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繼續舉行,只不過幾位核心人物都已經對這場大典失去了興趣,他們更多的是在想,肅王趙宗顯如此大膽莽撞,到底是爲了什麼!
等到了日中時候,趙壽在謝康的指引下,焚香祭天,最後在崇政殿接受百官賀表朝拜,這場大典也就正式落下帷幕。
當然,當夜還會有一場國宴,邀請朝中臣工參加,一些重臣還會新君得到恩賞,以示善意。
這場宴會,趙顯跟項櫻只露個了面,就藉口身體勞累,回肅王府去了。
見趙顯離席,過了片刻之後禮部尚書謝康也跟蕭太后打了個招呼,離開了大內皇宮。
謝康離宮之後,直衝衝的朝着清河坊的肅王府走去,等他走到肅王府,才發現肅王府中門大開,內府已經擺好宴席,肅王趙宗顯正對他舉着酒杯,顯然已經等他許久了。
謝康怒氣衝衝的走了進去,看也不看趙顯遞過來的酒杯,咬牙道:“趙七!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在做什麼?老夫不是看在當年對不住你爹的份上,今天說什麼也不會理你!”
十一年前趙長恭失勢的時候,身爲趙長恭表情的謝家保持了沉默,四年前肅王府遭難,謝家更是視而不見,因此謝康才說自己對不起趙長恭。
不過家家有家家的考量,謝家上下數千人,自然不可能爲了趙長恭這麼個“表兄”去涉險,因此趙顯對於謝家當年的作爲並沒有太多芥蒂。
他起身,拉着謝康入座,親自給他斟了杯酒,呵呵笑道:“表叔忙了一天,還未怎麼吃東西吧,來,先喝杯水酒。”
謝康冷哼一聲,接過酒杯剛想喝下去,但是他眉頭一皺,又放下了酒杯。
“不行,今天你不跟老夫說明的你的意圖,你們肅王府的酒,老夫說什麼也不敢再喝了!”
謝康烏黑的鬍鬚抖動,悶哼道:“再這樣糊里糊塗的跟你小子走下去,哪天我們謝家滿門抄斬都有可能!”
趙顯哈哈大笑。
“表叔啊,今天過後,無論你喝不喝酒,謝家,最起碼是臨安的這支謝家,都與我肅王府生死與共了。”
謝康在年初與山陰謝氏分了家,算是獨立出來的一房,也就是說以後只要他不犯那種夷三族的罪過,哪怕是滿門抄斬,也抄不到山陰謝氏的頭上。
這也是謝康敢於在趙顯身上下注的原因。
謝康怒哼了一聲:“你小子不會無聊到用登基大典這種事情來逼迫老夫吧?與天子加冠,虧你想的出來!”
趙顯啞然失笑。
“表叔你早就與肅王府不分彼此,侄兒當然不會做出這種蠢事,今日要表叔這般施爲,也只是試探試探皇太后跟陛下究竟是何想法而已。”
趙顯抿了口酒,長出了一口氣:“今天她若是順着表叔的話頭,提出讓我替天子加冠,那就代表着陛下願意全然信我肅王府,從今以後肅王府行事就可以再無顧忌,政事堂的幾個老頭子也都變成了土雞瓦狗,侄兒也不用在臨安城裡苦苦騰挪身子。”
說到這裡,趙顯長嘆了一口氣。
“很可惜,她拒絕了。”
“所以,對付那些文人,還是沒有辦法一蹴而就,只能一步步慢慢來了。”
謝康冷笑:“你這般用強,古往今來,又有哪位當權者不會拒絕!”
趙顯臉色淡然:“表叔何必生氣?眼下不是仍舊相安無事嗎,太后她仍舊離不開肅王府,政事堂那幫文人也就奈何不得我們,表叔只當今日的“扶冠”未曾發生過便好。”
謝康悶了一口酒,心中仍舊有些不安,聽到趙顯這麼說以後,他心裡生出一股怒氣:“這豈是你說不曾發生過就憑空抹掉的?此事之後,太后該如何看你?陛下又該如何看你?將來哪怕你勝過陳靜之他們,陛下成年之後,又豈會有你趙宗顯的好下場!”
