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趙顯甦醒之後,守候在肅王府的這些臨安朝堂大臣,紛紛要求要見趙顯,不過阿繡只把他們安排在偏廳裡,約莫一個時辰之後,阿繡才重新來到偏廳,對着正襟危坐的大統領趙炳,輕聲開口:“大統領,王爺請您進去。”
趙炳立刻起身,對阿繡彎身抱拳:“卑職遵命。”
阿繡搖了搖頭,聲音清脆:“大統領,阿繡只是肅王府的侍女,哪有對侍女行禮的道理?”
趙炳低下了頭,也不反對,只是輕聲道:“繡姑娘說的是。”
他有心事。
趙顯的安全防衛工作,一向都是肅王府在做,先前趙顯在淮水遇刺,儘管沒有受傷,但是已經算是宗衛府的失職,爲此另一位大統領趙慨還在宗衛府領了責罰,被罰了三年薪俸,以及降了一級官品,只不過降官不降職,仍舊讓他擔任宗衛府宰輔的大統領。
而這一次,王爺卻是在宗衛府的大本營,臨安城裡遇刺,而且還身受重傷,昏厥過去一日一夜,這是宗衛府重大的失職,如果這件事放在當年的成康帝身上,他這個大統領便是殺頭的罪過!
因此,趙炳心裡百味雜陳,他不知道前面在等待着自己的,會是一個怎樣的命運。
終於,在阿繡的帶領下,他來到了趙顯的臥房門口,這位大統領對着臥房恭謹彎身,聲音有些沙啞:“王爺,卑職趙炳求見。”
不久之後,房間裡傳來了肅王妃的聲音。
“大統領請進。”
趙炳推門進去,走到趙顯牀邊,雙膝跪地,叩首道:“王爺遇刺,屬宗衛府無能,卑職身爲宗衛府大統領,罪無可恕,請王爺責罰。”
趙顯此時坐在牀邊,聞言擺了擺手,聲音虛弱:“起來說話。”
趙炳恭謹起身,仍舊低着頭,不敢直視趙顯。
趙顯眯了眯眼睛,輕聲道:“這次遇刺,一來是本王大意,二來是宗衛府的確不細心,沒有盤查清楚顧家那些親戚的來歷,主責在本王,本王也不好意思苛責大統領,便罰俸一年吧。”
趙炳聞言,自然不敢多說什麼,只能低頭道:“多謝王爺仁慈…”
趙顯閉上眼睛,輕聲道:“叫你進來,是想問你,查的怎麼樣了?”
趙顯昏厥的時候,項櫻曾經讓趙炳手持肅王府玉牌,把這件事探查清楚,如今一天一夜過去了,趙顯叫他進來,就是爲了問清楚情況。
趙炳低頭道:“刺殺王爺的那幾個人,身份已經查清楚了,都是臨安京畿一帶的人,其中只有一兩個人是顧將軍的親戚,其他都是廝混的潑皮,或者是顧將軍早年的鄰居之類,聽聞顧將軍發達之後,前來投奔顧將軍的。”
“至於對王爺動手的那個人……”
趙炳擡頭偷偷看了一眼趙顯,深呼吸了一口氣,澀聲道:“這人是京畿一帶的人,的確是顧將軍的親戚,乃是顧將軍的遠方表兄,三個月前進的臨安城,在臨安尹那裡有過備案。”
趙炳話剛說到這裡,趙顯就皺眉道:“好了,這件事不太可能跟顧平生有關係,不要想着往他身上攀扯,去查這個人在三個月裡接觸了什麼人,或者進臨安城之前接觸了什麼人,詳細查出個結果來,再跟本王說。”
項櫻聽了趙顯的話之後,心裡沒來由生了一股悶氣,她皺眉看了趙顯一眼,低聲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着庇護別人,這一刀再偏一點,你性命都沒了!”
