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數步如隔天涯

寧玉華野心勃勃的前來大楚聯姻,不但妄想靠三分顏色博得楚蕭離的另眼,更誓做楚國地位最高的女人!

偏生,她除了那長放到任何皇庭中都只能算作尋常美人的臉孔,腦子裡的陰謀詭計統統拙劣非常。

慕容紫有了身孕,興許別的妃嬪會嫉妒,寧玉華卻太清楚了,那不過是悲慘命運的起始才。

她要看着她十月懷胎,一步一步的踏進黃泉,而楚蕭離呢摹?

失去慕容紫必然讓他痛苦!

可這件事又還不曾發生,如何能立刻一嘗痛快的滋味,看到高高在上的楚皇痛徹心扉?

——殺了他唯一的兒子!

慕容紫將‘東宮’二字脫口而出,關紅翎等人當即反映!

“去東宮!”

霍雪臣話剛落音,只見正是從東宮方向連滾帶爬的跑來一個小太監,衆人暗吸涼氣,齊齊變色!

見華殿九門這邊有主子有大人,縱然沒看見萬歲爺,那小太監便是什麼都顧不得了,邊朝這邊跑來,邊拖着哭腔喊道,“大急啊!!!皇后……不不,是罪婦寧氏!!她闖進東宮,將小殿下挾上城樓去了!!!”

……

南城樓。

與宮內其他城樓相比,這處並不高,不過區區三、四丈,按說,是摔不死人的。

正因如此,這裡並非是寧玉華抓了孖興後最初想來的地方。

只她被禁衛軍還有東宮的宮人逼得無路再退,再有,等她攀上來後,忽然覺着此地不失絕妙。

天色漸暗,蒼茫的穹頂灰暗寥落。

數十步外不敢再靠近的宮人和禁軍們一個勁的求着,勸着,叫她莫要做傻事,更別傷害殿下。

還有個曾經在立政殿伺候過她的嬤嬤竟還口口聲聲的說,若她能即刻放了殿下,皇上仁德,一定不會治她的罪。

只要殿下平安無事,就當沒有發生過,沒得幾日將她送回北狄故土,她有做北皇的兄長撐腰,還有好日子可以過。

還有好日子可以過?

揹着愈發凜冽的寒風,寧玉華冷笑不止。

楚蕭離哪裡仁德了?

明知道她的兄長早就被商靄取而代之,送她回北狄?她只有死路一條!

寧承志的話帶得何其輕鬆,要從皇宮逃出昇天何其困難,更別說是去國公府殺人了!

原本她只做安穩打算,自己連兄長是死是活都不能弄個清楚明白,憑什麼要聽命於商靄?

但凡她不出錯,誰能將她從皇后的位置上拽下去?

不想禍從天降,寧承志去御書房盜軍機圖,竟也能給她安了欲加之罪!

說來,商靄也是個愚蠢至極的人!

妄自算得了整個北狄國,如何不好,偏要將這天下這中土攪得天翻地覆才甘心。

他要自取滅亡都罷了,憑何拉上她?

當初她還曾以爲、曾以爲……他是真心待她的……

正想到傷心處,腳底下憑空多出許多嘈雜的聲音,她知道有人來了,忙整理心緒,掩去滿臉難過之色,低首看了看被制於身前,老實不動的小傢伙,尖利道,“你猜猜第一個趕來的人會是誰?”

孖興聽她對自己搭話,費力的揚起脖子向她看去,奈何天黑得太快,他看不清楚,依稀映入眼底的那張輪廓只顯得幾分緊張,幾分無所適從的彷徨。

分明是一張生得並不難看的臉,卻比小紫姑姑說的那些故事裡的妖怪都要可惡。

孖興與她並不熟悉,知道小命懸在刀尖上也不算太害怕。

敷衍的佯作了下思索,他故作鎮定道,“本殿下不大清楚,不過我覺得會是小紫姑姑先到,因爲此地立東華殿最近,料想宮人們會最先將你挾持了本殿下的事稟報上去,而父皇與小紫姑姑慪了氣,聽聞一直呆在御書房,想是第二個來,不過也可能霍統領中途聞訊,最先趕來也說不定,如何小……”

“夠了夠了!你閉嘴!”

沒等他絮絮叨叨完,寧玉華不耐煩的打斷,“哪兒來那麼多廢話?自然

tang是哪個最在意你,哪個就先來!”