“你父當年在朝堂上只是態度強橫了一些,就被陳靜之他們百般痛罵,你今日光明正大要替陛下加冠!只怕將來的下場,比你父還不如!”
尚書大人越說越激動,不知不覺滿臉通紅。
趙顯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語氣仍舊平淡:“表叔,如你所說,我父當年只是態度強橫一些,就被那些文人視爲權奸,那就算今日沒有加冠一事,他日便能和當今陛下和睦相處了嗎?”
一個勢力集團的核心權力,永遠只能掌控在一個核心手裡,日後不管是陳靜之還是趙顯在朝堂上生出,都會成爲小皇帝的敵人,絕不會有例外。
陳靜之還好,到時候了不起掛印告老,而趙顯身爲宗室,最好的下場也不過是趙長恭那樣而已。
謝康被趙顯問的一愣,良久之後,他才澀聲說道:“你聰明一些,未必就不能全身而退。”
“我爲什麼要退?”
趙顯淡然一笑:“實不相瞞,今日所謂的“加冠”,一來是試探一下蕭太后的態度,二來也是給侄兒求一個心安,今日侄兒主動要給他趙壽扶冠,是他們自己拒絕了的,那以後他這帝冠不穩,可怪不得我趙宗顯。”
“你!”
謝康豁然起身,臉色驟變。
“趙七,你…想幹什麼!”
謝尚書額頭青筋蹦出,極力的壓低了聲音。
“表叔,別裝了。”
趙顯仍舊坐在主位上,對着謝康笑嘻嘻的說道:“年初表叔與大表叔分家的時候,表叔的幼子謝詹與大表叔的幼子謝懋,互換了一下,是也不是?”
謝康的幼子謝詹今年將將十歲,而謝建的幼子謝懋,今年十一歲,兩個小孩兒年紀相仿,只是在成康十六年的年初,這兩個小孩兒,都換了一個爹。
謝家兄弟換子,無非是爲了規避風險,臨安的這一支謝家已經全然依附了肅王府,他日這支謝家遭了難,謝康還能留下一支香火。
謝尚書重新坐回了位置上,臉色陰沉:“你怎麼知道的?”
趙顯直言不諱:“山陰謝氏裡頭,有宗衛府的人。”
謝康臉色鐵青,良久之後才長長的舒了口氣:“當日我與大兄商議,決定不能像上次對你父一樣對你,所以才分出一支押在你的身上,彼此留子也是爲了留下一份血脈。”
說到這裡,謝康的臉色更加難看:“可是你居然想……造反!”
“造反”兩個字被謝康壓的極低,幾乎是咬着牙從嗓子裡說出來的。
“造反可是夷三族的罪過!我若遭難,山陰謝氏也走不脫!”
趙顯給他倒了杯酒,臉色仍舊平靜:“表叔,你膽子太小了。”
“侄兒當然不會造反,今日所做種種,也只是爲了不重蹈我父覆轍,所以奮起力爭而已。”
“且不說此事究竟成與不成,就算不成,表叔你最多也就是罷官而已,侄兒有把握把罪衍攔在肅王府一家身上,不管是臨安謝氏還是山陰謝氏,都會安然無恙。”
說到這裡,趙顯對着謝康咧嘴一笑:“再說了,事已至此,表叔你想要抽身,也抽不出去了。”
謝康臉色鐵青,僵硬的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叔侄二人對飲,一直到夜深時分,滿臉通紅的謝康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說話已經咬字不清了。
“趙……七,謝家,跟了!”
說罷,他搖搖晃晃的走出了肅王府。
仍舊清醒趙顯嘿嘿一笑。
你不跟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