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失去

之桃最開始還覺得段容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畢竟先不論去賭場的人是不是好人,就單憑他摸人家腰包這點來看就不像什麼好人,之桃以前剛開始的時候也提醒過凌叔叔很多次,但凌叔叔依舊相信段容是好孩子。

凌叔叔對之桃的多次提議也不感到意外,段容這孩子以前爲了活命做的那些破爛事隨便說給個人聽,人家都不可能會覺得這孩子是守法良民。

可他也只是爲了活命,這也是沒辦法的,在所有人都還在糾結改不改懲罰這個大惡不做,小惡做絕的人時,只有凌叔叔記得他還是個孩子。

像普通人家的孩子像段容這個十三四歲的年紀,吃飽穿暖,凍不着也餓不着,除了天大的事都有父母兜着,自己當甩手掌櫃,你說這樣的生活他們怎麼還可能去偷去搶呢。

段容不同,凌叔叔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全身上下是傷,一整個人像貓一樣小小的蜷縮在樹邊,幸虧凌叔叔平時都在村子這頭的木屋裡研究香水,聽到動靜就出去看了看。

這一看心都要碎了,一個男孩子被人打成這樣,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嘴角還有血,伸手一模還溼漉漉的,多半是得罪了誰,打了一頓然後被扔到池塘裡了,趁他們走了,才爬出來的。凌叔叔幫他上好藥後,他自己好一會兒才洗澡換衣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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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後來凌叔叔纔給之桃說的,這麼一說之桃對段容這個人印象好像也沒這麼差了,畢竟如果是自己恐怕連賭場裡面的勇氣都沒有。

之桃和段容在池塘邊從太陽當空決戰到夕陽西下,經歷一番“生死相搏”兩人身上每一塊乾淨的地,衣服可比那家裡的抹布還髒。

段容一向不拘小節,當着之桃面兒,就把上衣甩到池塘裡,之桃也不是第一次見他這樣了,在他還傷着的那段時間凌叔叔天天催着讓她去給段容上藥,一二次的時候還很羞澀,上藥那半小時左右,兩人一句話沒說,後來兩人熟悉了也就習慣了。

“你看你,至於把那木桶扣我頭上嗎?很痛的。”段容揉了揉頭,看着旁邊的沒了底的桶,就知道他頭有多結實了。

“你還說,你知不知道那池塘底的泥巴有多鹹!”之桃因不熟水性,頭先栽水裡,一不小心就吃了兩大口池底的泥。

“啊?”段容見過許多不會游泳的人,但之桃這種把人家用泥巴和沙子打底的池塘都啃下來的還是第一個。

“你這麼厲害,怎麼不把池塘水喝光?”說完段容撿起一個石頭,向池塘水面飛去。

可能是因爲石頭太小的緣故,原本平靜的水面沒有濺起水花,只有以石子爲中心泛起的波紋,大圓環繞小圓,小圓又讓大圓誕生,並且不斷壯大,壯大到一定程度,就再次平靜的消失在水裡。

“只是給你的,我先走了,凌叔叔讓我去幫他去集市買些東西,在買不會去,他又要自己用木頭做了。”段容給了之桃一個盒子,裡面是他給之桃的衣裳。

之桃用清水洗了把臉,把手擦乾淨就打開了盒子,“誒,你又去酒館端茶送水啦?”

“放心吧,這是我自己錢買的。”段容往後一揮手就走了,之桃原本想要叫他和自己一起採花的,因爲她知道,晚霞和花都很浪漫,但這前提是她有勇氣麻煩一下自己在意的那個人——段容。

後面的事之桃自己也記不太清了,只知道自己匆匆忙忙的採了些花,自己沒有用心,也沒心情去判斷它們是否適合凌叔叔作爲原料,只是看着什麼花順眼就裝進花籃裡,也不一定全是花,也有幾株形狀特別的草。

明明自己只是應付了事,但把花送回去順便蹭飯的時候,凌叔叔卻說今天的採的花終於要正常一點了,這話和某人的不在讓之桃很不爽,當機立斷,原本她只吃兩碗的,那天硬生生的吃完了凌叔叔做的半隻雞。

凌叔叔一眼看出了之桃的大半多心思,這麼生悶氣卻又不說出來,多半是自己的原因,但又不能單單對誰發脾氣,那就用食慾來化解悶氣。

凌叔叔見過很多女孩如此,男孩子也是,大概這個年紀的小孩都這樣吧。

之桃告別後正要走了,凌叔叔卻告訴之桃,“段容回來了後,下次你們倆一起去採花吧。”凌叔叔說是怕之桃一個人無聊,還有可能遇到危險,所以讓段容跟着去,不過這些不過是藉口而已。