哪個先來,她就先要哪個的好看!

孖興想說打斷別個說話是極爲不禮貌的事,礙於眼下受制,大丈夫能屈能伸,只好老實垂頭,在心裡默默的接着嘟囔:如何小紫姑姑有了身孕,千萬不要來啊……

有時老天太愛開玩笑,不然也不會有‘造化弄人’這說法。

這廂孖興將將想完,就聽到不遠處的宮人哀聲祈求的喚‘皇貴妃娘娘,快救救殿下啊’,來人就是小紫姑姑!

……

趕到南城樓,慕容紫堅持單獨上去見寧玉華。

慕容翊和關紅翎自是不同意,意料外,霍雪臣竟然支持,隨後,不由分說的布了防,不再給那反對的二人多話,將慕容紫護了上去。

城樓上,先前站在邊上不敢靠近的宮人們悉數退下,霎時空出大片空地。

陪同慕容紫攀爬上去後,霍雪臣便站定在樓梯轉角不動,由得她一個人走近,與寧玉華對峙。

天幾乎全暗了,僅僅相隔四、五步的距離,卻無法將對方的表情望清楚。

見到慕容紫,寧玉華當即陰陽怪氣的諷刺起來,“皇貴妃來得緊促,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我挾的你的親生兒子。”

她明知道來人想要保命,連孩子都不能有,如今身懷有孕,形同等死無異。

說這話的目的,無非是想叫人難受罷了。

慕容紫並不動容,“如果罵我能讓你舒坦些,你心裡還有哪些不快,儘管說來,我都受得。”

寧玉華尖利的冷哼了一聲,狠狠將孖興拽了一把,“你以爲讓我罵兩句,我就會放了他?告訴你!做夢!”

慕容紫問得乾脆,“是以你是不想活了嗎?”

傷害了孖興,她定無活路!

寧玉華微怔,似有動搖,但這一絲不過閃念,很快就被她摒除乾淨。

“我不想活?還是你們逼得我無處可活?”她酸澀反問,被夜色掩蓋的臉容上不覺淚流滿面,委屈非常。

“我乃堂堂一國公主,在北狄皇族中,不說是所有公主裡最受寵愛的一個,父皇卻也不曾冷落過我,可是自從來到楚宮,處處受盡排擠……”

深深吸了口氣,她忽而一改語調,沉暗的光線中,怨恨道,“這些也都罷了,我最不甘心的——是你!”

雖眼前只能看到個略扭曲的身影輪廓,慕容紫還是感受到她恨意十足的目光。

“你算什麼東西?世家嫡女?北狄公主的女兒?哈!”寧玉華不屑極了,對天譏誚,“那又如何?!我纔是血統高貴的公主!”

她天生就該得到寵愛,受世人膜拜,受宮牆外所有女子欽羨。

這樣纔對!

嬌養在宮中的帝王之女,被富貴榮華圍繞着,最受不得的就是異樣的眼色和冷落。

但她也明白,想要博得注視,不花些心思是不行的。

她見慣了後宮爭寵,自小可謂耳濡目染,深諳其中脈絡,來到楚國的皇宮,她知道自己要爭,鉚足了勁來爭!

結果呢?

慕容紫的存在,將皇宮中所有的規矩和規則都打破了。

寧玉華畢生所學排不上用場,生平所悟無處施展,她和其他的妃嬪一樣,成爲宮裡會走會動會呼吸的擺設。

這寵未開始爭,她已經輸得一敗塗地……

叫她如何甘心?

再想有關於慕容紫死而復生的那一說,她幽怨更添三分,“你是不該存在的,這裡不屬於你,你也不屬於這裡的任何一個地方!你爲什麼要來?!!!”

話到最後,成了撕破夜空的淒厲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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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紫聽得折了眉頭,混不覺身形有些許搖搖欲墜。

她不該來此,可她已經置身於此。

“這並不是我能控制的。”她淡道,語氣自己聽來都無底氣。

“不能控制?”寧玉華又笑了,起伏的音色混在漸漸勢起的寒風裡,細聽之下猶如厲鬼在作惡前有意發出的低鳴。

“不能控制楚蕭離將你當作他曾經愛上的人,全心全意的待你,如癡如狂得不能自拔?”

