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趙顯從西陲一路帶回臨安的這四萬“右營禁軍”,沒有一個是真正的右營禁軍,全部是由西陳的玄甲軍假扮而成的。
趙顯帶去西陲的五萬右營禁軍,本身就是生面孔,再加上蕭子俊以及他麾下幾百個將官,至今還被趙顯關在了夔州城,所以整個臨安城都沒有人察覺出這批右營禁軍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對勁,那就是這四萬個人都過分精銳了。
要知道這隻陳王府麾下的玄甲軍,本身就是在整個西楚否戰力靠前的軍隊,當年老肅王趙長恭兵鋒最盛的時候,就是被這隻玄甲軍給擋在了函谷關以內!
同時,這五萬玄甲軍老卒也是項雲深留給項少陽的寶貴遺產,項少陽帶着這五萬玄甲軍老卒還有他剛組建起來的五萬玄甲軍新兵去追擊韓當的時候,那五萬玄甲軍新兵幾乎死了個乾淨,但是這些玄甲軍老卒,存活下來了近四萬人!
這就是沙場之前,百戰老卒的厲害之處,他們或許未必能殺死多少敵人,但是他們永遠是最難死的那一撥人!
在夔州城的時候,趙顯親自開口跟項少陽借兵,項少陽是扭曲着臉孔,才答應下來的。
但凡項少陽有一點拒絕趙顯的餘地,趙顯就不可能從他手裡把這隻玄甲軍接手過來。
更爲致命的是,趙顯只是借兵,並沒有把項少陽一起帶到臨安來,此時的西陳國主項少陽,還在陳都對着那四萬真正的右營禁軍發呆呢!
借玄甲軍來臨安翻盤,是趙顯壓箱底的最後手段,他想主宰臨安不假,但是在被臨安斷糧之前,趙顯從未想過從用這種直接撕破臉皮的暴力手段來獲取政權,這一切,都是被蕭太后跟陳靜之逼出來的。
趙顯,或者說整個肅王府勢力,已經被蕭太后跟陳靜之逼到了牆角,退無可退!
想到這裡,趙顯擡頭看了一眼蕭太后,目光微冷。
蕭太后被趙顯的目光盯的渾身不自在,她硬着頭皮微笑道:“七郎,你這番立下大功,哀家跟政事堂幾位宰輔商議過了,你已經是一肩雙親王,爵位上沒有什麼封賞的餘地了,所以朝廷準備把肅州府附近的三個州府,都封在肅王爵名下,以後肅州附近的衢州府跟信州府,都算是你的藩國了!”
說到這裡,蕭太后臉上的笑意十分真誠。
“另外,雖然世宗皇帝留下了的祖制規定藩王不準干涉藩國政事,但是七郎你功勳卓著,哀家跟陳相他們議過了,以後包括肅州府在內的三個州府的人事任命,都由肅王府說了算。”
說句實話,這種級別的封賞,放在啓國任何一個藩王身上,都已經是榮寵無限了,畢竟大啓的各地藩王權力十分弱小,根本無力干涉自己藩國的軍政問題,朝廷甚至一度規定藩王要定時去當地衙門點卯,可見大啓的趙氏藩王,可憐到了什麼地步。
如今蕭太后能說出讓趙顯自主藩國政事,明擺了是對趙顯表達自己的歉意。
趙顯微微低下頭,語氣漠然:“臣奉天子詔令親征,只不過盡人臣本分,如今託陛下鴻福僥倖取勝,也都是陛下的功德,臣不敢居功。”
趙顯這句話說出口之後,蕭太后微微色變。
這趙七想做什麼,這種封賞都不要了?
但是接下來趙顯的話,讓這位年輕的太后娘娘放心不少。
“臣這趟是代天子西征,臣立下的功勞不足掛齒,但是臣麾下的一衆將士,個個浴血奮戰,都是爲大啓效了死力的,還請朝廷不要忘記他們。”
蕭太后連連點頭:“這個自然,哀家會跟政事堂幾位宰輔儘快拿出章程,只要七郎功勞簿上有名字的,朝廷悉數按軍功封賞,一個也不會漏掉。”
趙顯點頭致謝,然後瞥眼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林青,繼續對蕭太后抱拳道:“太后娘娘,林大將軍自去年江寧一戰開始,再到年尾夔州一戰,以及此次的大勝韓當之戰,均居功甚偉,臣替林大將軍請功。”
蕭太后面露難色。
“林大將軍已經是二品武官,大啓肱骨,對於他的封賞,哀家一個人也拿不了主意,不如先放一放,等七郎你回肅王府歇息幾日,再政事堂跟七郎你一起商議如何封賞林大將軍,如何?”
