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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世萼已死!”
嗣十三拎着韓世萼的腦袋,縱馬在亂兵外圍不住大喊。他麾下三百多名騎兵也一同高呼,一聲一聲的呼喊如同接二連三打響的炸雷。外圍維持秩序收攏亂兵的都是韓世萼的部下,此時聽到韓世萼已死的喊話立刻就安靜下來,全都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那個刀疤臉的漢子拎着一顆血糊糊的人頭來回奔走。
“韓世萼已死!爾等還不住手!”
嗣十三催馬衝進人羣裡,或許是因爲害怕,或許是因爲絕望,那些安靜下來的亂兵自發的分開一條路讓嗣十三進入人羣。在人羣最密集處,嗣十三勒住戰馬然後身子躍起在馬背上站了起來,踏着馬鞍,他將韓世萼的人頭高高舉起。
“逆賊已經伏法!”
之前還紛亂嘈雜的人羣安靜了下來,全都看向了那個有着一張猙獰臉孔的漢子。
“他是誰?”
有人下意識的問身邊的同伴。
“不知道……他手上的真是韓將軍的人頭?”
他的同伴反問。
“血糊糊的,看不出來。”
“可韓將軍沒有出來,難道真的被那個刀疤臉給殺了?”
“如果韓將軍真死了……咱們怎麼辦?”
“咱們……”
說話的士兵怔住,不知道該說什麼。如果韓世萼真的死了,他們這些人確實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兒。跟着韓世萼殺李世民,可現在李世民沒死,韓世萼反倒是死了。活下來的是秦王,那麼他們這些人會落得一個什麼樣的下場?
“不要相信他!”
韓世萼親信部將李希大聲喊道:“他在說謊!韓將軍就在那邊高坡上看着你們,你們莫要上了他的當!這人必然是李世民派來的,他手上的人頭必定是假的!”
“假的?”
嗣十三冷笑一聲大聲喝問道:“那你就把你們韓將軍叫出來看看!”
李希轉頭看向高坡那邊,可那邊的高坡上早就空無一人。韓世萼麾下的親兵見主將被殺,大部分都一鬨而散。高坡上只剩下一根還立着的孤零零的旗子,招展中的旗子上面那個韓字若隱若現。
“大旗還在!”
李希知道這會絕不能讓士兵們失去士氣,所以大聲喊道:“大將軍親自追殺李世民,只怕這會已經斬了那賊人的腦袋,大家殺啊,將這個無恥之徒宰了!李世民已死,韓將軍便是大軍的統帥!”
“孤還安在!”
正說話間,李世民騎着那匹尉遲恭奪來的戰馬緩緩的在人羣中走了出來。那些圍在他身邊的士兵下意識的讓開路,沒有人再敢用刀子指向他。在李世民身後,身上也不知道有幾處傷的尉遲恭緊緊跟着。那條奪來的長槊上還在滴血,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
“首惡已經誅殺,餘者不究!”
趙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大聲喊道:“秦王殿下仁慈,不追究你們的過錯!韓世萼居心叵測,倒行逆施,死不足惜!但你們不過是受了他的矇蔽蠱惑,本性非惡,只要你們放下手裡的刀子,燕王絕不會計較你們今天做下的這錯事!秦王殿下旨意,凡自動放下兵器者,無罪!”
李世民讚賞的看了趙毋一眼,緩緩催馬向前走到嗣十三身邊。他先是看了看那顆血糊糊的人頭,又看了看嗣十三然後點了點頭:“今日之恩,世民銘記在心。”
“末將奉了大將軍之命而來,輔佐殿下。殿下今日有難,末將自然不能視若無睹。只是末將也沒有想到,誅殺此賊竟是如此輕易。”
“無論如何……今日若是沒有你,孤說不定就會一敗塗地。”
他伸手從嗣十三手裡將韓世萼的人頭要了過來,然後高高舉起:“孤天命所歸!豈是隨意一個宵小之輩就能殺得了的?你們今日之事,孤可以不追究。但若是你們還以爲可以殺的了孤,那麼自然也可以來試試!孤倒是要看看,你們之中是否有人還敢逆天行事!”
這句話才落,知道自己已經沒了退路的李希立刻催馬向前,持槊朝着李世民殺了過去:“他也不過是凡人,大家一起上,亂刀砍死這個虛僞的傢伙!”
噗的一聲!
一條長槊從對面飛來,筆直的戳進李希的心口裡。
尉遲恭冷冷的看着那緩緩倒下去的屍體,從嘴裡擠出兩個字:“找死!”
……
……
“主公,下一步怎麼辦?”
跌坐在地上的大口喘息着的尉遲恭看向李世民問道。
李世民站在不久之前韓世萼立馬的高坡上,看着那些之前都按兵不動的世家子弟此時全都忙活了起來,收攏人馬的收攏人馬,搜捕韓世萼部下的忙着搜捕,一個個如同打了雞血一樣興奮,之前的冷漠蕩然無存。
他冷笑了一聲,也在高坡上坐下來說道:“韓世萼已死,這軍中的事反倒是好辦了一些。那些亂兵心中惶恐,只怕再也不敢違背了孤的命令。他們怕死,所以現在反而是最好用的時候……原定的計劃不變,孤就是要在這襄陽城下與樑軍決戰!”
“主公!”
趙毋連忙勸道:“軍心不穩,不是決戰之時機啊。若是沒有韓世萼謀亂,樑軍原來勞頓,疲乏不堪,主公以逸待勞,率軍迎頭痛擊,樑軍敗局已經定了七分。可現在士兵們只怕很難有決死一戰之心,此時決戰……”
“無妨!”