她尖聲質問,押着孖興,忘我的步步往前挪去。

慕容紫莫名感到恐慌,雖未動,心已搖晃。

傳入她耳中的,是她無法阻止、更不可抗拒的罪責——

“你不能控制理直氣壯的用了慕容紫的身份,享盡不該你的一切,又堅持着自己的意識,怨怪被強加的所有,好事都被你佔盡了,你不喜的,就成了天大的無辜!對了,你最最不能控制,是你明知道沒有爲人母的資格,卻非要自尋死路!”

及近,距離擡手可觸,寧玉華掛滿淚狠的面龐神情絕然。

她恨極了,平生從未這般想將一個人置於死地。

比蕭憶芝和關怡的舊怨更爲深刻,比她在北狄皇宮裡看到的那些紛爭更加複雜。

站在眼前的人本該死在六年前,可她偏生好好的活着,擁了帝寵,深藏了那些不能爲旁人所知的秘密。

而此刻,慕容紫也正因寧玉華的看穿,驚動和不安着。

“驚訝嗎?你一定知道了對不對?蕭家當年對你這副身軀所做的事,蕭晴子被俘後對你招了,或者鬼醫,或者曦昭國師,她們總會告訴你,你卻是不知好歹!”

寧玉華越道越暢快,近乎忘記被挾持在就手中的無辜孩童。

壓抑住身體不受控制的輕顫,慕容紫嚅嚅了發涼的脣,終是反問道,“你非我,怎知我不知好歹?”

誰體會過她初來乍到,醒來發現換了副軀殼的恐慌?

誰又明白,被當作另一個人來對待,稍有疏忽,連自己是誰都要忘記的不安?

誰試過心心念唸的全盤計劃被突然打亂,被強迫着去愛一個本不愛的人?

是的,她如今愛楚蕭離,可代價是要和從前的慕容紫一同分享他的愛!

曾在無數個恍不自知的時候慶幸自己也愛上了他,將全部的感情和將來交託於他。

是值得的!

同時,她也後怕着那個‘假如’。

假如沒有愛上,誰來諒解她的痛苦,她的掙扎?

“這世上沒有不會爲自己爭取的人,一如你來到楚宮,曉得機關算盡,爭奪寵愛,自然,能不能擁有另作一說,而之餘我,我得到的並非就是想要,我想要的,又並非努力過後就一定能得到,與你沒多大區別,本來就沒有公平可言。”

無論她過得怎樣自私,怎樣自負,怎樣讓人厭惡,怎樣的……該死!

“至少我從未放棄過!”慕容紫恢復本色,“我憑何不能理直氣壯?若然人不能爲自己活,這一生到底是爲了什麼?”

做旁人的陪襯?

寧玉華被她此話震得不執一言,兀自沉浸在無盡的自怨自艾中,但慕容紫沒有。

孖興就在她探手可觸的地方,正不住的用大眼睛暗示自己,要她遠離,望得她心間一片溫暖。

真是好孩子……

屏息凝神,她冷靜了話語,剋制道,“我知你心有不甘,說到求而不得的,誰也不會甘心,只……”

視線覆下,落到無辜的小傢伙身上,寧玉華反映極快,立刻覺出太近,攬住他就連退數步,用背脊抵到冰冷僵硬的城牆上去。

慕容紫沒有任何動作,論搶的,她身子不穩,萬一爭奪中傷了孖興和自己,得不償失。

故而她未動,儘量平靜的對其勸說道,“你可是真的想死?”

想死的話,她早就動手了。

何須等楚蕭離來?

殺人需要勇氣,而自己求死,更需要莫大的勇氣!

慕容紫道,“答應寧玉書讓你嫁來大楚聯姻的人是我,此舉意在讓你兄長得勢,讓北狄王儲爭鬥更爲激烈,如此有利於新君纔將登基三年的楚國,就算我不說,想來你該心中有數。”

停了下,見寧玉華不語,她接道,“你來到楚國的所爲,都是你該做的,後宮爭鬥由來殘酷,憑的是各自的本事,你不出手,一旦對誰有威脅,別人也會要你性命。”

父兄以她謀利,宮人給她眼色,幾番被刁難,墜過錦湖,跪過宮殿外……這些,她統統忍受下來!

若然從每個人自身去看大觀世界,挑起天下紛爭的商靄又有什麼錯?

他也無非是個未曾嘗過凡俗親情,自小被遺棄,滿懷恨意的可憐之人罷了。

“可我並不認同你將所有罪過歸咎在我身上。”

此話一出,寧玉華不自覺緩和的顏色復又變得凝迫,澀啞的問道,“你是何意思?”

