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纔剛剛升起,學校廣場上卻已經站滿了人。12個連隊,24個班,1600餘名高一新生,戴上軍帽,穿上迷彩服,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晨光打在他們稚嫩的臉上,每個人都散發着光芒。
上午八點,軍訓動員大會正式開始。先是學校領導講話,然後是教官代表,再是學生代表,最後,校長拿着話筒大喊一聲:“2011級新生軍訓開始,各連帶開訓練。”12個教官便帶着各自的連隊散開。陳默他們在6連,訓練場地就是科技樓前的空地,靠近校門。教官先把他們編好隊列,女生在前排,男生在後排。陳默和任傑站在一起,蔣紅怡和趙欣彤站在一起,四個人相離並不遠。
教官走到隊伍前,八字步站立,兩手背在身後,咳嗽一聲,“從今天開始,由我擔任大家的教官。俗話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要想學習好,身體必須要好。所以,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我將會嚴格地要求大家,對大家負責。我姓邵,大家叫我邵教官就好,至於名字嘛,我就不告訴你們了,訓練可能有點殘忍,我怕你們罵我。好了,閒話少說,有事喊報告,現在就開始訓練,先站五分鐘軍姿。”
大家開始站軍姿,每個人都很認真,一動不動就像木樁。然而,才過了兩分鐘,很多人就堅持不住了,總覺得身上有什麼東西,一點也不自在。教官笑着說:“三分鐘都不到就不行了?好吧,先活動一下。”同學們晃晃腦袋,聳聳肩,甩甩腿,有的還原地蹦了蹦。接下來,他們又練習齊步走,其他連隊同樣在練習,整個校園裡都回蕩着“一二一、一二一”的聲音。直到十一點半,上午的訓練才結束,天氣愈加炎熱,學生們早就汗流浹背。
下午兩點,火紅的太陽掛在天空,炙熱的光灼燒着大地。同學們在訓練場集合,一開始又是五分鐘的軍姿,三分鐘後,所有同學都流汗了;軍姿結束後,又是半個小時的齊步。做完這些訓練後,蔣紅怡的身體已經吃不消了,好不容易纔盼來休息,她攤坐在樹下,手撐着低下的頭。
休息時間很快結束,教官又開始教他們正步,從握拳、擺手到踢腿、踏地,每個動作都嚴格要求。分解動作尤其困難,特別是在踢腿時,需要單腳站立,一隻腿踢向前方,很難保持平衡,大家都頂着酷暑,咬着牙扛着。忽然,蔣紅怡眼前一黑,身體開始傾斜,趙欣彤急忙抱住她。趙欣彤說:“紅怡,你怎麼了?”陳默一個箭步就衝了過來。
教官摸了摸蔣紅怡的頭,“可能是中暑了,得把她送去醫務室!”
陳默立刻繞到蔣紅怡身前,背起她後對教官說:“我去,教官。”說完他飛快地跑向醫務室。其他人都看着陳默,猜測他和那女生的關係。教官是過來人,自然明白大家的心思,只說道:“別看了,接着訓練。”
隊列裡有女生說:“報告教官,都有人暈倒了,我們休息一下吧。”
“又休息,半個小時前不是才休息了嗎?”
一個男生說:“教官,太陽這麼毒,大家都受不了。”
“好吧,休息可以,但是我有個條件,你們得派一個人出來做五十個俯臥撐,之後纔可以休息。”教官得意地說,“我數到十,沒人出來就不休息。一,二,三。”
同學們都很累了,誰還願意去做俯臥撐呢,女生們都看着後面的男生,男生們只互相看看。
“八,九。”教官繼續數着。
“我來吧。”人羣裡走出一個人,長得蠻俊俏的。他走向教官,又說一句,“我來。”
全部同學都在鼓掌,齊聲爲他叫好。只見他俯下身,兩手撐在地面上,十分熟練地做起了俯臥撐。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接下來便是一陣歡呼聲。
那人利索地站起來,似乎並沒有費多大勁,感覺還能再做五十個。他笑着說:“教官,可以休息了吧?”
