似是離開塵世來到了仙境一般。

葉臨風置此仙境正準備打坐調息,忽然杏兒慌慌張張跑了過來,見葉臨風一臉輕鬆暢意,不禁急道:“少爺,老爺回來了,你還不趕緊回去。”葉臨風見她焦急模樣甚覺有趣,打趣問道:“到底是少爺回來了還是老爺回來了?”杏兒急得一跺腳道:“現在還有心思在這嘲笑人家,待會兒不知又被老爺趕到哪座荒山野嶺思過去了!”葉臨風聞言,知慕容飛經常犯錯被慕容哲罰去閉門思過,心想這倒好,省的我在這做不成自己整日混不自在。

來到大院,慕容嚴早已等候多時,道:老爺在裡面等你。”葉臨風猜測慕容飛平日定怕極父親,因此故作惶恐裝低頭捶胸而入,來到大堂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聲道:“爹。”說完不再做聲。

慕容哲見他窩囊樣就來氣,厲聲道:“逆子!你還有臉回來,怎麼不死在外面!”說完胸口一陣起伏,對旁邊隨從道:“快去把我馬鞭拿來,今日我定要好好教訓這個逆子!”葉臨風雖沒做過什麼虧心事,但見一鬍子滿臉、鬚眉盡張的老者對着自己咆哮心裡還是有三分害怕的。正惶恐間,只見王夫人聞訊從外趕來,葉臨風心苦笑自嘲道:“倒是躲過了一場鞭打。”

王夫人在門外就喊了起來:“是哪個要鞭打我兒?先把我這把老骨頭拆了再說!”

見夫人進來,慕容哲嘆道:“你又來袒護這逆子了,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就是被你慣的。”王夫人道:“那狐狸精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了,若不是她勾引飛兒不成惱羞成怒,飛兒怎會失手將她誤殺。”慕容哲氣得直吹氣,他本不善言辭,被夫人一番搶白說不出話來。

葉臨風暗暗心驚,聽口氣似是那慕容飛殺死了慕容哲的小妾,難怪他如此生氣了。頓了片刻,慕容哲漸漸平靜,對葉臨風道:“罷了罷了,今日我也不打你了,趕緊收拾東西滾去後涯閉門思過吧,最好死在那裡永遠別回來了!”他雖說的惡毒至極,但葉臨風想到他兒子做出如此之事,不由心底對他一陣同情。

想到自己爹孃也遭到不幸,哽咽道:“爹、娘,你們保證好身體,孩兒回去收拾東西這就去後涯思過了。”他這句話確是發自內心,慕容哲聽了身體也是一顫,而王夫人早就泣不成聲了。

葉臨風收拾好隨身物品,就動身去了後崖。走了約莫二里路,只覺得越往裡走天氣越是昏暗,再向前走了一會,見一 丈高石碑矗立在路口,上面被人用刀劍刻了幾個大字:擅入此地者,殺無赦!字痕滄桑,不知已被刻上去多少年,但字體蒼勁有力,不知是哪位高人,竟能在凹凸不平的大石上寫出這樣的字!

葉臨風見入口處有衆多侍衛把守,怕引起懷疑,遂不敢多做停留,徑自走進谷內。谷內瀰漫着一片愁雲慘霧,涼風蕭蕭吹得人瑟瑟發抖。

葉臨風繼續向裡走,忽然濃霧之中隱約可見一座小山屹立於前方,葉臨風忖道:後崖應該就在此山上了。把包袱緊繫在背後他就開始往山頂攀登,誰知登了片刻上面竟突然垂下一條繩索,葉臨風來回回想了慕容飛給他的那張圖紙,確定沒有提到繩索的事,遂不去理會繼續吃力地往上攀登。

又登了片刻葉臨風體力漸漸不支,忽聽似有人用千里傳音秘功對他說道:“放着好好的繩索不用反去捱苦受累,真是把賤骨頭!”聲音細如蚊蠅,卻又字字清楚傳入耳中,顯然此女子內功已頗具火候。 葉臨風雖年少,卻處事謹慎小心,休息片刻他又繼續往上攀登。只聽那女子又傳音過來:“怎麼?往日迫不及待要我拉你上來,今日卻變作良家婦男了嗎?”說完一陣咯咯嬌笑。