“你不明白麼?”慕容紫直視着她,逐字逐句的肺腑,“你爲自己所做的沒有錯,我也沒有,你所爲的後果,是你必須承受的。”

她也亦然。

六年前醒來後發現自己已不再是自己,她決心以慕容紫的身份好好的活下去。

許多時候退無可退,不是也只能順其自然的接受了?

只要還想活,法子多的是,那些看似的絕路里,處處隱藏着生機。

無論她是慕容紫還是艾晴,她都愛着活着的每天,每時,每刻。

無論何時何地,選擇都不可能只有一個。

寧玉華看了看押在手裡的小傢伙,嘲諷道,“你想說服我放了他?”

盡是自傲的不屑。

慕容紫只是重複的問她,“你想死?”

寧玉華愣了愣,沒來得及回答,慕容紫再道,“若你傷了孖興,便是連這城樓都下不去。”

她像是真的慌了,餘光裡,她望見不遠處有許多移動的火把向城樓這處涌來,那些是守護皇宮的禁衛軍。

他們有素的穿行在宮殿之間,除了這些,四方的盡頭處還是宮殿!

一座座,一重重……

無數的殿宇被又高又厚的城牆所包圍,

火光着,靠近着,彷彿在告訴她,她已無路可逃。

愈看,愈是驚心動魄。

寧玉華逃避的回過頭來,適應了暗色的眸子閃爍着,她深深的吸了一口寒冽徹骨的冷氣,怒吼道,“我有什麼辦法?!!!”

“你有的。”慕容紫肯定,真的給她帶來一絲期望。

“你到底是寧家的血脈,曦昭不會不管你,這次她來楚國,實則是爲了我母親的兵符,這是當年外祖給母親的嫁妝,我想你該聽說過,不日前去往國都護駕的那二十萬大軍只是虛名,商靄無心坐擁天下,自然不會爲天下考慮,假以時日,皇權定還能歸還到你寧家手中,況且,你兄長說不定還活着。”

“可是、可是……”寧玉華的設防逐漸崩塌,“我哥哥就算沒死,也早已被商靄折磨得不成人形。”

驀地,她似有所想,激動道,“況且皇族裡還有甯越曦!他是皇后所出,名正言順,曦昭當然會擁戴他做北皇,而我……我只是楚國的廢后……”

她是廢后,只要想到這頭銜,連時才那點期望都湮滅了,不敢再消想了……

慕容紫看着她,實則眼光全落在孖興身上。

就是在如是緊張的時刻,她竟不小心聽到他肚子咕嚕嚕的叫聲。

唉,皇貴妃娘娘的心情複雜萬分……無奈、緊張、又擔心,不但得強忍住想笑的衝動,還要儘可能的對寧玉華勸說。

“雖說寧氏皇族被商靄殘害至深,可你哥哥乃先皇和文武百官認可的儲君,只消二十萬大軍圍困京城,將大權重新奪回,曦昭必定將實情詔告於世,那時你哥哥若死了,也會被追封,與列爲北皇的牌位一同被供奉在太廟裡,甯越曦登基大赦天下,還會虧待了你這位深受其害的公主?”

寧玉華一邊聽,一邊不住的心動,後而又不敢真的相信,不斷懷疑道,“你說得輕鬆,我連皇宮都出不去,如何回北狄?”

她就要客死異鄉了……

“所以才叫你放了孖興吖!”慕容紫真要被這個蠢女人給急死!

“眼下你因寧承志拖累才被廢后,若懸崖勒馬,將來還有沉冤得雪的機會,你不相信別人,也該信曦昭,她豈是會徇私偏袒的人?”

言罷,一個清澈平靜的聲音隨之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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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有本國師在,無人能傷我北狄公主。”

都不知哪時,曦昭已來到城樓上,就站在慕容紫身後三步那處。

見到她,寧玉華彷彿真正看到了希望,湍急的眼色變得更加急切。

曦昭定定看了她一眼,只管安撫道,“公主放心,楚國的皇后不做也罷了,跟我一道回北狄去吧。”

收住沒多久的眼淚奪眶而出,寧玉華像個三歲孩童,咧開嘴難看的哭嘯道,“國師,這裡的日子實在太難熬了……”

曦昭肅色,沉聲怒道,“那就放了楚國的儲君,清白乾淨的跟我走!”

