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附和我說,“是呀!小姐,當年之事,將軍一直以爲是您對不住他。哪裡知道是三小姐搞鬼!若不是她,你怎會變成現在這樣------”張媽說着就垂淚,掏出腰間的手帕頻頻擦拭着。
紀書眉原本對這一段往事守口如瓶,她心裡藏着一個難以啓?的秘密,在我和張媽的?勵下,她纔開口說出了一些。
然而,事實簡直超乎人的想象,我不能理解,紀曼柔究竟愛沈毅愛到何種地步才下得如此狠心謀害自己的親姐姐。
讓我們回到五年前。
五年前,真是沈毅意氣風發的時候,也是沈毅和紀書眉兩情繾綣羨煞旁人的時候。
沈毅的確在外宅有一位姨太太。那是在戰時救了他孤女賀清秋。若是沒有她,便不會有日後的沈毅。家中傳來書信說紀書眉嫁了他人,沈毅傷心無奈,卻無法挽回。他不愛賀清秋,可賀清秋救了她的命,又跟隨沈毅左右,出生入死,照顧他生活起居,如此女子,沈毅自然是不能辜負的。他留了賀清秋在身邊,卻沒有正當的名分,軍中的人都認賀清秋是隨軍夫人,沈毅卻一直沒表態。
在他心裡,夫人,只有紀書眉一個。
而賀清秋。內心也如明鏡一般清楚他掛念着青梅竹馬的戀人。她安分地帶着沈毅身邊,別無所求。
等沈毅衣錦還鄉時卻發現,紀書眉根本沒有嫁人,而是離家出走,在外吃苦生存,苦等着沈毅回來。就像武家坡裡的王寶釧,苦守寒窯一心等着郎君。然而。賀清秋不是代戰公主,她知道沈毅和紀書眉青梅竹馬,兩情相悅,說什麼也不願意住進將軍府,不願意沈毅爲難。紀書眉也通情達理,雖然心裡有疙瘩,卻感激賀清秋陪伴沈毅左右,默許了沈毅將她養在外宅,她仍舊和沈毅舉案?眉,相敬如賓。
原本相安無事。沈毅左擁右抱坐享?人之福,然而。卻在一個女人踏進將軍府大門那天起,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這個女人就是紀曼柔。她是紀家三小姐,雖然是姨娘所生,但從小和紀書眉關係極好,姐姐做了將軍夫人,沈毅常在外處理公務,紀書眉一個人無聊,便叫妹妹來將軍府小住。於是,便引狼入室。
在同一個屋檐下,時長相見,紀曼柔不知不覺愛上了自己的姐夫,並在心裡滋生了陰謀的種子。紀書眉全然不覺。
時逢賀清秋有孕,紀書眉即使心裡失落,卻還是十分大度的帶着禮品去公館探望。賀清秋喝下紀書眉親手燉的一碗花鮫燕窩後,當晚就小產了,醫生說是吃了墮胎的藏紅花,胚胎幼小,保不住。沈毅盛怒之下一查,在剩下的燕窩裡發現了藏紅花,派人回去查,在紀書眉的妝奩內層發現可藏紅花粉,沈毅以爲紀書眉善妒,故意殺了他的孩子。
二十七歲的沈毅第一次有自己的孩子,他滿懷着期望,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賀清秋傷心過度,大病一場,沈毅守着她,一個多月沒有踏進將軍府。
紀書眉多次解釋,可盛怒之下的沈毅哪裡來耐心?等沈毅怒氣消了些回頭想來,紀書眉不可能做這樣的事,他眼中的紀書眉溫柔善良,即使鐵證如山,他心頭還是不敢確定------
可當沈毅下決心回去找紀書眉好好談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誰都沒想到的事兒。那是一個雷雨夜,沈毅在南樓處理公事,他知道紀書眉最害怕打雷,當即便開車回到府裡,然而,當他推開臥室的門,等待他的不是因懼怕雷雨而睡不着的紀書眉,而是兩具抵死纏綿的肉體。
紀書眉和當時沈毅的副官孟浩源偷情。
沈毅盛怒之下一槍打死了孟浩源,紀書眉也從迷糊中清醒過來,身上散發着春藥的餘熱,然而沒有人會認爲她被下了藥,那身上的分紅是情慾而起。沈毅怒極,命人將她關在房間裡,負氣而去。
孟浩源死了,死無對證。
事後春藥也沒了痕跡,哪怕紀書眉有千萬張嘴也說不清楚其中的干係,只能啞巴吃黃連。
沈毅無法面對背叛自己的妻子,很久沒有回將軍府,紀書眉也一直盼着,但木已成舟,百口莫辯。
兩個月後,紀書眉開始嘔吐,找來郎中一看,竟然是有了身孕。她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是,這孩子絕對不能留!
她趁沈毅還未察覺時,找來張媽,去中醫鋪子裡抓了墮胎藥熬好,可就當她預備喝下那一碗墮胎藥時,她感覺到肚子裡的孩子踢了她兩下,紀書眉當場就哭了,嚎啕大哭,她感覺到一個小生命在自己肚子裡,正在孕育着。那孩子好像知道紀書眉不要自己似的,拼命的踢她肚子,可分明還是兩個多月啊!
