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露這次學乖了,不讓春水拖着她往路中央走,雖然腳踩小草有些殘忍,但比起自己的命來,程露還是覺得值得的。
正想得,一輛車又駛了過來,程露神經反射去拉春水,車卻在她們前面停住了,焦成空從車上下來,他淺笑看着春水,溼潤的笑容如被夜色一般清涼,“春水,程露,上車。”
程露幾步彈到焦成空面前,“剛春水還說你呢,喂,去哪吃飯?”
成空一怔,看着春水。
春水咳了聲,“嗯,肚子餓了。”
成空打開車門讓她們上去,程露自覺地坐到後面,成空打副位的車門,春水卻理也未理,直接與程露並排。
程露看看春水,又看看成空,“呃……春水,你沒有坐錯?”
成空笑笑,關上車門,“想吃什麼?中餐還是西餐?”
“隨便。”春水答的。
“程露你呢?”
程露本來想說吃越南菜,但覺得氣氛不對,改口道:“你看着辦吧。”
一路無話,車駛到酒店門口,春水已靠在程露的身上睡着了,程露想叫醒她,被成空制止,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將她圈在懷裡。他能聽到她平和的呼吸,她似是瘦了,臉頰明顯地陷了下去,她本是圓臉,一向可愛,此時,成空瞧着,竟瞧出一絲辛酸來。
他將她摟緊,她皺眉悶哼,成空以爲她要醒,屏着呼吸不敢動,她卻再無聲響,他這才意識到,他是碰到她的傷口了。他打開車門,將副駕駛位放低,把她抱上去。才轉回頭對程露說:“我先送春水去休息,你先在這裡吃飯,我一會過來接你。”
“你送她去哪裡休息?”程露問。
成空凝視着熟睡中的春水,眼角盡是溫柔,“春水,她答應我和我一起住,我……”他臉上浮起一絲笑,“帶她回家。”
風起,微涼,程露卻覺得心中一片溫暖,她怔怔地說,“成空,你很愛她。”
程露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不是問句,是肯定句,成空卻回答了,他的輕輕道:“嗯,很愛。”
程露站在風中,覺得這副畫面太過美好,她實在不忍打斷,但是有些話,她卻覺得不能不說,她也瞧着春水,睡着後的春水並不像以往那般狂野任性,她們在一起兩年,日日相對,兩人勝似親人,她嘆口氣,輕輕道:“春水她,表面看上去張牙舞爪什麼也不怕,實際上,她很脆弱沒有安全感。每次睡覺不管多熱,她都要蓋被子,那種很厚的能拖得住重量的被子,她喜歡先發制人,因爲她怕慢了遲了就會被人所拋棄,她習慣事事爭先,連出拳也要先打在別人臉上。在別人面前,她任性狂野。但是我知道她很害怕。這兩年,我們天天在一起,她卻從來沒有提到過你,她交很多男朋友,但是我一直知道她心裡有人,她只是不說。”程露沒有再看春水,也沒有看成空,因爲說着說着,她覺得自己的眼眶熱了,她低垂下頭,聲音也越來越低,“她交朋友,要求人家身高一米八,穿休閒裝要好看,身上有青草香,長相陽光俊朗......她的要求很多,即使是這樣,做她的男朋友還是很辛苦,不能牽她手,不能與她過於親近,不能在她不想的時候約會她,不能與她接吻,約會時要AA制……”
程露輕輕搖了搖頭,越來越覺得不可思議,她這樣多的要求,竟還可以交到朋友,實在很厲害,“她其實是在找人,找到了相似的還是覺得不行,便千方百計的爲難。成空,春水一直在等你。”
她重複道:“真的,不騙你。”
成空靜靜聽着,並不插話,他凝視着熟睡中的春水,她睡覺時喜歡抿着嘴,小巧又可愛,他這樣看她她都沒有反應,只是因爲她並不知曉。不知不覺中,他的手已撫上春水緊皺着的眉——她睡得並不安穩。
他想起那一年,他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個晚上,他就那樣伏在她的腿上睡了一晚,不知那晚,她的手是不是也如他此時一般,一直流連,不想離開。
雖然他最後離開了,但這五年,他一直相信,離開是爲了更好的接近。
他迫不急待地回來,瘋狂地找她,最後卻在不經意間看到了她——生命就是這樣的奇妙。她站在他面前,熟練地檢查貨物,她沒有看到他。
他卻亂了,抓住她的時候是狂喜或是驚訝,都不再重要。
他還是找到她了,這就已足夠。
坐上車,拿件外套給春水蓋上,對還站着的程露說:“我一會兒回來接你。”
“不用了。”程露作了個鬼臉,“我也有男朋友。”吸吸鼻子,笑道,“我也想他了。”
“那,我們先走了。”成空點點頭,要關車門。
程露將手搭在車門上,成空不解地看着她,她笑了笑,靜靜道:“春水昨天發高燒,燒到39.5度,今天下午才退燒,我怕還沒退淨,你看着點。還有,她沒有吃晚飯,晚上若是有夜宵,打包一點,她有胃病,不能餓。”
她把手放開,見成空還看着她,便笑道:“我說完了,你還不走?”