緊迫時,寧玉華不忘多長心眼,“我不能放他,這麼多禁衛軍。”

慕容紫急了,“那你到底想如何?”

“我、我要挾他去了國公府纔算!國師也要和我一道去。”

那好歹是她的姑母家,與北狄有這份情分在,總不會眼睜睜的看着她死。

——還有甯越曦也在那裡。

她多的是選擇!

“你挾我去!”慕容紫向前一步,語氣堅決。

“你?”寧玉華習慣性的不屑,哭得紅腫的雙眼往下看了看,是在看她的小腹,語出嫌惡,“你有了身孕,沒多少活日了,早死晚死有什麼區別?根本不能威脅旁人。”

“你可以試試。”慕容紫神色平靜穩重,再向前走了一步,氣勢凜然不迫,竟十分威懾。

一手撫在小腹上,她只低聲道,“他並不知。”

楚蕭離不知她有孕便會危機性命,他不知。

寧玉華先是一怔,接着顫動的面容上笑意不斷擴大,她大笑,“原是如此!哈哈,原是如此!!!”

不理會她癲狂,慕容紫道,“要麼換我,要麼,你動手吧,殺了孖興,你也難逃一死。”

“我換!”寧玉華音落有聲。

她爲什麼不換?

在楚宮的日子,她看得最多的就是楚蕭離如何對着一個女人百般寵愛,千般討好。

到頭來,他連這個女人要死了都不知道!

言出必行,按在孖興肩頭上的手輕輕的鬆開了,那把對準他小腦袋的匕首也漸而遠離。

慕容紫和曦昭同時鬆口氣……

“你去吧。”將孖興推了一把,寧玉華幽暗的看着慕容紫。

她會意,主動走近。

孖興還是未動,眼淚汪汪的道,“小紫姑姑,別過來,我不怕……”

“你乖。”慕容紫靠近去,“到霍大人那裡去,聽話。”

在孖興記憶裡,慕容紫從沒叫他‘聽話’,且還曾經說過,做小孩子不能只是一味的聽大人的話,有自己的主見最重要。

她還說過,很多時候,大人的話卻是比小孩有道理。

孖興聽着,憶着,心裡不是太明白,只順從的憑感覺邁出發僵的兩腿,踉踉蹌蹌、猶猶豫豫的走去。

這一時彷彿比平日的渡過慢了許多,所有人都知道,往往這樣的時刻最容易橫生變數,不由地繃緊心絃。

只覺得孖興與慕容紫都行得慢極了,每個細微的動作都是煎熬。

就在他二人將將錯肩時,寧玉華耐心用盡,主動迎上前,蠻橫的要求道,“不光出皇宮去到國公府就算了,在我和國師離開京城前,你要與我寸步不離的呆在一起,否則……”

彷彿有什麼破空而來,差點就藏匿在她的話語聲中?

那她爲何會停下不語呢?

察覺異樣,在慕容紫霎時驚變的目光裡,寧玉華覆下眼眸望去,一支羽箭已然穿破了她柔軟的頸項,鋒利的劍尖就在她眼皮底下,上面沾着她的血,鮮紅!

愕然……不可置信……

她復再舉目看眼前的人。

忽然之間,視線中的一切不在受黑暗所阻撓。

孖興飛快的跑到霍雪臣的身後藏好,又因好奇從而露出半個腦袋窺探她。

曦昭

凝視她的眼光中盡是不可追回的嘆惋,早就將她放棄了……

痛感襲來,寧玉華搖搖欲墜,幾乎不能站穩,連寒風撩拂過皮膚的涼意都帶着不能忍受的刺痛!

又在同時,她變的異常清醒。

急切的把目光重新落回慕容紫身上,在視線相觸的瞬間,只聽慕容紫幽嘆道,“甯越曦在國公府的事,沒有太多人知道,看來商靄對你早有所挾,你也打算去了國公府後,靜觀其變不是嗎?”

不是的……

她試着張開嘴,卻咽出大口的鮮血!

痛得麻木了的身子上宛如盤繞了荊棘,將她死死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慕容紫同情的回視她,用平淡沒有起伏的語調說道,“你不會主動殺我,因爲你知道我是個將死之人,被輕易殺死,遠不如被內心的恐懼折磨可怕。而你,你想在楚蕭離的面前殺死他唯一的兒子,想看到他痛苦,所以他不會來。”

是以,彎弓的人,是在這城樓遠處,另一座高塔上的楚蕭離。

這都是來時就計劃好的。

正如寧玉華的隨機應變,步步爲營。

她總算意識到自己早就步入死局。

她們所有的人,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給她活路!

