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御書房的李淵在椅子上坐下來,看了看桌案上還沒有處理完的奏摺微微皺起眉頭。【w..cm |我||】他隨手拿起一份看了看,腦子裡卻不知道爲什麼有些亂完全沒在意奏摺上寫的是什麼。就這麼看着奏摺發了一會兒呆,他的臉色忽然間變得有些難看。
他站起來走到書架上翻找了一會兒,在一個角落裡找到一份奏摺。這奏摺是兩個月之前呈遞上來了,李淵看過之後便放在書架上的角落中。當時他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但派去查的人卻沒有查到什麼不妥。去查的人是個做事仔細的而且極擅長辦案,以他的本事如果有什麼隱情,那麼肯定查得出來。
坐下來將這份奏摺又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李淵的眉頭逐漸擰成了一個疙瘩。
“來人,去把獨孤學找來,現在!”
“喏!”
守在御書房門外的內侍總管高蓮生連忙答應了一聲,回身吩咐當值的宦官趕緊去將監門衛將軍獨孤學找來。他在李淵身邊的時間雖然不是很長,但如果沒有聽聲音就能猜到皇帝心情的本事他怎麼可能做到這個位子。
已經睡下的獨孤學聽皇帝急召,連忙起身更衣一路跑着到了御書房門外。高蓮生低聲對他了一句:“陛下吩咐過如果你到了就直接進去……陛下似乎心情不好,獨孤大人還是心些。”
獨孤學嗯了一聲低聲道了謝,推門走了進去。
“陛下”
獨孤學進門之後俯身行禮,在彎腰的時候眼角偷偷掃過去發現李淵的臉色確實不太好,而他手裡拿着的那個東西獨孤學認識,正是自己前陣子呈遞上去的。他記憶力極好,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大隋大業年間任職刑部侍郎的時候,幾乎一整年的案件卷宗他都能差不多記住,只要有人問起,他都能娓娓道來。
起來初到長安的時候李淵有意讓他做刑部尚書,但他竟是不惜得罪皇帝也沒有應承下來。可現在他這個監門衛將軍當的和刑部的官也幾乎沒有什麼差別了,很多事皇帝都讓他去查。而查到的事越多,他知道的秘密也就越多,多到他現在睡覺都有些不踏實。
“隴右老宅的事……你再跟朕一遍。”
“是!”
獨孤學應了一聲,心裡卻猛地緊了一下:“據臣查實,劉武周敗於秦王殿下之手後被殺,他麾下的人馬大部分都被秦王收編,但也有數千殘兵逃走,其中最大的一股大約有千餘人,爲首的是劉武周手下大將周循可,他爲了給劉武週報仇冒充大唐欽差騙開了城門,然後……殺人之後放了一把大火,城中百姓也被燒死了無數,便是縣令也被燒死在自己家裡,那大火足足燒了三日方纔熄滅,城中房屋大半被毀。”
“你可覈對過屍首”
“臣將能尋出來的屍體都覈對過,但有的屍首已經燒的只剩下半截身子,有的燒成了炭實在不好確定身份。”
“人數確實不少一個?”
“不少一個。[全文字首發..cm]”
“你確定老宅的官家老甄也死了?”
“在他的院子裡發現了屍首,是被人割喉而死的,因爲屍體倒在院子裡所以沒有被火焚燬,所以依稀還能辨認出模樣。”
李淵嗯了一聲,放下奏摺沉思了一會兒道:“你在派人去將人數覈對一下,將守城的民勇,當時看見殘匪進城的百姓帶幾個回來,朕要親自過問。周循可殺人之後就跑了,竟是到現在都沒有消息……雖然老宅中只剩下一些下人,但那都是朕的人,一個殘匪就敢如此囂張,難道朕手下連個緝兇的人都沒有?”