成空笑了笑,發動車子,“程露,再見。”
程露揮手,“再見。”
程露看着車離去,拿起電話,撥通,“邵海,是我,你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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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一個星期之後纔去上班,排的是下午班,那天正好是領工資的日子,她先去財務處領了工資,一**資卡和五百多塊錢現金。
公司裡爲了給員工逃稅,工資都是分兩個部分發,工資卡內的爲實際工資,現金是作爲補助和津貼發的,春水拿卡去取款機上看了看,一千三百六十五塊錢,加上五百多塊錢南金,一共一千九,比先前沈晴芸說的多了些,是她加班的費用。
這個月她請了不少假,工資一定少很多。她先寄了一千塊錢回家,剩下的取出來存在了另一張卡里,等一切辦妥,時間已是下午了。吃過飯,就到了上班的時間。
病其實早好了,那天晚上會在車上睡着也只是因爲太累了,又加之走了那麼遠的路,那輛車雖沒有撞到她,她卻被嚇得不輕。她表面無事,只因她一向好強,不然她也不會那樣無理取鬧。
揉了揉眉,又想起成空說,晚上過來接她。
他說的時候,她並沒有在意,她上晚班,從下午六點一直到凌晨二點,一共八個小時,他第二天還要上班,並不見得能這樣晚來接她。
但這句話,她還是放在心上的。
十一的時候,她就在想,要不要撥個電話給成空,告訴他不要來,十二點的時候也一樣,過了十二點半,這份心就淡了,若他睡了,豈不是吵醒了他?一直到一點半,她還在想他有沒有睡,但一點半過後,她就想,是不是起來了,準備過來接她了?
時針終於指向二點,和她同一班的同事都打呵欠回宿舍了,她卻往公司的門口挪,二點三分,她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正是成空。
心裡似是塗了蜜一般,忙接起電話,“成空,你還沒睡?”
那頭輕輕笑了一下,“你快出來吧,我在你們公司門口。”
“你真來了呀。”春水一蹦一跳地朝門口走,“我以爲你睡了呢。”
成空不和她多說,“你出來吧,半夜兩點,你說話聲音這麼大聲不怕吵着人家?”
春水此時已看到成空了,她掛了電話,小跑一陣撲到他身上,“呵!你說話算數,獎你一個吻。”說完,在他的脣蜻蜓點水般掠了一下。
成空笑着撫了撫自己的脣,瞧了一眼已經坐好了的春水,打開車門進去,笑道:“今天累嗎?”
“還好,就是在想某人是不是騙我,會不會來接我。”春水轉回頭去掐成空的脖子,“你也不知道打個電話給我,說等着我呀,你下班我去接你。”
成空失笑,“我不是怕打擾你上班麼?”
“去你的上班。”春水鬱悶,“我還怕打擾你睡覺,我是沒有把握你是不是真說了來接我,我要問就掉格了,纔不讓你抓把柄。”
成空笑出聲來,寵溺地整理了一下她額前的頭髮,“累了吧,回去泡個澡就休息吧。”
春水眨了眨眼,“我現在就想睡。”
“我把你座位放下去?”
“不要。”春水拒絕,“我要趴在你身上睡。”
一直趴到家,春水也沒睡着,倒是成空,腿被她轉來轉去的弄得又癢又麻,早受不住了,只等一到家,把她整個抱起,往旁邊位置上一放,“你是睡呢還是故意折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