最後,紀書眉不忍心,母親的天性讓她決定冒險留下肚子裡的孩子,和沈毅離婚。可沈毅哪裡肯?他愛極了紀書眉,他對賀清秋雖然無微不至,但心卻完完整整給了紀書眉。沈毅知道紀書眉懷了野種,還要跟自己離婚,他說什麼也不願意,丟給紀書眉兩條路,一是打掉孩子,繼續做將軍夫人;二是和孩子一起死。
紀書眉不忍心打掉孩子,和沈毅僵持着,最後,被沈毅關在房間裡,不準出去,不給吃的,沈毅想餓死她的孩子。
但有一天夜裡,就在紀書眉以爲自己快餓死的時候,臥室的門忽然開了,紀曼柔來了,她求助地看着紀曼柔,想妹妹放她和孩子一條生路。紀曼柔帶來了一個包袱,裡頭是現洋和銀票,還有吃的,她告訴紀書眉一定要今夜逃走,不然就沒機會了,沈毅在南樓不會回來,守衛已經被她調走了,一會兒可以從後門出去。
紀曼柔拉着她的手,垂淚說,“可是,姐姐,你逃得出將軍府,逃不出江城,姐夫若是發現你逃走了,明日一早全城戒嚴,你怕是走不了------除非------除非你有姐夫蓋章的通行證。”
紀書眉心想也是如此,便說,“我知道他的章放在哪裡了,在書房!妹妹,我們去書房!”
於是二人就去了書房,紀曼柔在樓梯樓把風,紀書眉進去偷蓋沈毅的章,可剛寫好通行證,握着的章沒敲下去,沈毅便一腳踹開了書房的門,看到桌案上的通行證。
沈毅問紀書眉,“你寧願要一個野種也不要我是嗎?!”
紀書眉流着淚,跪在地上求沈毅說,“我不求你原諒,但孩子是無辜的------它是無辜的!求求你放過我,我走了,你還有清秋,和清秋好好過。”
沈毅深愛紀書眉,卻沒想到紀書眉爲了一個野種竟然要逃走,他把自己整顆心都給了紀書眉,紀書眉卻一腳踩碎了-------沈毅暴怒,抽出腰間的配槍指着紀書眉怒吼,“這個野種是無辜的!那清秋的孩子就不無辜嗎!紀書眉,你生下它是麼?我告訴你,不可能!”沈毅一腳踹上紀書眉的肚子,然後子彈上膛,準備開槍。
紀書眉知道沈毅想一槍打死自己的孩子,她忽地站起身來往邊上一躲,沈毅的槍打在了她胸口。
就是這樣,沈毅一槍殺了紀書眉,封鎖了那棟樓,自己也搬去了賀清秋的公館。
因爲事情不光彩,沈毅對外宣稱紀書眉病故,而沈家人卻知道了是沈毅一槍殺了紀書眉,不知道誰傳來的理由,竟然是沈毅爲了給賀清秋的孩子報仇,殺了原配夫人。沈老爺子震怒,派人去賀清秋的公館下了死命令,這輩子,賀清秋都別想進沈家的門,也同沈毅斷絕了父子關係,還爲孽子去紀家負荊請罪。
紀書眉也以爲自己死了,可等她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處很黑暗的地方,便是廢樓的地下室,燭臺上的白蠟燭燃燒着,紀曼柔陰笑着看她。木坑華才。
她沒死。她第一反應是去摸自己的肚子,只聽見紀曼柔諷刺地說,“就是個孽種,你這麼在乎幹什麼?姐夫都快氣死了,你何不一碗墮胎藥打掉,藥都到嘴邊了卻不捨得喝,姐姐,是真傻。真不知道姐夫怎麼喜歡你這樣的,除了幾分楚楚可憐,溫柔動人意外,還有什麼值得他愛的?”
紀書眉想開口說話,卻沒力氣,蒼白地看着紀曼柔,她第一次覺得,她不認識紀曼柔,這種熟悉的臉下面藏着一顆蛇蠍心腸,她恍然覺悟,這一切,都是自己妹妹設計的。
“哼,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一切都來不及啦,你好好在這裡住着,你要是趕跑,我就殺了你的孩子,哦,對了,大娘身體不好,如果哪天不小心吃了什麼東西中毒了,或是忽然得急症死了,我想大家也不會懷疑什麼吧。你安心在這裡住着,我會替你照顧好姐夫,讓你看看,我到底比你合適站在他身邊。哎,你別這麼看着我,我知道你愛姐夫,可那又如何呢?他現在恨死你啦。”
紀書眉氣若游絲地問,“你就不怕我告訴他一切嗎?”
紀曼柔笑,摸着紀書眉的肚子說,“你覺得他現在會相信你嗎?再說了,姐夫想殺了你的孩子,你要是現在出去,你覺得,他會放過你孩子嗎?對了,全世界的人都以爲你死了,已經下葬了,再沒有紀書眉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