李世民擺了擺手道:“派人將軍中譁變的消息放出去!”
他看向襄陽城那邊一字一句的說道:“這件事若是傳出去,樑軍援兵的將領們必然以爲時機到來。他們不會放過一舉擊潰孤的機會,所以更加不會休整之後再尋戰機。若是他們知道孤大營中士兵譁變,韓世萼作亂……只怕立刻就會撲過來!他們以爲有機可乘,也正是孤的機會!”
他轉頭看向站在一邊默不作聲的嗣十三問道:“嗣將軍,你以爲如何?”
在怔怔出神的嗣十三愣了一下,看向李世民緩聲說道:“末將是奉了大將軍的命令而來輔佐殿下的,自然是以殿下的命令爲準,殿下怎麼說,末將便怎麼辦。只是末將手下兵力太少,只怕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你今日的作用已經太大了……誰說兵少就不能扭轉乾坤?今日若不是你這幾百騎兵,孤說不得已經是這襄陽城外的孤魂野鬼。正因爲有你這漂亮的一戰,孤纔會下定決心和樑軍決戰。”
李世民道:“譁變的消息放出去,樑軍將領必然心生輕慢。若是再派人散佈消息,就說孤重傷將死……你們猜,領兵的將軍會怎麼想?”
趙毋怔住,隨即搖了搖頭道:“臣還是以爲,此時應當穩妥爲上。大軍經此一亂,損失兵力最少有兩萬人!樑軍援兵不下十五萬,城中樑軍也至少還有四萬人。若是兩面夾擊,我軍只怕難以應對。”
“趙毋,你這人就是謹慎有餘,進取不足。”
李世民笑了笑道:“而且是該謹慎的時候謹慎,不該謹慎的時候也謹慎。難得的是之前你一直勸孤先下手爲強,但現在又犯了老毛病!”
“你難道沒看出來,蕭銑此時比孤還要忐忑不安!”
李世民指了指襄陽城的方向說道:“今日大營中亂成了這樣,蕭銑若是有魄力,只需派出萬餘人馬衝擊大營,孤就算僥倖得活,只怕也難以躲得過這一場慘敗。可蕭銑他沒有膽子出城……既然如此,孤還怕得什麼?”
“蕭銑不敢輕易出城,所以這一戰,孤的勝算又加了一分!”
“樑軍若是輕敵冒進,何須全軍迎擊?孤只需派遣一二猛將設伏,前後截斷,樑軍突然遇襲必然驚恐,此戰並不難打。”
他看了看尉遲恭,又看了看嗣十三道:“孤如今手下用尉遲,有嗣十三,還怕什麼?”
“尉遲,你可還有一戰之力?”
“臣萬死不辭!”
尉遲恭垂首道。
“那便如此……”
李世民命親兵取來輿圖,指着上面幾個地方說道:“在平安鎮外面的林子裡設伏,樑軍先頭人馬經過不要理會,大隊人馬過來也不要理會,待後面的輜重營上來之後再殺出去。只要將樑軍的糧草燒了,就已經勝了一半!尉遲,你帶人埋伏在襄陽城東,見樑軍到來便殺出來截住,孤自帶人馬正面迎擊,三刀齊下,樑軍必敗!”
……
……
武當山
駐紮在此處的唐軍已經閒了近兩個月,士兵們每日除了操練之外便無所事事。山林裡的野物倒是遭了秧,將領們無事可做便去狩獵,這段日子倒是過的清閒,只是每個人心裡卻都不輕鬆。
就在幾日前,從長安城而來的燕雲軍先鋒軍已經到了距離武當山不足四十里的地方安營。雖然沒有派人聯繫過,但李孝恭和唐軍諸將都知道,這次是到了必須做出選擇的時候了。若是不出意外,再用不了多久燕王殿下便會親自率領大軍趕到。到時候,李孝恭必須在燕王和秦王之間做出一個選擇,這關乎到的不僅僅是李孝恭個人的前程,還有五萬大軍的生死。
坐在山坡的一塊大石頭上,李孝恭看着漫山的落葉怔怔出神。
“大將軍……是不是在煩心燕王的事?”
他部下謀士崔煥然低聲問道。
“燕王派來的是長孫無忌,明明已經快到了此處卻忽然停了下來。長孫無忌之前派人與我聯絡,要說服我歸順朝廷……可已經這麼久,長孫無忌卻再也沒了下文。由此可見……燕王殿下必然是給了他什麼命令。”
“燕王……這樣做是在表現一個態度?”
崔煥然猜測道:“還是在逼大將軍您表現出一個態度?”
“兩者兼而有之……燕王要告訴我的是,他沒心情再等我做選擇了,所以他親自率軍來了。當然這同樣也是逼着我,逼着我在他到來之前的這段日子做出選擇。”
“大將軍早就有所決斷了,是吧?”
崔煥然忽然笑了笑說道。
“決斷自然是早就下了,不然我怎麼會在武當山按兵不動?想來燕王也是明白我的意思,不然也就不會先派長孫無忌然後再出兵了。我之所以心裡糾結……不是糾結於該站在哪邊,而是怎麼站過去!”
“勝仗!”
崔煥然加重語氣說道:“除了一場勝仗,還能有什麼?”
他笑了笑說道:“對樑軍開戰,只要打贏了,不管是對燕王來說,還是對秦王來說都不是一件壞事。兩面都不得罪,都算是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