教官點點頭,“不錯嘛小子。好,休息二十分鐘。”
陳默跑到醫務室,值班的女醫生馬上過來,指着旁邊的沙發,讓陳默放下病人。陳默小心翼翼地放下蔣紅怡,讓她平躺在沙發上。醫生看見蔣紅怡的樣子,又摸了她的額頭,仔細觀察後,從藥架上拿來十滴水,給她餵了一小口。過了兩分鐘,蔣紅怡恢復了意識,陳默也舒展了眉頭。醫務室沒有熱水了,醫生又叫陳默去水房打一壺熱水,陳默二話沒說,提着水壺就跑了出去。
陳默回來的時候,蔣紅怡正在和醫生聊天。他倒了半杯水,端着杯子坐在蔣紅怡旁邊,蔣紅怡伸手去拿他手中的水杯,他卻輕聲說:“燙,涼些了再喝。”醫生拿出一個記錄簿,開始詢問蔣紅怡的信息,這是學校規定,軍訓期間突然身體不適的同學都得記錄下來,如果人數過多,學校就會調整軍訓時間。問詢結束,蔣紅怡也喝完水,她將杯子輕放在桌上,衝醫生說:“謝謝醫生。”然後和陳默一起離開。
蔣紅怡的身子還沒完全恢復,所以走得很慢,陳默也放慢了步伐。兩人並排走着,一句話也不說,心裡都有小鹿在亂跑。陳默的手很不自在,想去拉蔣紅怡的手卻總是縮回來,蔣紅怡也察覺到了,青澀的臉上泛出了紅暈。
走到半路,任傑和趙欣彤來接他們,四人有說有笑回到連隊。剛纔做俯臥撐的男生就像英雄一樣被好多人圍在中間,時不時還有女生給他送水,這一幕幕,真是羨煞了其他男生。教官坐在樹下和同學們聊天,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他看了手錶,站起來嚴肅地說:“休息時間到了,大家站回自己的隊列。”
同學們也都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左看看,右看看,找到各自的位置。教官讓蔣紅怡好好休息,暫時不用參加訓練,之後,他便帶着其他人繼續練習正步。直到五點訓練才結束,蔣紅怡一直坐在樹下,這是她過得最輕鬆的軍訓時光。
晚上原本也要訓練,但常常改成室內活動。在階梯教室裡,邵教官正在教同學們唱一首軍歌,名字叫《軍中綠花》。第一段歌詞是,“寒風飄飄落葉,軍隊是一朵綠花,親愛的戰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媽媽。”到晚上九點,一天的訓練纔算結束。同學們迅速回到寢室,換下被汗水打溼後又幹了的衣服,去衛生間裡舒舒服服地洗個澡,趴在了軟軟的牀上。
接下來的幾天,教官依舊帶着他們訓練。上午和下午就站軍姿,編隊列,走正步;晚上就在教室裡唱唱歌,做些小遊戲。他們總是希望白天的訓練早點結束,夜晚早點來臨,這樣就能在教室裡好好放鬆。八月的最後一天是學校閱兵式,12個連隊在高昂的背景音樂下,一個接一個通過看臺。每位新生都昂首挺胸,朝氣蓬勃,邁着堅定的步伐。看臺上響起一陣陣掌聲,不僅是讚揚他們的軍訓成果,更是對他們來到一中表示歡迎。
9月1日,學校正式開學。陳默和任傑很早就來到教室,坐在第一排。陳默脫下書包,從裡面拿出了文具盒和水杯,任傑也從口袋裡拿出幾隻筆,兩人坐在空空的教室裡無所事事,商量後決定去24班找蔣紅怡和趙欣彤。
4班在教一樓,24班在教二樓,兩棟樓中間是一片小樹林。樹林裡有很多條小徑,同學們可以進去賞花,清晨還會有不少學生來這裡讀書。挨着樹林有一條走廊,連接了教一樓和教二樓,這條走廊有一個文雅的名字,叫做藝術走廊,裡面有全國大學排行榜,以及歷屆優秀學長學姐的英姿。
陳默和任傑一路小跑,穿過藝術走廊,來到24班教室。任傑很勇敢,直接跑到門口,將上半身完全探進教室;陳默卻很膽怯,在大樹下四處張望,生怕被人取笑。蔣紅怡和趙欣彤都不在,兩人失望地回到4班,教室裡來了不少人,同學們都在熱情地結交新朋友。
“喂,你們叫什麼名字?”陳默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兩人回過頭,看見後面坐着兩個女生。陳默對他正後方的女生說:“你在和我們說話嗎?”
“對啊,同學們都在聊天,你們倒是挺安靜的。”那女生的同桌說。
“你別誤會,其實我們倆都是話嘮。”任傑笑着說,“我叫任傑。”
“我叫陳默。”
“我叫楊紫怡。”陳默正後方的女生說。
“我叫鍾天藍,”楊紫怡的同桌說,“你們好。”
“鍾天藍?是天藍色的‘天藍’嗎?”陳默問。
“對啊,怎麼了?”