趙顯搖了搖頭:“不可能是顧平生做的,我認識他許多年了,不會看錯,而且殺了我對他百害而無一利,這個人雖然平日裡顯得愚魯,但是大事上從不糊塗,以後我大啓還用得到他,沒必要去查,弄得人心惶惶。”
項櫻怒哼一聲:“你就是不想讓你妹子爲難,偏要扯這些大道理!”
說完,這位肅王妃負氣,轉身離去。
趙顯搖了搖頭,半躺在牀上,忍住右肩傳來的陣痛,闔上眼睛,沉聲道:“這件事還沒完,讓宗衛府的人繼續查,還有,本王讓你去查戴浦的事情,有沒有查出頭緒來?”
趙炳輕輕吐了一口氣,低頭道:“回王爺,戴尚書的事情倒是查出了眉目,宮裡傳過來的消息,前幾日戴尚書在政事堂輪值的時候,曾經在夜裡偷偷跑出來過,但是具體去了哪裡,便沒有人知曉了,後來卑職們詳細查訪了一番,發現戴尚書很有可能從宮裡帶出來了一封書信。”
話說到這裡,趙顯低哼了一聲。
“意思就是,是小皇帝授意這位戴尚書這麼做的?”
趙炳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低頭道:“王爺,卑職等只查出了這些,至於真實情況在沒有真憑實據的情況下,卑職不敢臆測,不過……”
說到這裡,趙炳擡起頭,咬牙說道:“不過以卑職愚見,戴尚書已經位極人臣,而且在朝在野都是德高望重,便是在王爺面前他也多有不敬,普天之下,能夠讓他安然赴死的,也就只有……那位了。”
趙炳話雖然沒有說明白,但是已經不言自明,他的意思是,是小皇帝指使戴浦,讓這位老夫子用自己的性命,去抹黑肅王府。
趙顯眯了眯眼睛,聲音平靜:“好了,大統領說的情況,本王都知道了,你下去讓宗衛府繼續查,這件事情不查到底,絕不罷休!”
趙炳恭敬點頭:“卑職知道了。”
“你去吧,讓謝相進來見本王。”
“是。”
不久之後,當朝一品太子太師,政事堂首輔,尚書省左僕射謝康,輕輕推開房門,在趙顯牀邊,對着趙顯低頭拱手:“下官見過王爺。”
趙顯本來是閉着眼睛的,聞言微微睜開眼睛,看向一身明紫色官服的謝康,肅王殿下微微冷笑,聲音低沉:“表叔,戴浦是怎麼死的?”
戴浦是當朝宰輔,禮部春官尚書,職權雖然不重,但是地位卻極爲尊崇,這樣一個人,在朝中的地位是極其重的,如果戴浦真的跟小皇帝取得了聯繫,那麼小皇帝絕對會把這位朝廷大臣當寶貝一樣,而不是這樣輕易的讓他去死。
況且,戴浦的死只是在文官階層,或者說是在士子階層,對趙顯的名聲構成了一定的傷害,但是在民間,趙顯依舊是那個神文聖武的肅王殿下,許多老百姓知道戴浦跟趙顯起了衝突之後,還大罵這位戴尚書是個奸臣。
在這種情況下,戴老夫子不太可能是小皇帝的人,而如今的臨安城,能夠用的起這樣一個老臣的,也就只有同樣位高權重的謝康了。
謝康愣了愣,然後長嘆了一口氣:“果然瞞不過王爺。”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雙膝跪在地上,對着趙顯叩首:“戴浦的確是下官指示,其中緣由,王爺應當想的明白,請王爺治罪便是。”
謝康是沒有跟肅王府作對的動機的,因此他讓戴浦做這一齣戲,必然不是爲了抹黑趙顯的名聲,而是爲了……
嫁禍給小皇帝!
他要讓趙顯覺得,小皇帝已經在對肅王府動手了,這樣一來,肅王府必然會予以還擊,甚至會直接廢了小皇帝的帝位。
到時候,趙顯便可以……登基了。
這個世界上,有人千方百計的想要殺了趙顯。
也有人千方百計的想要把他推上那個龍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