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守城戰是一場互相試探的戰爭,或者說是國戰前的前兆。
但是規模絕對不小,事實上只要雙方兵力加在一起超過一萬人,就可以稱之爲大規模作戰,而在這場滁州守衛戰裡,雙方投放的兵力加在一起已經多達十五萬人,傷亡也已經到達兩三萬。
要知道,當年姜無忌親自統兵的江寧之戰,兩方的兵力也就是十五六萬人而已,這場“熱身戰”論規模,已經不輸兩年前的那場江寧之戰了。
不過這一戰之後,兩方都很有默契的偃旗息鼓,各自縮回去舔舐傷口,此戰的結果雖然是江寧軍“大勝”,但是齊人人數太多,兵力懸殊之下,兩方受到的“傷”,其實是差不多的。
微涼的秋風吹拂過滁州城的城樓,距離上次大戰已經過去了四五天,城下的屍體也已經被江寧軍將士處理乾淨,除了城牆上依稀可見的斑駁血跡,還有城前清理戰場時遺留下來的散亂兵器之外,似乎再沒有什麼別的痕跡能夠證明,在數天之前,這裡發生了一場激烈而又殘酷的大戰。
不過這場大戰的詳細過程結果,卻已經跟秋風一起,飛到了南方的臨安城。
肅王殿下本來正在政事堂跟兩個老頭議事,當宗衛府的人把這份戰報送到8啊手裡的時候,趙顯面無表情的看完,然後輕輕把它放在謝康面前,語氣平淡:“謝相跟高相也看一看。”
這份戰報是王霜跟秦干鏚一同寫出來的,裡面詳細記錄了大戰的過程結果,以及傷亡人數,當謝康看到江寧軍死傷五千殺敵兩萬餘的時候,這位略顯年輕的首相大人搖了搖頭,對趙顯嘆道:“王爺,這場守城戰雖說是我軍大勝,但是我江寧軍人數比起齊軍來,還是要差上太多了,哪怕齊人就這樣跟我們以命換命,江寧軍也是吃不消的。”
說到這裡,高明玉也看完了這份戰報,老頭子要沉穩許多,他捋了捋自己花白的鬍鬚,疑惑道:“這些齊人大可以圍而不打,他們爲何這般急躁,要用性命去攻城呢?”
趙顯淡然道:“大概是北齊的那個小皇帝,受不了被我大啓大兵壓進的屈辱,想要在天下人面前顯一顯手段吧。”
高明玉呵呵一笑:“如果爲了一時意氣就這般耗費國力國本,那這個北齊的新帝,着實不怎麼高明。”
這就是南啓跟北齊兩個國家的區別,啓國這麼多年以來,都在三國之中處於劣勢,平日裡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對於“受氣”,整個啓國的君臣都特別有經驗,譬如說成康十二年北齊馬踏江寧,也是陳靜之出面勸回去了事,成康帝連索賠的心思都沒有,整個臨安城都是一副得過且過的態度。
這是長期國力孱弱帶來的心態問題。
而北齊就不同了,他們強橫了百餘年,自然也欺負了別人百餘年,這個國家,是受不得氣的,姜無忌在乎的,並不是滁州城這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他姜家的面子。
當年北齊元慶帝在位的時候,私下裡稱呼南啓跟西楚,都是稱呼項賊跟趙賊的,這個國家向來自以爲自己是中原正統,並不太看得起其他兩個國家。
如今大齊的國土,給這個東南小國打上門來,這口氣要是忍了,我姜家的臉面擺在哪裡?
不過趙顯作爲一個“穿越者”,這種三國之間遺留的歷史問題,他並不太瞭解,之所以能想出這種辦法來激怒姜無忌,是因爲趙顯見過姜無忌這個人,按照他對姜無忌的理解,這個人就不是那種可以隱忍的人。
謝康輕聲笑道:“高明不高明,他都是北齊的皇帝,只要他在這個位置上一天,誰也不能小瞧他。”
趙顯擺了擺手:“姜無忌這個人,本王還算了解,就不提他了,兩位宰輔覺得,江寧軍該何去何從?”
現在的江寧軍處在一個十分尷尬的位置,如果死守滁州城,那麼他們固然能留下大量齊軍,可這批江寧軍肯定也很難活着回來,到時候即便姜小白麾下的二十萬禁軍死個乾淨,兩國也只能算是兩敗俱傷,並不能算趙顯佔了便宜。
趙顯要的是收回江北!
謝康有些猶豫的說道:“既然這北齊的新帝要的是面子,那咱們不如給他一個面子,出面和談撤回江寧軍,現在北齊的淮軍已經傷亡過半,咱們也算佔了點便宜,這時候撤回來也算是點到即止,沒有跟北齊結下什麼死仇……”
聽了謝康的話之後,趙顯面無表情,轉頭看向高明玉。
高老頭很是知趣,知道趙顯大概不喜歡謝康那種意見,這個老頭拱手道:“殿下,老朽不善兵事,而且從未掌兵,這種兵家大事,老朽就不置喙了……”
這話不輕不重的打了謝康一個巴掌,因爲這個世家出身的謝左相,雖然讀過不少兵書,但也是沒有上過戰場的。
趙顯點了點頭,從政事堂裡起身,輕聲道:“既如此,這事就不勞煩兩位宰輔了,兩位執掌政事堂,還請儘快把朝廷的夏賦收繳上來,協調好朝廷六部,尤其是戶部供給江北的銀糧,決不能中斷,明白沒有?”
兩位宰輔紛紛拱手,齊聲道:“下官遵命。”
“再有,用朝廷的名義,跟那些江南大戶去買糧,一個月之內,本王要再籌措二十萬石糧食,運到江寧去。”
聽到這裡,兩位宰輔對視一眼,然後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
“是。”
趙顯負手離開政事堂。
等趙顯走遠之後,兩個宰輔各自嘆了口氣,他們心裡清楚,自家這位肅王殿下,怕是要跟兇悍的齊人打到底了。
趙顯離開政事堂之後,飛馬回了肅王府,王府書房裡頭,被青衣衛請到肅王府的大將軍林青已經等候許久,趙顯見到林青之後,開口第一句話就讓林青臉色微變。
“林叔,本王想要再派十萬禁軍到江北去,你覺得如何?”
林青並沒有立刻點頭,他皺眉思索了片刻,輕聲道:“王爺……我大啓國小,如果二十萬人上陣,可就是賭上國運了啊。”
趙顯眯了眯眼睛,目光看向江北。
“如果齊人敢全力進攻滁州城,那這就是必勝的賭局,必勝的賭局,豈能不加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