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閒坐在河邊看着湍急河水,明明手裡拿了一根魚竿卻就是無法靜下心來釣一尾魚烹了下酒。所以他索性將魚竿丟在地上,然後回身歉然的看了一眼有些期待的小狄一眼道:“剛纔我掐指一算今日不宜涉水,要不咱們吃別的?”
張小狄一怔隨即有些鄙視的說道:“剛纔是誰說今日風和日麗,正是釣一尾金鯉烤了佐酒的好日子?”
李閒擺了擺手道:“釣魚這件事是需要心情的懂不懂?如果心情不寧莫說釣魚,便是下河去摸都不一定能摸得到。釣魚是一件極雅的事,若是脫了鞋捲起褲管下河去摸就變成了一件俗事。所以今日不吃魚。”
張小狄撇嘴道:“你若是不想釣那就把好位置讓開!”
她揮了揮小手意氣風發的說道:“我來釣魚,我來烤魚,一會兒你就等着吃飯好了。”
李閒驚愕的看了張小狄一眼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你是張小狄麼?”
“自然是!”
“你什麼時候釣上過魚?你又什麼時候燒過飯?”
張小狄臉色微微一紅,有些尷尬的說道:“葉姐姐說……男人若是心情不好的時候願意和自己的女人傾訴,可安之哥哥你的事都太大了些,雖然這兩年我極力讓自己看到的世界變得大一些,但還是追不上你的眼界。所以就問葉姐姐如果我不能幫你解決煩憂怎麼辦,葉姐姐說那你就應該燒一手好菜,當男人心情煩憂焦躁的回到家裡的時候,如果桌子上擺放着讓人暖心的可口飯菜,他的心情也會變得好起來。”
李閒微微一怔,隨即笑了笑習慣的揉了揉小狄的頭髮說道:“彆強迫自己去改變什麼,你不過還是個好吃懶做的小丫頭。”
張小狄坐直了身子申辯道:“我已經十六歲早就到了該嫁人的年紀,哪裡小了?”
李閒的視線在她鼓囊囊的胸脯上掃了掃隨即點頭認真的說道:“確實不小了。”
張小狄的刷一下子變得極紅,雖然她自幼便適應着李閒的無恥,但對於一個無恥無上限的人來說適應什麼的根本就毫無意義。她將頭扭向一邊不敢看李閒的臉,而後者見她退避視線更是肆無忌憚的在那美好的胸脯上狠狠看了一會兒。
“你性子安靜本來是極適合釣魚的。”
李閒扯開話題笑了笑道:“可我記得從小到大你就沒有釣上來過一條,你知道爲什麼嗎?”
“爲什麼?”
李閒本想如實說是因爲你沒有殺心,但轉念一想張小狄沒有殺心是自己從小到大精心呵護出來的結果。若是說了難免破壞了她的心境,所以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什麼,而是站起來自身邊將硬弓拿起,動作行雲流水的連發三箭射死三尾四五斤沉重的大魚微笑道:“先去找人收拾了,我去幫你撿些乾柴。”
張小狄將那三尾魚用網子撈起來,面對那三箭都是將魚眼射了個對穿的破甲錐竟是沒有絲毫震撼的表情。若是別人看到這般箭法只怕早已經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可在她看來安之哥哥將任何事做到最優秀也是一件正常的事而已。說起來,她對李閒的信任竟是比李閒的自信還要強的多。
她看着那三尾死魚有些出神不是因爲她震驚於李閒的箭法,而是在想釣魚是雅事摸魚是俗事,那這麼直接的用硬弓射魚算什麼事?
李閒有些心不在焉的撿了幾根乾柴,下意識的站直了身子再次看向長安城那邊。只是隔着太遠,即便天氣晴的如洗過一樣但若是不登高絕看不到七十里外的長安城。即便能看到那城,也看不到城裡發生了什麼事。
恰在此時,遠處有一騎人馬飛馳而來。馬背上的騎士見了李閒飛身下馬,跑了幾步躬身行禮道:“見過主公!”
“說!”
李閒隨手將撿起來的乾柴丟在地上問道。
“一個半時辰之前李世民的人馬開始進攻玄武門,但李淵顯然是有準備,據說太極宮中佈置了重兵,即便李世民能攻克玄武門只怕也再難寸進。西內苑的城門還在唐儉手裡,李世民急調在長安城東北二十里邱家莊的王須拔一萬人馬入城支援,但王須拔所部被唐軍困在邱家莊根本出不來。”
“房玄齡帶着的一萬人馬已經入城,但自在建的永安宮中涌出大批禁軍將房玄齡的人馬也圍了。”
李閒嗯了一聲,看着面前這個風塵僕僕的漢子問道:“李世民必敗?”
那密諜垂首道:“王大人說,看樣子有七成是敗了。”
“七成……”
李閒沉吟了一會兒問道:“明知道只有三成不足的勝算,李世民還是猛攻不止……他不是個白癡,想來是還有什麼手段沒有使出來,想辦法讓密諜的人靠過去,能靠多近靠多近!如果實在不行就動一動埋得最深的諜子,不能死的孤絕不許李世民就這麼殺了。”
他擺了擺手道:“去吧!”
那密諜一怔下意識的問道:“靠近誰?”
