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顯的兩封信,很快交到了趙炳的手上。
這位宗衛府的大統領見到其中一封書信的信封上寫着自己名字之後,立刻明白了王爺不想讓這信裡的內容流傳出去,於是他接過書信之後,一個人回到了大統領班房,拆開了其中一份寫着自己姓名的書信。
這封信的內容,趙炳認真看了許多遍,最後輕輕放在火燭上付之一炬,然後這位宗衛府的大統領,看向另一封信封空白的書信,目光復雜。
當年老肅王在京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宗衛府的大統領,那個時候趙炳還是成康帝趙睿最忠心的心腹,因此他自然對肅王府的各種情報極爲熟悉,儘管如此,那位肅王府側妃的來歷,趙炳還是不太清楚,當年就只知道肅王府那位來歷不明的側妃娘娘,極有可能是一個齊人女子,其餘情況趙炳,或者說宗衛府就查不清楚了,直到現在,這位做了二十年大統領的趙炳,才明白當年那個來歷不明的齊人女子,竟然是北齊的帝姬……
已經年近半百的趙炳,愣神了許久之後,才悠悠吐了一口氣。
“肅王殿下,當年您在戰陣之上無敵,啓國上下,包括趙炳在內一直都是佩服的,可沒想到您竟然綁了一個齊人公主回來做側妃,這等膽量,趙炳當年是想也不敢想的……”
趙炳此時口中的“肅王殿下”,顯然不是指如今的肅王趙顯,而是指老肅王趙長恭。
論年紀,趙炳比起老肅王大概小了十多歲,也就是說老肅王名震天下的時候,正好是趙炳剛剛記事的時候,正因爲如此,趙炳這一代人對於老肅王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崇拜心理,即便趙炳在臨安做了二十年的宗衛府大統領,這種心思也從未淡去。
當年趙長恭成名,南征北戰的時候,正是北齊國力最盛的時候,而且那時候的南啓舉步維艱,在這種情況下,趙長恭居然敢從戰場上,綁了一個齊人公主回來做小,且不說這種行爲對錯,只說這種膽量,在那個北齊“一家獨大”的年代,就是絕無僅有的。
想到這裡,趙炳又搖頭感慨了幾聲,隨即擡頭看了看完全黑下來的天色,動身離開了宗衛府,趁着月色,朝着肅王府前去。
這一次的目標,是營救王爺的親生母親,因此趙炳半點也不敢馬虎,所以有一些細節,他需要親自跟趙顯當面確認。
這幾年時間,趙炳出入肅王府的次數也不算少,因此肅王府的幾個門子都認得他,見到趙炳到來之後,二話不說就從側門迎了進去,然後在肅王府幾個下人的引領下,趙炳來到了肅王府的書房門前,輕輕叩響了書房的房門。
沒過多久,披着一身裘服的趙顯親自給趙炳打開房門,把他迎了進去。
此時已經進入了寒冬時期,夜風格外淒涼,但是早已經點了火爐的肅王府書房卻溫暖如春,趙顯隨手給趙炳拉了個凳子,淡然道:“有勞大統領親自跑一趟了。”
在私下裡,趙顯從來就不計較太多禮數,跟趙顯相處很久的趙炳也明白了這個道理,就不再下跪,而是彎着腰報了抱拳,見過趙顯之後,就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本王的信,大統領都看了?”
趙炳微微低下頭,語氣恭謹:“回王爺,卑職都看了。”
趙顯在自己的主位上坐了下來,淡然道:“說說看法。”
“王爺要迎太王妃回京,卑職等自當盡力,關隘就是太王妃的地址準不準,還有就是……”
說到這裡,趙炳擡頭看了一眼趙顯,繼續大着膽子說道:“還有就是,太王妃乃是北齊的帝姬,身份尊貴,她老人家靜修的地方多半會有北齊官兵把手,如果她老人家願意配合還好,如果太王妃她老人家不願意跟我們回臨安來,那……”
說到這裡,趙炳就沒有繼續往下說了,其實他話裡的意思已經很明顯的,據姜璇所說,那座居士庵雖然沒在皇城裡頭,但是距離燕都皇城並不算太遠,姜瑤又是北齊天子的親生姑母,如果她不配合,只要大聲叫嚷一聲,不管燕都有多少明鏡寺的暗衛,都很難把她從燕都城裡接出來。
“這一點,本王也想過了。”
趙顯微微嘆了口氣,輕聲道:“算算時間,母親她離開臨安已經接近十年了,她老人家現在是個什麼想法,誰也說不清楚,你想辦法把本王的另一封書信遞到她老人家手裡,至於願不願意回來,由她老人家自己決定,本王……不強求。”
趙顯之所以要急着把母親接回臨安,就是因爲接下來他要朝着燕都城進軍,而姜家的姜無忌等人是知道這一層關係的,以後如果南啓軍隊兵臨燕都城下,這個闊別許久的母親,很有可能會因此受到牽連,甚至有生命危險。
到那個時候,趙顯興師動衆纔打到燕都,不可能因爲任何人輕而易舉的退回來,放到國家層面上的戰爭,就已經不是個人情感能夠左右的問題了。
所以,爲了趙靈兒能夠開開心心的成婚,爲了自己能求一份心安,也爲了母親不受自己牽連遇難,趙顯必須要趁着國戰未起之前,想辦法把她接回臨安來。
最不濟也要接出燕都城,脫離姜家人的控制。
趙炳聽了趙顯的話之後,微微鬆了口氣。
看來自家王爺還是理智的,如果王爺說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接太王妃回京,那麼宗衛府埋在燕都的暗衛,很有可能會因此死傷殆盡,那麼趙炳這幾年辛辛苦苦在燕都埋下的暗線,都會瞬間化成塵土。
“王爺,這件事情,卑職已經明白了,不過此事事關重大,趙慨大統領又不在臨安,卑職不放下手下人去做……”
說到這裡,趙炳沉聲道:“因此,卑職想出京,親自去一趟燕都……”
趙慷如今已經不是宗衛府編制裡的人,而趙慨在王霜身邊,帶着數千青衣衛負責王霜的一切情報問題,所以也暫時脫不開身,趙炳知道,這件事宗衛府必須辦的漂漂亮亮的,因此這個數十年沒有出過臨安城的大統領,萌生了出京的想法。
趙顯淡淡的看向趙炳:“大統領如果離京,宗衛府誰來替本王照看?”
“王爺,宗衛府體制已經成熟,離了誰都不會出太大的岔子,卑職離京之前,會把宗衛府的一切事情安排妥當,王爺這段時間裡如果有什麼吩咐,一樣派人送信到宗衛府去就是了,絕不會出什麼問題……”
趙炳這一番話說的信心滿滿。
的確,他經營宗衛府已經整整二十多年了,整個臨安城也只有他,有資格說出這種話來。
趙顯微微眯起眼睛,輕聲道:“趙慷去行不行?”
趙炳緩緩搖頭:“恕卑職直言,趙慷統領口才有餘,能力遠遜色於趙慨大統領,王爺留在身邊聽用還好,一旦派出去可能就會壞事……再說,現在燕都城的幾支暗線,都是卑職親手埋下來的,卑職用起來也比其他人要得心應手一些……”
趙顯坐在主位上,仔細思索了許久。
最後他還是輕輕點頭。
“那家母的性命,就託付給大統領了。”
趙炳雙膝跪地,沉聲道。
“必不負王爺重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