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烈,就是當年在郢都公主府負責看守項櫻還有趙顯的那個禁軍千夫長,時過境遷,當年那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人,如今已經成長爲一軍副將,成爲西楚軍方的青年將領。
說起來,韓重是項櫻的表兄,但是這個韓烈比項櫻還要小上一歲,是項櫻的表弟,當年兩個人一起在郢都講武堂裡學習,韓烈還是大姐頭項櫻的一衆跟班之一。
不過現在,這位韓二郎領着五千個楚軍,架着雲梯,扛着攻城捶,悍不畏死的朝着夔州城的西城門衝擊。
箭雨呼嘯而下,韓烈的左臂被射中了一箭,不過有一層鐵甲覆身,這位韓二郎只是破了一層皮,左肩鮮血橫流,不過他毫不在意,仍舊衝在最前面,朝着夔州城衝擊。
這就是將軍和平常士卒的區別,那些將軍之所以敢身先士卒,很大程度上是因爲他們鎧甲精良,如果尋常將士卒吃了這一箭,別的不說,最起碼整條胳膊算是廢了。
眼見整整五千人的楚軍一股腦涌上來,林青此時仍舊在城樓上觀望,見他們都聚集到城樓下之後,林青眯着眼睛輕聲道:“扔一些雷震子下去。”
一顆顆雷震子,被扔進了人堆裡,頓時血肉橫飛,不過這些雷震子並沒有多少,幾十顆以後,就沒了後續,韓烈被一顆雷震子炸在附近,震的渾身氣血翻涌,不過他很快清醒過來,咬牙看着眼前這座並不是特別高大的夔州城門。
“這是這些南人最後的雷震子了,莫要給他們嚇到,大楚男兒,隨本將衝!”
韓烈嘶聲怒吼,在這爲少將軍的帶領下,殘餘的楚軍重振士氣,繼續朝着城樓上衝擊,幾十個人扛着一個巨大無比的攻城錘,狠狠的朝着夔州城門撞擊。
碩大城門的門栓,被撞的吱呀作響。
城樓上的林青,冷眼看着城樓下氣勢洶洶的楚軍,負手轉身,對着身旁的杜律說道:“差不多了,我們也後撤吧。”
老將軍杜律面色有些難看,不過還是點了點頭,跟在林青身後轉身走下城樓。
現在,西城門即將告破,他們要離開城樓朝着東城轉移,也就是說,這西城門上守城的將士們,全部都要被放棄了。
這些都是老將軍杜律一手帶出來的兵,這時候看着他們去死,老將軍自然於心不忍,不過軍令如山,杜律也沒有辦法,只能跟在林青身後,步伐沉重。
林青轉頭看了杜律一眼,聲音有些嘶啞:“老將軍放心,現在楚人殺我們多少,等一下他們就要十倍百倍來還。”
說着,林青聲音平緩了下來:“再留下幾十顆雷震子,讓他們一股腦丟下去。”
此時,西城門即將被攻城錘撞開,破城已經是註定的事情了,在這個時候,不管往下面扔多少雷震子,這些楚人都不會後撤,因此能白賺一點,自然是要白賺的。
林青等人剛剛離開西城門,就聽到“轟隆”一聲,木製城門被幾十個浴血的楚人撞開,同時,幾十顆雷震子被扔在人堆裡,炸出了一片血肉。
這個時候,雷震子是不能扔多的,否則一旦讓這些楚人起了疑心,他們就未必敢繼續進城了,幾十顆雷震子不多不少,剛剛可以讓楚人認爲,這是西陲軍的捶死掙扎了。
西城門終於攻破,這些楚人如同瘋虎一樣殺上了城樓,大概一個時辰之後,西城門上守城的千餘西陲軍將士,就被這些悍勇的楚人屠殺乾淨,滿身鮮血的韓烈站在城樓之上,手上的長刀染滿鮮血,這位韓二郎看着滿地的西陲軍屍骨,仰天嘶吼。
暢快!
西楚被南啓,尤其是被那個趙宗顯欺負了這麼多年,現在終於能夠小小的扳回一局,雖然這是用數倍楚軍的將士性命換回來的,不過這夔州城已破,西陲軍又缺少火器,只要進了城,悍勇的楚軍與那些孱弱的南人短兵相接,還不是虎入羊羣?
韓烈嘶吼了一陣之後,轉身對着一個身邊人嘶聲說道:“立刻去通傳大將軍,讓他帶領主力部隊進城,莫要讓南人的西陲軍有機會逃出夔州城!”
說着,這個韓家二郎,雙目赤紅:“我要讓着夔州城,雞犬不留!”
從前周被三分以來,三家都相對有了一些默契,比如說不殺俘虜,不殺平民,尤其是近幾十年以來,就沒有什麼屠城的情況出現了,但是現在,楚人在南啓手上吃了太多的虧,這一座夔州城,是楚國用了整整五萬人左右的性命硬生生磨下來的!
死了這麼多人,韓烈如何不心疼,如何不憤怒?
屠城一是爲己泄憤,二是爲將士泄憤,振奮士氣,畢竟同袍不知道多少人倒在夔州城下,他們如何不氣?
此時韓烈帶領的五千人,只剩下兩千人不到,而且幾乎人人帶傷,城裡畢竟還有西陲軍,他們自然不敢貿然進城,因此傳令兵飛快的回到西楚大營,半跪在主將韓重面前,聲音激動。
“大將軍,夔州城破,少將軍請您帶兵入城!”
韓重此時正在憂心自己的二弟,聽到傳令兵的話之後,他立刻從帥位上站了起來,這個年僅三十多歲的大將軍走出帥帳,登高望遠,朝着不遠處的夔州城看去,只見夔州城的西城門上,已經懸掛了象徵西楚的玄色旗,巨大的旗幡迎風招展。
如果能拿下夔州城,大破西陲軍,那麼南啓的西陲就再無任何防守,到時候他們就不得不停止北進,分兵前來駐守西陲,因此,眼前的這個被破了一門的夔州城,這是一個巨大的誘惑。
假若在平日裡,韓重還要謹慎一下,最起碼要先派人弄清楚夔州城裡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或者修整兩天時間再繼續進城,甚至可以派人去跟西陲軍談一談條件等等。
但是現在,時間已經不在西楚手上,他們這裡每拖延一分,就會對西楚朝廷造成更爲沉重的負擔,同時遠在北齊的王霜,就有可能更進一步。
韓重閉目沉思了許久,最後睜開眼睛,面色凝重。
“傳本將命令,令全軍開拔,朝着夔州城方向進發!”
韓重的這個命令,是很多巧合綜合起來,再加上如今這個局勢,才做出來的。
假若西楚朝廷不是這麼脆弱,他大可以不用這麼心急。
假如打下夔州城的過程再容易一些,他應該也會察覺到其中有一些不對勁。
甚至,假如韓重知道西陲軍的主將已經換成了林青,而不是那個垂垂老矣的杜律,他也不會這麼莽撞的一頭追進去。
可惜,世界上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假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