她想盡最後的力氣嚮慕容紫撲去,冷不防身後一箭穿心!

沒有悽慘的尖叫,沒有臨死前震撼的悲鳴,她無法支撐身形,倒下,睜着佈滿血絲的瞳眸,帶着不甘的痛和恨,在夜來侵蝕的寒意中,慢慢死去……

……

直到寧玉華氣絕,真正的***亂好似纔剛剛開始。

城樓下,皇宮的四周,竊竊私語的喧譁聲四起,交疊急促的步聲依舊鐵血。

眼前的所有越來越明亮,火把越來越多。

慕容紫走到孖興的面前蹲下,用雙手扶住他的臂膀,對他擠出了一個溫軟的笑容,“別怕,都過去了。”

孖興半響才點點頭,帶着滿臉驚魂未定,有神的眼鏡裡全是溼潤,一不小心就會哭出來。

但他到底是卯足勁忍住了。

慕容紫疼愛的摸了摸他肉嘟嘟的臉頰,略是一沉,猶豫的試探道,“剛纔,你可聽見什麼話了嗎?”

孖興專注的和她做對視,微微閃爍的眸子裡,從渾沌轉爲一如往昔的澄澈,他慢吞吞的怪道,“小紫姑姑,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些話,不過……”

難爲情的低下頭,他嘟嘴,不確定的問道,“你是想笑話我,在那般危機時,還忍不住肚子咕咕叫嗎?”

慕容紫被他逗得輕鬆一樂,“不是的,你好勇敢,我都自愧不如!”

受到鼓勵,孖興樂呵呵的擡頭,“身爲男子漢大丈夫,我應該表現得更好的。”

慕容紫煞有其事的點頭,“如果肚子沒有咕咕叫的話,自然是會更好了。”

“哎喲,小紫姑姑,你這算不算落井下石啊……”

慕容紫大笑,把他抱進懷裡,“我落井下石你,你會生我的氣嗎?”

孖興已經望見楚蕭離走上來,一邊形成條件反射的從她懷抱外掙脫出去,一邊道,“我還是小孩子,不多吃點哪裡能經得住大風大浪!”

說完,他成功離開慕容紫的雙臂,朝他老子奔跑過去,不忘馬屁,“父皇,剛纔彎弓射箭的人是不是你?好威武!好箭法!”

楚蕭離彎身把兒子抱起,多日不抱,覺得好像又多了些重量,臂彎裡沉沉的,他心也沉沉的。

“不怕?”

看了眼遠處還沒被拖走的寧玉華,他問兒子。

彼時四下都是人,宮女兒,太監,禁衛軍,不苟言笑的霍統領,還有北狄的國師,小紫姑姑……

小傢伙是有些繃不住了,瞧着眼眶一潤,又給他憋了回去,要強道,“其實,怕死了,可是我又打不過她,哭鼻子不但沒用,還顯得很沒氣質,將來繼承皇位,沒準還會被有心人拿此事做文章笑話詆譭我,所以我不哭,父皇會救我的。”

兒子太懂事,楚蕭離深感安慰,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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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悶聲笑笑,道,“你老子我還沒死,不用成天惦記着我的皇位,我死了,都是你的。”

孖興滑口一問,“小紫姑姑呢?”

楚蕭離當即變臉,近距離的那眼色嚇唬兒子。

“算了,父皇你當兒臣什麼都沒有說吧。”孖興識相道。

罷了,回首看看慕容紫,主動要求下了地,握着楚蕭離的手搖了兩下,養着脖子真誠請求道,“父皇,不要再和小紫姑姑慪氣了,你生氣的樣子好可怕,會老得很快的,老了小紫姑姑就真的不喜歡你了。”

說到最後時,小傢伙已靈活跑開,端出未來儲君的架子吆喝近身伺候的宮人,趕緊的,本殿下沒被嚇死也要被餓死了!!