李閒道:“王啓年知道。”
那密諜立刻點頭道:“臣這就回去。”
說完極乾脆的轉身就走,李閒看着他騎馬遠去的背影緩緩搖了搖頭,彎腰將掉在地上的乾柴一根一根又撿起來,一邊撿一邊低聲自語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
……
玄武門
李建成皺着眉頭甩開柴紹的手道:“孤若是這會退下去,豈不落人笑柄?”
柴紹無奈的嘆了口氣,自從叛軍開始攻城以來他已經勸了三次,太子李建成就是不肯下城去,剛纔一支破甲錐擦着李建成的身子射了過去釘在柱子上,嚇出了柴紹等人一身冷汗。城牆上雖然早有準備,盾牌手在李建成身側站成了一個半圓,但戰場上刀箭無眼,萬一被冷箭傷了他誰都不好交代。
李建成執拗的站在那裡,倒是身邊人一個個膽顫心驚。
“玄武門太狹小了些戰場拉不開,叛軍只能幾個團幾個團的將兵力往上填,可玄武門城牆上的守軍卻有的是人遞補上來,這樣殺下去對叛軍沒有一點好處可言。但李世民到了現在還沒有改變主意撤出長安城……臣以爲他肯定還有別的手段。”
柴紹壓低聲音說道。
“手段?”
李建成微微一怔,將視線從那慘烈的廝殺上收回來看了看柴紹,沉思了片刻後忽然笑了笑道:“手段?世民此時還沒有拿出來的手段其實不用勞神費力也能想到,只是到了現在他那手段還沒有使出來,你不覺得有些奇怪?”
柴紹點了點頭道:“臣也沒想明白,這是爲什麼。”
李建成笑了笑環視了一下四周,娘子軍中曾經的兩員悍將王伯超和夏逢春都有萬夫不當之勇,就站在自己身後。麒麟衛統領皇甫無奇,朱雀衛統領獨孤一柔,玄武衛統領萬玉樓幾個人也在不遠處戒備。三衛中精選出來的幾十個高手,再加上禁軍中挑出來的精銳,鐵桶一樣護着自己李世民就算有什麼手段只怕也使不出來了。
他自信的笑了笑道:“沒有使出來無非只有兩種可能,不想使出來,不能使出來。”
他將自己身前的盾牌推開,視線再次注視在城下那白馬黑甲的少年身上低聲道:“你覺着現在他是不想,還是不能?”
柴紹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心中卻嘆道我哪裡有心思去管李世民是不想還是不能,只要將你護了周全捱過了今日,李世民伏法,門外那些叛軍伏法,那些依附於李世民的官員伏法,這就算大功告成。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裂虎營的校尉叼着橫刀單手攀住城垛一躍而上,竟是帶着幾分決死的彪悍氣息,半空中一刀斬向人羣簇擁中的李建成。
“殺太子,立秦王!”
隨着他一聲暴喝,在他身後幾名擠上了城牆的裂虎營士兵瘋了一樣的往前頂,前面的士兵明明已經被河東郡精兵捅穿了肚子,卻根本就不去管垂下來的腸子依然一刀一刀劈砍着如驚牛一樣往前衝。
李建成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隨即臉上微微一紅。
不管是那凌空躍起的裂虎營校尉,還是那幾個瘋了的叛軍士兵其實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但他依然在一瞬間腦子裡閃過一絲懼意,所以這讓他覺着自己在衆將面前有些丟臉。只是他覺着丟臉的片刻,那躍起的裂虎營校尉被夏逢春一把抓了手腕掄起來又丟回了城下,不用去看便知道肯定是活不了了。
守在李建成身邊的巨盾手發一聲喊,整齊的往前衝了幾步硬生生將那幾個裂虎營的士兵撞了回去。他們手裡的巨盾近一人高,舉起來之後裂虎營的士兵根本就傷不到他們,但那些已經殺紅了眼的裂虎營士兵依然在奮力的用橫刀劈砍着,橫刀斬在包了鐵皮的巨盾上發出一聲一聲的悶響。
“殺太子!立秦王!”
在被頂下城牆之前,那幾個彪悍的士兵竟是整齊的吼了一聲。李建成臉色變得極爲難看,怎麼也想不明白李世民是如何將這些忠於大唐的士兵變成了一羣瘋子的。
城下
看着自己部下的士兵一層一層的被羽箭射翻,看着那些極艱難攀爬上去的士兵被人推下來摔成了肉泥,李世民的臉色始終沒有絲毫變化,他騎馬站在弩車的射程之外眼神平靜的看着城牆上那人羣最密集處,一眨不眨。
他知道此時城牆上有個人也在看着自己,他在等那個人實現與自己的約定。
想不到你竟是連我也瞞了這麼深……若是今日沒看到你,我竟是還不知道原來你還有這樣一個身份。
李世民看着城牆上那身影,心中有些感慨的想到,當日初見你的時候你便說過,誰能讓你重現家族的榮耀你便願意爲那個人做任何事。現在這機會就在眼前,你不動手莫非是以爲太子他能幫你做到?
想到這裡,他腦子裡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天下無雙的絕美舞姿。
就在他想這些的時候,御書房中李淵放下批閱奏摺的硃筆伸了個懶腰。十幾日來沒有批閱奏摺,今日精神竟是顯得極好。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擡起頭看了一眼垂着頭站在不遠處的吳英海忽然說了四個字。
“朕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