葉臨風暗忖:我雖可對她的嘲笑充耳不聞,但若真如她所言,慕容飛往日皆以此繩索上山,我倒不能露了馬腳!他遂雙手緊握住繩索,用力掙了幾下。不一刻,葉臨風只覺一股巨大力量自繩索傳來,自己身體早已隨着繩索飛到了山頂,又一眨眼功夫,葉臨風便開始從山頂處往下落。 葉臨風只聽耳畔忽忽聲響,身體早已不受控制,他緊閉雙眼,暗道:我命休矣!

等了好一會,葉臨風感覺自己還沒有摔死,身體似乎靠在一軟綿綿的物體上。葉臨風睜開雙眼,只見一美貌少女子抱着自己,看她模樣不過二十六七歲的樣子,身披件大紅羅衫,嘴角微張,媚態橫生,雙眼直蹬蹬地看着自己。

葉臨風看了半晌,突然發覺自己失態,慌忙站立起來,對那女子道歉。 那女子見葉臨風如此神情,被逗得咯咯直笑。葉臨風不敢目視這豔麗女子,雙眼環顧四周,見自己正處山腰,只是此處乃是一大片平地,裡面一個山洞內還有幾個石桌椅,葉臨風心想:這就是那後崖思過地方所在了。

那女子自己嬌笑了半天,見葉臨風仍呆站在那裡,奇道:“小弟弟,你今天這是怎麼啦?怎麼不來疼姐姐呢?”

葉臨風第一次和陌生女子靠得這麼近,其時內心早已翻江倒海,不知怎麼答話,木訥在原地憋得面紅耳赤。

那女子見葉臨風仍呆在那裡,奇道:“弟弟,你今天怎麼啦?莫不是被慕容哲那老賊打糊塗了?”葉臨風定了定神,暗恨自己定力太差,他思前想後,突然計上心來,縐道:“小弟前些時日離家出走,家父得知後勃然大怒,派人捉拿我,由於天黑路滑,誰知我竟從一山崖滾落,待被人找到再回到家時,許多事我已不大記得了,今天有得罪之處,還請大姐見諒。”

那女子見他言語中肯,不似撒謊,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一時間卻又說不上來.待了片刻,見他仍是一臉茫然無辜,遂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你恢復記憶了再來吧。”說完一揮衣袖,飄然從斷崖處跳了下去。

葉臨風不禁咂舌,佩服這女子輕功之強。這些日來連番變故,他才知道自己武功低微,以前太過自大,遂趕緊進石洞內打坐練功。

待他行完一週天,頓覺神清氣爽,拿了塊乾糧,一個人在石洞內消磨時間。他思緒紛飛,不覺竟想到了剛剛那紅衣女子,臉上突得又紅了起來。他自覺失態,暗自警告自己,那女子乃是慕容飛的知己紅顏自己萬萬不可多想。

誰知他愈是警告自己,那女子的身影偏偏在他腦海裡不停浮現。於是他立即起身到洞外,打了一套拳法,打到興起,他一掌推向旁邊的一塊巨石,巨石受力,在地上滾了幾番這纔不動。葉臨風大喜,暗覺自己內力變強。待一炷香功夫過後,累到氣喘吁吁他這才停下,果然心再無雜念。

熟料他剛停下,眼前閃過一片紅光,那女子竟又從斷崖下飛了上來。葉臨風說不上是喜是憂,一雙眼只盯在那女子身上再也抽不開。那女子此刻卻彷彿換了個人一般,兩眼射出仇恨的目光,仰天哭笑了一陣,然後惡狠狠地對葉臨風說道:“惡賊!沒想到你也有今日,此處就是你的葬身之地,納命來!”說完她手中亮出一把鋒利匕首,照着葉臨風急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