“我們真有緣,我最喜歡天藍色了,你看我桌子上的東西。”陳默側身,讓出半個空位。
“這也能算緣分?就你會搭訕。”任傑不屑地說。
“呵呵,兩個有緣人噢。”楊紫怡一手指着陳默,一手指着鍾天藍。
朱老師來到教室,找同學和他一起去拿書本。陳默和任傑迅速起身,接着又起來幾個男生,他們跟着朱老師走了。一會兒,陳默他們抱着書本回來,將書本放在講臺上,朱老師讓他們回到座位,又讓女生來分發書本。
任傑盼望下課,在座位上很不自在,他一會兒向左看,一會兒向右看,一會兒撓頭,一會兒趴在桌上。陳默倒是很安分,新發的課本他一一寫上名字,還翻開數學書看了幾頁。朱老師說:“大家來到新學校,要儘快適應環境,這樣學習才能跟得上。”這些話任傑根本聽不進去,他現在滿腦子都想着趙欣彤呢。
鈴聲總算響了,陳默和任傑立刻跑出教室。在24班外面,陳默依然站在樹下,示意任傑去找人。任傑看了看陳默,笑着搖了搖頭,然後走到窗戶邊,對坐在窗邊的人說,“同學,麻煩你幫我叫一下趙欣彤和蔣紅怡。”
蔣紅怡和趙欣彤從後門出來,陳默只敢向蔣紅怡揮揮手,任傑一轉眼卻已經跑到趙欣彤身邊。
蔣紅怡還很害羞,走到樹下對陳默說,“你,來找我有事嗎?”
“沒什麼事,就過來看看你。”
“你這麼悠閒呀。”
“閒啊,下個課間我還來找你,”陳默激動地說,“不,以後每個課間都來找你。”
蔣紅怡很開心,巴不得陳默隨時都在24班,但她嘴上卻說:“這……不好吧?偶爾來一次就行了。”
“第一週我都來,以後就偶爾來。”
“行,反正第一週也沒什麼作業。”蔣紅怡笑容滿面。
“你下課了到藝術走廊等我好嗎?我們在那裡見。”
“爲什麼?”
“因爲……我不敢到你教室找你。”
蔣紅怡捂着嘴說:“哈哈,你膽子好小啊,比我還小。”
“你別笑我,我這是天生的。”
“好好好,不笑不笑。行了,要上課了,你快回去。”
“嗯,那40分鐘後再見。”
陳默和任傑跑回教室,剛坐上座位鈴聲就響了,楊紫怡問他們去了哪裡,他們謊稱去見了同學。第一節課是語文課,第一篇課文是《沁園春●雪》,朱老師深情地朗誦:“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他們的心卻不在課上。一到課間,兩人又跑出教室,陳默在藝術走廊等蔣紅怡,任傑去24班見趙欣彤。
蔣紅怡緊挨着陳默坐下,一開始兩人都不說話。陳默想拉蔣紅怡的手,手伸到一半又縮回來,他問:“你們上節課講什麼啊?”
“《沁園春●雪》,挺無聊的。”
“我也覺得,上節課都沒怎麼聽。”
蔣紅怡低下頭,右手朝着陳默的左手慢慢爬,她的指尖碰到了他的手。陳默一怔,看着石椅上靠在一起的兩隻手,又擡起頭看着蔣紅怡。她不說話,視線移到另一邊,他慢慢移動左手,輕輕拉住她,這是他們第一次拉手,心中都洋溢着幸福的感覺。
過了一會兒,陳默又說:“你們週末有安排嗎?我們一起出去玩吧。”他怕蔣紅怡不答應,又添了一句,“叫上任傑和趙欣彤。”
“好啊。”蔣紅怡回答得很乾脆。
“你答應啦!太好了!太好了!”
“正巧趙欣彤和我都想去買衣服,你們陪我們去吧。”
“好,不過我可不會選衣服。”
“男生的買衣服的水平哪裡比得上女生。”
快到上課時間,兩人又道了別。陳默看着蔣紅怡的背影,蔣紅怡走兩步也回頭看他,他便微笑着揮揮手。任傑也回來了,和陳默一起回教室。他們每次一下課就跑出去,踩着上課時間又回來,楊紫怡和鍾天藍都覺得奇怪,越來越想知道他們去哪裡了。
這一天,任傑每節課下課都去找趙欣彤,陳默也去藝術走廊見蔣紅怡。每次十分鐘的碰面,他們有話題時就聊天,聊的全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找不到話題時就看着對方,看着看着,就會一起笑出來,這時候,總有一個人會問:“你笑什麼啊?”另一個人就會說:“那你又笑什麼啊?”然後他們會接着笑。
一整週,他們一起吃飯,一起去教室上課,一起走回寢室的路,課間休息還要見面,就像被鐵鏈拴在一起。陳默也一直數着日子,期盼着星期天的到來,這樣他就可以和蔣紅怡約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