“雲麾將軍楚火已經帶着人馬正在追查。”
獨孤學回答了一句。
“可追了兩個多月,連周循可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李淵擺了擺手道:“你先把手頭上其他的事都放一放,這件事重要。派人去告訴楚火,若是一個月之內再找不到周循可的蹤跡,那他也就別回來見朕了。朕手下不會只養一些毫無作爲的廢物!”
“臣……”
獨孤學知道皇帝現在的心情極差,但還是忍不住提醒道:“臣只是監門衛將軍,職責戍衛宮城。”
李淵怔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道:“朕知道這些事本不該交給你去做,但你若是老老實實的接了刑部的差事難道會如此爲難?監門衛將軍的人選有的是,但刑部尚書的位子朕還一直給你留着。”
“臣委實怕了刑部的差事。”
獨孤學道。
“先去吧,朕要靜一靜。”
李淵似乎是有些疲乏,擺了擺手道:“待太子的事結束之後,你就到刑部去任職。如果你再敢一個不字,朕就讓你和高蓮生兩個人輪值御書房。”
獨孤學苦笑一聲,躬身告退。
“太像了些……”
李淵看着桌案上的那份奏摺,眉宇間一片陰霾。他剛要收拾心情處理手頭上的事,忽然外面有人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聲音帶着哭腔急切道:“陛下,大事不好了……皇后……皇后歸天了!”
……
……
短短不到兩個月之內,李淵接連失去了三個至親。齊王李元吉死於東都大營,據是下令處死李靖的時候被李靖暴起殺死,到底真相是不是這樣李淵不想去查清楚,因爲他實在不願意相信也不願意承認那真相。
太子就在十幾日前被殺死在玄武門城牆上,因爲種種緣故還沒有下葬,李淵登基之初便下令建造的陵墓還沒有竣工,他將這座陵墓賜給了太子,想不到的是太子的靈柩還在奉年殿裡停着,皇后竟是也走了。
一瞬間,李淵就好像被一柄重錘狠狠的擂在了心口上。這麼長時間以來強撐着的一口氣終於再也堅持不住,當他聽到皇后歸天這四個字之後,猛的站起來看向那個報信的宦官,張了張嘴眼前一黑昏了過去。皇帝的身子軟軟的倒在了地上,嚇壞了報信的宦官和內侍總管高蓮生。
剛剛跑到皇后寢宮的當值御醫不得不火急火燎的往御書房這邊跑,在皇后寢宮一直看着衆人忙碌的李閒聽李淵昏迷了過去,心裡隱隱有些不詳的預感。他跟着御醫快步趕到御書房的時候,李淵還沒醒過來,御醫手忙腳亂的過去翻眼皮探鼻息診脈,李閒趁亂進了御書房站在一邊看着。
他忽然看到桌案上一份還展開着的奏摺,因爲離着桌案並不是很遠,李閒能看到上面一些熟悉的字眼,隴西……老宅……
監門衛將軍獨孤學神情緊張的看着李淵,不經意間忽然看到燕王似乎是對桌案上的奏摺很感興趣。別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帝那裡,唯獨他發現燕王的腳步似乎是無意的往書桌方向挪了幾步。他眼神變了一下,咳嗽了一聲問道:“殿下……是不是要將納言大人等朝廷重臣請進來?”
李閒的腳步一頓,看向獨孤學的視線中閃過一絲疑惑。
“你在問我?”
他問。
獨孤學點了點頭道:“下官現在……只能問您。”
李閒想了想道:“那就請吧。”
“喏”
獨孤學應了一聲,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書桌上的奏摺。李閒看着他,緩緩移開腳步走到御醫身邊,看着一臉焦急的御醫輕聲道:“讓我來。”
獨孤學走出房門之後,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爲陛下診脈的燕王,總覺得之前他的舉動有些失常,腦子裡一瞬間似乎發現了什麼但卻模糊的很。他搖了搖頭,快步往外走了出去。他不知道的是,有一雙目光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
高蓮生見燕王推拿之後皇帝幽幽轉醒,連忙遞過去一杯熱茶。李閒接過來將熱茶遞給李淵,李淵喘息着緩緩搖頭臉色白的嚇人,他看着李閒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道:“皇后怎麼會突然歸天?”
