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趙顯之所以給項少陽看這封信,主要目的是爲了敲打敲打這位西陳國主,讓他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裡不要有什麼異心,這西陳的格局是趙顯一手經營起來的,如項少陽所說,西陳就是大啓的藩屏,只要西陳在一天,趙顯就沒必要太過擔心西楚有什麼動作。
等哪一天西楚沒了,趙顯纔會考慮去動這個不大不小的西陳。
聽到項少陽一番慷慨陳詞之後,趙顯坐在座位上沉默了一段時間,然後才擠出一個笑容,伸手把項少陽從地上扶了起來,呵呵笑道:“國主這是做什麼,本王自然知曉項雲都狼子野心,想要離間陳國與大啓之間的關係,再說了,本王跟項雲都頗有仇怨,又豈會上他的當?”
項少陽從地上起身,又對着趙顯深深一躬:“殿下英明,小王帶陳國上下臣民,謝過殿下大恩。”
這便是形勢比人強的苦處了,如果是一個匹夫,在趙顯面前大可以一走了之,最多就是一死而已,但是項少陽身上揹負着一個國家,還有一身富貴無比的權勢,因此不管他項少陽是個什麼性子,平日裡有多高傲,但是在趙顯面前他都不得不低下自己的頭顱,低聲下氣的賣好。
兩個人再次坐下來之後,趙顯輕輕敲了敲桌子,淡然道:“現在的問題是,項雲都主動要跟本王求和,本王雖然不準備應承他,但是你皇姐還有本王的那個小郡主,現在還失落在郢都城裡,本王擔心如果本王拒絕項雲都,他會對她們母女不利。”
項少陽拱手道:“殿下不必擔心,項雲都雖然狡詐,但是他也是一個知道輕重的人,如今大啓兵強馬壯,我陳國也可以爲大啓羽翼,他既然要跟大啓求和,就不會再得罪殿下,否則惹怒了殿下,北齊的慘狀他們也不是沒有瞧見。”
本來項少陽這幾年之所以這麼乖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他想借着這個機會,從南啓這邊要求一些火器的技術,尤其是那種威震江北的肅武炮,但是剛纔被趙顯這麼一嚇,項少陽什麼心思都淡了,就連雷震子也不敢再要了。
這幾年來,臨安城的軍器監雖然不再大規模生產雷震子,但是雷震子的技術已經基本成熟,並且外原先的基礎上改進了不少,最新生產的雷震子,不再像從前那樣只有三個月的保質期,因爲陶罐的密封技術得到進一步提升,如今臨安軍器監製出來的雷震子,至少可以儲存一年以上,已經成爲了類似火油滾石的守城物資,最近幾年,啓國每年都會分給西陳一些雷震子,給他們護衛疆土。
聽到項少陽這麼說,趙顯先是笑了笑,然後伸手拍了拍項少陽的肩膀,淡然道:“國主說的是,不過本王在這西陲不便久待,過段時間就要回臨安去了,如果你皇姐他們回來的行程不怎麼順利,還需要國主的玄甲軍配合本王一番纔是。”
項少陽立刻低頭:“爲宗主做事,乃是陳國之本分,如果王爺需要,小王願意交出玄甲軍兵符,供王爺驅策。”
這話聽起來大方,但是所謂的“玄甲軍兵符”,只是暫時掌控玄甲軍的憑證而已,說到底這十萬玄甲軍還是忠心與陳都的,如果兵符的命令項少陽這個陳王的命令衝突,那些玄甲軍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項少陽。
趙顯滿意的點了點頭:“兵符倒也不必,等有用得着玄甲軍的地方,本王再派人去跟國主借兵,到時候還請國主不要吝嗇纔是。”
這話已經有了要送客的意思了,項少陽自然能聽得出來,這位西陳國主對着趙顯拱了拱手,恭聲道:“殿下但有吩咐,派人去陳都送個口信就是,到時小王必當親領十萬玄甲軍,爲殿下麾下大將,供殿下驅策。”
他是接近半夜到的夔州城,跟趙顯說了不少話之後,現在時間已經接近了天明,項少陽看了看天色,然後躬身道:“殿下,現在時間不早了,如果被人瞧見小王在夔州城,很可能暴露殿下位置,小王這便回陳都去了,王爺但有什麼事情,儘管派人到陳都召喚小王就是了。”
趙顯點頭微笑:“勞煩國主親自跑這一趟,以後得了空,本王自當親自去一趟陳都,拜訪國主。”
“小王告退。”
見項少陽要走,趙顯親自起身,把他送到了州牧府的後門,那裡早有一輛馬車等在那裡,項少陽跳上馬車之後,趙希也跳了上去,要親自駕車把他送回陳都。
趙顯望着項少陽遠去的馬車,出了會神,回頭一看,一身雪白衣衫的王霜就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如同鬼魅。
趙顯被嚇了一跳,見到是王霜之後,這才鬆了口氣,沒好氣的說道:“師兄怎麼大半夜不睡覺,在這裡嚇人?”
王霜呵呵一笑:“是趙希那小子,知道這位西陳國主功夫不弱,怕他傷了王爺,所以特地派人把末將喊了起來,讓末將也在附近守着。”
聽到這話,趙顯才微微皺眉:“這項少陽這般厲害,趙希也自覺不是對手?”
趙希的功夫經過王霜這幾年時間的調教,比起前幾年已經是大有長進,能讓他心生警覺特意把王霜喊起來,說明他對打贏項少陽,心裡並沒有什麼把握。
王霜微微搖頭:“按照這位西陳國主的呼吸來看,他的武學修爲也就跟趙希在伯仲之間,就算廝殺功夫比趙希強一些,也不會強到哪裡去,趙希是爲了求穩,才把末將喊了起來。”
趙顯點了點頭,望着項少陽離去的方向,眯着眼睛說道:“這位西陳國主,師兄也看到了,師兄覺得此人如何?”
王霜雙手攏在衣袖裡,站在趙顯身後,淡然道:“看得出來身上的功夫不錯,是師出名門,統兵作戰的能耐末將沒有見過,倒不好做出評判。”
趙顯面無表情:“此人六年前,親手把一柄利刃,刺進了他父親的胸腹。”
六年前他裹挾項少陽一起在陳王宮政變,本意只是想把這個少年人扶上西陳王位,並沒有想着要殺死老陳王項雲深,但是項少陽進了陳王宮之時,竟然毫不猶豫的一刀捅死了項雲深,項雲深倒在血泊中的時候,趙顯就站在旁邊,當時項少陽滿臉鮮血的陰狠樣子,至今仍然歷歷在目。
聽了趙顯的話之後,王霜沉默了下來,過了許久之後,這位大啓淮安侯才輕聲開口,聲音中帶着殺意。
“弒父大逆不道,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