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新月如鉤
芙蓉閣內顯得格外寧靜,人人都因顧選侍公然拒寢感到危在旦夕,那種岌岌可危的氣氛瀰漫了整個院落。
可唯有阿妍依舊穩如泰山得坐在桌案上吃着宵夜。
她一頭烏雲般的秀髮,隨意的披散於肩後,在朦朧的燈火下顯的柔亮與潤澤。因爲沒有辦法等到剛剛洗淨的髮絲全乾,她便已迫不及待得品嚐起秋菊準備的陽春麪。
見到這整整兩大碗最愛擺在面前,心中甚爲滿意。這絕對能犒勞犒勞她的五臟六腑,更能將那份原以爲很渺小的不安感覺壓制下去。
正在她津津有味得吃着,突然感到一抹黑影攏下,擋住了她的視線,阿妍不悅得蹙了蹙眉,擡首望見的竟是一襲雪白袍服的楚翊,正如一塵不染靜靜綻放的雪蓮,無語得凝視着她。
往日他穿任何顏色的錦袍,皆有那不可替代的帝王標識繡嵌着。可今日卻沒有龍紋,那頭墨發也是不扎又不束,微微飄拂於身後,顯得飄逸出塵。
他黝黑深邃的冰眸子,加上脣間噙着那抹似有若無的淺笑,在略顯柔柔的燭火映照下,讓人覺得邪魅與性感。
當然,這是一旁紫煙所領略到的懾人心魂的美妙畫卷。
而看在阿妍眼中,卻是如同無聲降臨的索命鬼魅,正等候着鎖魂時辰到來白無常。不過此時的她已經沒有先前做夏言時的那種懼怕,因爲自從那次差點被他活活掐死,她已明白在這個人面前就算再如何小心翼翼,也是無濟於事的,生殺全在他的情緒與一念之間。
既然什麼都沒有用,不如隨性一些也好,只要不無法無天拔了他的龍鬚,其它做什麼都好像判斷不出是否會惹怒於他。
就比如她曾經的謹慎小心,卻換來屢次的險些喪命。而那次義正辭嚴的反駁怒斥,反暫時沒了性命之憂。
一畔的紫煙很快就將錯愕的自己喚醒,趕忙行禮道:“奴婢見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心中納悶爲何外面沒有人通傳一下。
而阿妍也是怔了一下,然後將掛在口中的麪條咻得一下吸進嘴裡,才用手背拭了拭脣角的油漬,起身行禮:“臣妾見過皇上,皇上萬安。”
楚翊沉默了片刻,威肅的嗓音才拂響整個廂房,“你還知道朕是皇上,口中說着臣妾,卻做着沒有一點婦德的事。”
阿妍沉默,反正你要扣罪名扣帽子全都憑你一張嘴,此刻她不說,說了也沒用。
“怎麼?啞巴了?朕記得你能言善道纔是。”
阿妍微擡起臉龐,靜怡得示出一抹淺笑,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先前雖是正面反抗侍寢,但是如若這個男人要用強,她又如何能擋?
楚翊深幽的瞳眸微微眯了眯,突然擡手撩起她耳畔垂在面頰的那束髮絲。
阿妍一時驚詫,硬生生的向後縮了些許,原本依舊彎曲行禮的姿勢已因躲避而站直了身軀。
阿妍的躲避,使那束散發從他修長的指尖劃下,宣告了她拒絕了他的接觸。
楚翊擡起的手在半空中頓了頓,依舊沒有說話。微徵小片刻的他將眸光落向桌上依舊完好的那碗陽春麪上,而後才淺淺一笑,道:“免禮。”
接而楚翊徑自坐了下來,對紫煙吩咐道:“將筷子取來。”
阿妍雙眸大瞪,自己沒和他好成這樣吧?一個帝王也不怕陌生人的東西有毒?
楚翊看她那副神情,戲謔心起:“顧選侍料到朕會來?所以多備了一份?”
阿妍雖然顯得從容平靜,心中的罵聲早就響了起來。開什麼玩笑,妍姐我最喜歡的陽春麪怎麼可能進了你那黑腹暴君的肚皮。
“是方纔臣妾想要吃,誰知有隻蜘蛛在麪湯上爬了一圈,這才備了另一碗。”阿妍輕靈的嗓音緩緩的掠過廂房。
楚翊蘊了抹原來如此的神情,卻擡手執起紫煙剛剛備妥的銀筷,夾起了內裡的麪條。
“呃……方纔臣妾已用吃過的筷子觸碰過了。”楚翊依舊淺笑,沒有停止動作。
阿妍繼續說道:“臣妾被蜘蛛一嚇,不小心口水掉了下去。”楚翊竟然還是面不改色,夾了一大口正要往口中送。
“許是一緊張,輕咳了一下,有痰落進麪湯內。”楚翊終於變了變臉色,將銀筷很不情願的放下,那落下的聲響彰顯出了他的心情甚是不悅。
“朕見你是膽子不小,公然忤逆聖旨,還火上焦油,你在挑戰朕的脾性?”
阿妍瞬間化作惶恐委屈的模樣,閃爍着靈動的雙眸,頗爲無辜得說道:“臣妾所說都是事實,不想卻觸怒了皇上。”
楚翊再次凝望着身前甚難把控的人:“事實?什麼侍寢綜合症是事實?整個太醫院翻遍了所有醫書都無人知曉,簡直聞所未聞。”
阿妍聽完,有些驚呆,她哪裡想到自己胡謅一句,竟讓整個太醫院鬧翻了天?這可不關她的事,是狗皇帝你要折騰。她越發有些想要笑出聲來,緊緊抿住雙脣不讓自己破功。
楚翊卻似有些尷尬得將大掌握成拳狀,放置嘴脣輕咳了一下,這才悠悠說道:“竟是爲朕着想,不想讓朕吃了蟲子爬過的湯麪,那麼你去給朕再做一碗。”
“……”
“顧選侍如此有心、真實,必定會親自爲朕準備纔對。”他真實二字說得格外頓挫有力。
“……尼瑪。”她用嘴脣無聲得吐出這兩個字。
“你在嘀咕什麼?”
“臣妾是說遵旨二字。”她說完蘊着淺笑,暗咬着牙行禮退出了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