之桃雖然做作,但也侷限在段容面前,凌叔叔這麼一說,臉就沒這麼陰沉沉了。

後來的事不重要,之桃自己說的,“不大想說。”直接跳過了一段,跳到了段容發現“段容果”的時候。

之桃表示“段容果”是自己命名的,段容他不知道,可能在段容那兒,這種黑漆漆,像癩蛤蟆一樣的果子叫“之桃果”。

在湯澤本人看來,他們的故事和自己和小魚的故事差別很大,但也也有相似的地方,都是平平凡凡,沒有轟轟烈烈的故事,但他和小魚要比之桃和段容幸運太多。

之桃明明可以一句話概括這果子和段然千絲萬縷的聯繫,以及自己爲什麼會對着果子這麼專注。但之桃沒有敷衍的隨便說完了事。

人就是這樣,陰溝裡待久了見着點陽光就忍不住綻放,恨不得把一切的一切都說給旁人聽,而那個聽的人站在自己的“上帝視角”看來不過是一些荒謬傳聞,很多人是這樣的人,但湯澤不是。

可能是同齡人的共情,可能是相似的經歷,可能他本身也是在陰溝裡待了很久的人,見着陽光就忍不住綻放,不過之桃是那個在岸上邊的,而湯澤自己是在不見光的地方悄悄盛開。

“那,那個叫段容的男孩後來怎麼樣了。”

之桃才說起的時候太陽還正掛天上,現在再看一下窗外已經只有了少許的光亮,仔細一看,是之桃過往隱事中描述的晚霞,不知不覺已過去了幾個小時。

聽到湯澤的替問,之桃沒有立刻回答,她看了看外面的晚霞或者是其他什麼,“應該是走了吧,那傢伙經常說那青色花和什麼什麼東西有聯繫,反正就是遲早要走的意思。”

之桃前面說過,青色花朵就是“段容果”開花前的形態,這和他和小魚稱作“青色菊”的東西很像,不過現在湯澤不是很想思考這背後的關係。

“你就真的願意相信他只是走了嗎?”湯澤不明白爲什麼之桃不願意去尋求真相,而她只是憑自己殘缺不全的回憶裡妄下猜想。

湯澤這話讓之桃想起了最後去凌叔叔見的場景,明明有中毒跡象審判會辦案人員卻說是仇殺,明明沒有任何搏鬥痕跡他們卻硬說是一個只會殺雞的屠夫所爲。

段容失蹤後緊接着就是凌叔叔的死,這其中一定有聯繫,審判會直屬於教廷,一向黑暗,之桃自己也不抱有希望的向辦案人員提出過,不過都說了靠那些人是沒有希望的。

之桃只能暗自調查凌叔叔的死和段容失蹤。

凌叔叔屍首俱全,已經是無法挽回的事了,之桃現在只希望段容沒事,不過自打那次後就了無音訊,之桃總怪自己太愚鈍,愚鈍到沒有能力尋找段容所在何處。

她也曾想過要給凌叔叔報仇,但這個仇要找誰報?怎麼報?怎麼纔有能力報?

這些都是問題,之桃痛恨自己的弱小,但這些事情絕怪不到弱小與否,現在再恨也沒用,她只希望自己變得強大,願意用所珍視的一切來交換,段容除外。

之桃以前不信命,也不信鬼仙妖魔一說,可段容走後也開始忌諱那些不吉利的話了。

之桃把外婆給她的遺物放在桌上,“不信,但我希望如此,就當他是個沒良心的人,出了事就投奔下家去了最好。”

的確這對段容來說的確是最好的結果,之桃希望自己愛慕的人是個沒良心的小人,出了事就自己跑路了,也不希望他是個被毀屍滅跡的碧血丹心的英雄。

之桃說完坐下,她當着湯澤的面打開了外婆給她的遺物,是一支搖鈴,不是圓形的鈴鐺,是手持的那種,不過這搖鈴要比小孩玩具大的多,看着也要貴重一些,足足有之桃半個小臂那麼大。

之桃身子小,手臂自然也就短,換算過來差不多有六寸左右,看着也不像貴族把玩的小型樂器,它看着更像一件青銅器,古樸,滄桑而且厚重,看着這搖鈴也是上了年代的樣子,不知道還能不能發出好聽的聲音。

湯澤問過之桃她保護的那東西是啥,她也就如實給湯澤說了,不過她也是現在才知道里面是支搖鈴。

搖鈴通體呈現一種獨特的青綠色,即使是經歷了歲月的風霜也掩蓋不了它的精緻花紋,湯澤頭髮短見識也短,這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到這麼貴重又精美的青銅器物,一時間還真有點挪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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