李閒沒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御醫和屋子裡的僕從。
“你們都出去,全都出去!”
李淵揮了揮手吩咐道。
高蓮生連忙帶着人退出御書房之外,等屋子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之後,李閒道:“皇后情緒很失常,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她讓我靠近些,我便坐在牀邊將燈火挑亮了些。皇后便問我這些年在何處,我……在殺人和躲避被殺的路上。”
他擡起頭看了李淵一眼繼續道:“皇后便大哭起來,一口痰沒上來卡在喉嚨裡。我便讓人急急去找御醫,因爲我粗通醫術所以先爲皇后推拿,但沒有作用……她的身子委實太虛弱了些,御醫到之前,皇后就已經斷了氣息。”
“你……”
不知道李淵是要什麼,後面的話卻被他收了回去。
……
……
纔回到自己府裡沒多久剛剛躺下準備睡覺的劉政會和裴寂被宮裡派來的人帶來的消息嚇了一跳,兩個人幾乎都是從自己牀上跳下來的。連忙換了朝服坐上馬車往太極宮方向趕,裴寂的馬車在半路上遇到蕭瑀的馬車,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將簾子拉起來對視了一眼,裴寂發現蕭瑀的臉色極難看,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兒去。
“我就過,那個人是不能進長安城的!”
兩輛馬車並排而行,蕭瑀看着裴寂語氣有些憤怒的道。
“他進城是陛下的意思,難道你以爲你可以決斷如此重大的事?”
蕭瑀被裴寂的話噎住,臉色有些陰寒的搖了搖頭將簾子放下來。他吩咐了一聲,馬車隨即加速超過了裴矩的車子。裴寂也將車窗簾子放下來,想到不久之前燕王進門的時候,劉政會的那番話頓時覺得心裡堵了一大塊冰般難受。
“秦王進城當日死了三萬多人……希望燕王進城可以不死人。”
“但願平安無事吧。”
這話還在耳朵裡繞着,想不到才這麼短短的光景就死了人,而且死的還是皇后娘娘……分量也確實太重了些。裴寂越想心裡越覺得淒涼悲哀,忍不住長嘆一聲……大唐這是怎麼了,陛下這是怎麼了?
齊王,太子,皇后……
鉅野澤
張仲堅和達溪長儒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徐世績,兩個人的臉色都很肅然鄭重。在他們面前是一個巨大的沙盤,足有十米方圓,整個天下的重要城鎮,山川河流幾乎都被清晰的呈現出來。徐世績就站在這巨大的沙盤旁邊,眼睛盯着某一處沉思。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道:“無論如何,主公這計策確實太行險了些。他把自己放在長安城裡安李淵的心,可咱們這邊的事能瞞得住多久?一旦消息傳到長安城裡,主公的處境就太危險了!”
“他自己應該更知道危險。”
達溪長儒站起來走到徐世績身邊,鄭重認真的道:“但是他卻還是去了,然後將這件大事交給了你。我知道這或許太難太沉重了些,但他過信得過你,也過兵法戰陣他不如你,所以他別的事他來做……戰場上的事交給你。”
徐世績沉默了片刻後道:“稍微能讓人安心些的是,主公藉着李慧寧的機會帶了數萬大軍在身邊。只要他不是常住在長安城,一旦有什麼危險登船就走水師揚帆就沒有什麼危險了。”
也不知道,若是李慧寧聽到他這句話會是心寒心酸到什麼地步。只有護送她,只有在李世民造反的這個時間裡護送她,李閒才能帶着水師和數萬精銳直奔長安。在出發之前李閒曾經過,要賭就賭得大一些,誰又能想到他這次壓上的賭注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