趙顯冷眼以對。
“臣弟跟那些讀書人沒有什麼好說的…”
趙顯說到這裡,指了指簇擁在高臺四周的臨安禁軍,冷笑道:“臣弟不過離開臨安兩個月左右,政事堂就商議出了十萬禁軍來迎接臣弟!這份厚禮,着實讓臣弟心寒,今日就在這封賞的高臺之上,還請太后娘娘定下封賞林大將軍的章程,否則臣弟一個人寒心不要緊,只怕整個徵西軍都要跟着寒了心!”
林青半跪了下來,低頭不語。
蕭太后面帶猶豫之色。
倒不是她吝嗇,在這個當口只要能安撫住徵西軍集團,不管是什麼承諾和封賞都是值當的,只是蕭太后在臨安的權柄遠沒有看起來那麼大,更沒有權力去封賞一個二品的實權武將,即便是她現在點了頭給趙顯畫了一塊大餅,事後封賞的聖旨流程走到政事堂,幾個宰輔不蓋印,聖旨就會變成一張沒用的中旨。
聖旨是整個大啓朝廷的意思,你不聽就是犯罪,但是中旨只是皇帝一個人的意思,大臣們是可以搖頭拒絕的。
尤其是封官的中旨,沒有政事堂的印章,朝堂上下根本不會有人去接。
丟不起這人!
就在蕭太后猶豫不決的時候,小皇帝在一旁咬了咬牙,擡頭看向趙顯,脆生生的說道:“皇叔莫說了…朕封林大將軍一個世襲的一等侯,你看如何?”
世襲不罔替,也就是代代削爵。
趙顯閉目不語,林青跪在地上,叩首道:“臣林青,叩謝陛下天恩!”
趙顯低哼一聲,半真半假就要的負手離開高臺,蕭太后有些慌亂的喊住了趙顯。
“七郎何去?”
趙顯頭也不回,意興闌珊的說道:“心寒了,回家抱老婆奶孩子去了。”
說到這裡,趙顯停住腳步,回頭似笑非笑的說道:“太后娘娘不會是現在就想對臣弟動手吧?眼下臣弟剛剛大勝歸來,整個臨安的百姓可否看在眼裡,此時卸磨殺驢,太過難看了吧?”
蕭太后面色緋紅。
“七郎說笑了…只是你領虎符出京,現在總該把虎符交還陛下才是。”
趙顯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微笑。
然後他從袖子裡取出半枚銅虎,笑容輕佻。
“皇嫂還真是心細如髮,這玩意兒,臣弟本來還準備帶回家給未來兒子玩呢。”
蕭太后臉色嚴肅:“虎符乃國之重器,七郎莫要胡鬧了。”
趙顯灑然一笑,回過頭蹲下身子,把半枚虎符遞在小皇帝手裡,輕聲說到:“陛下,臣交還虎符。”
趙壽把這半片虎符接了過來,有些磕磕巴巴的說道:“辛勞皇叔了。
見到趙顯交還虎符,蕭太后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下來,她瞬間就是長出了一口氣,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這枚不起眼的虎符,代表着整個啓國西陲邊軍的兵權!
沒了虎符,趙顯也就沒有了最爲致命的兵權,沒有兵權,也就沒了最讓蕭太后害怕的爪牙!
最起碼,在沒有虎符的情況下,從西陲歸來的這四萬右營禁軍,不可能再跟着自家的這個七郎,鬧什麼大事了。
太后娘娘臉上的笑意更顯真誠,她對着趙顯笑得跟跟花兒一樣。
“七郎這一趟累壞了吧?不妨先回府歇息幾天,等得空了,哀家帶着陛下去肅王府看你。”
“臣弟告退。”
趙顯極爲瀟灑的對着蕭太后拱了拱手,轉身走下高臺。
背過身子的時候,趙顯嘴角露出了一抹毫不掩飾的獰笑。
蠢女人,啓國的虎符可指揮不動西陳的玄甲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