被兒子戲謔的楚蕭離無奈回身,轉而向沒有靠近過來的慕容紫看去。

她還是一臉難色,眉頭微蹙,比方纔面對寧玉華時還要艱難。

兩個人,數步之遙,怎麼都走不近了。

他想問她,爲何那麼肯定,寧玉華不會傷害她……

……

其實,這一天孖興過得非常不好,先是忐忐忑忑的守在錦繡宮,好容易等到母妃醒來,卻得到一個年後就要遠走的消息。

他知道有句話叫做‘人各有志’,母妃不喜歡皇宮,父皇肯放她走,如此是很好的。

無論心裡有多捨不得,他也未曾說出無理取鬧,讓母妃爲難的話。

隱忍了整天,下午的時候也沒忘記跟霍統領習劍,畢竟,做個像父皇一樣的好皇帝,是他暫且懷在心間的首要遠志。

等將來他真的做了勤政愛民,受百官敬仰、百姓愛戴的英主明君,國泰民安了,他的母妃在遠方也能知道他本事。

這麼想着,他習劍習得格外認真,回到東宮時,不但疲乏得比往日厲害,肚子也餓得咕咕直叫。

正嚴謹的做着規劃,打算晚膳過後溫半個時辰的書再就寢,孰料肚子還沒填飽呢,身後這個女人突然殺出來,亂了他的步調不說……

要挾持他,至少先讓他吃頓飽飯吖。

他人小,抵不住餓的。

剛纔真是太尷尬了!

尷尬得他差點忘記小紫姑姑她們的對話。

一口氣跑到城樓下才止步,扭身仰頭看上面,他心裡都是疑惑,都是憂慮。

怎麼辦啊……他不想小紫姑姑死……

主動找茬?欠抽!人心都是偏的,珍惜眼前皇上萬歲女官(一)死丫頭,做得這樣絕!(第一更)心的博弈(五)影子的救命恩貓(第一更)宮闈深深(八)至少此時你在身邊不如私奔到天涯(二)帝王心,都是冰做的當惡人的滋味,舒坦極了!(第一更)國師大人是何其的能言善道啊……(第一更)只有這個孩子,完全屬於我她的秘密(六月,加更君的第一次出場喲~)本宮有的是狂的資本!宮闈深深(四)只有你可以傷我不如私奔到天涯(四)機會(四)幫他帶孩子……有多怕,就有多喜歡記得(九)偷聽是門技術活兒記得(七)只有這個孩子,完全屬於我他的念念不忘(第一更)做做樣子,放寬心(第二更)無視徹底你女人那麼多,讓一個給我無妨吊胃口,大家都是高手他的女人跟着他的背影,屁顛顛的追結局篇:女帝之心靠山,當然要找最大的那一座孩子(八)做做樣子,放寬心(第二更)機會(三)楚蕭離的帝王術他不好,還有我靠山,當然要找最大的那一座叫我大美人!陰謀初始(五)陰謀初始(二)只有這個孩子,完全屬於我比翼雙飛(三)不如私奔到天涯(二)陰謀初始(五)女官(二)我和她,你只能選一個皇貴妃說:還真沒把後宮裡的女人放在眼裡(第一更)比翼雙飛(五)吾皇威武不如私奔到天涯(二)臉皮要多厚,才能做到旁若無人的無賴陰謀初始(六)國師大人是何其的能言善道啊……(第一更)君威,逆我者亡僞善不成,只好真真做個惡婦人了幫他帶孩子……楚蕭離的帝王術女人要懂得爲自己留條後路從此世間,再無慕容紫你做皇后,我當貴妃她的傾城愛妃好乖宮闈深深(四)你指誰,朕就殺誰一個人的年夜飯我知道他在等我(第一更)女人的虛榮,其實是一種野心吾皇威武走,出宮散心去只有你可以傷我置之死地,而後生(二)孩子(七)陰謀初始(二)叫我大美人!鬼羅剎,索誰的命?嘖,帝妃這職業……此去經年,記得珍重珍惜你聽,我的心在跳結局篇:以命抵命我小時說過要嫁你?孕婦總是多愁善感兩個人,數步如隔天涯謝謝你,把我想得很善良我知道他在等我(第一更)如若,沒有那樣的如若一抹香影,攝魂奪魄(第一更)他的舊情,她的心結我小時說過要嫁你?在你面前天生不要臉(第二更)這輩子只很你耗!(月首萬字更!!)想好聘禮,你家小妹我娶定了孩子(四)結局篇:女帝之心喜歡,是她一個人的事孩子(八)記得(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