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標記好像黑暗裡的一盞路燈,讓我信心倍增。我馬上認真的朝前走,很專注的分辨巖壁上會否還有其它遺留下來的標記。
走的時間愈長,我就愈加肯定,在每一處巖縫密集的地方,總會有一個巖縫的入口留有標記,我就順着這些標記朝既定方向走。這樣一來就節省了很多摸路的時間,我走的很快,暫時把疲憊什麼的全部都拋在腦後。
這條路和我之前走的路不一樣,我沒有再見到陳然的屍體,但是可以預感到自己距離出口那邊越來越近。中間的過程有點漫長,不過沒有什麼可說的,很靜,也走的很順利。我沒辦法一直摸黑走路,所以手裡微弱的手電光在通道里就是很明顯的目標。
我一直是在苦苦支撐的,當我不知道前後看到多少標記之後,一直沉寂的巖縫通道里,猛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衛大少......”
聽到這聲音,我再也忍不住了,噗通一聲就趴倒在地上,我感覺我的眼角溼了,但是卻沒力氣擡手去擦。
和尚和麻爹馬上把我擡到一旁,他們帶着充足的給養,尤其麻爹,揹包裡全是吃的。我再也不用吝嗇食物,差不多兩口就吞掉一個牛肉罐頭。
吃東西的時候,我就看到小鬍子坐在空間的角落裡,而且他腳下伏着一個雙手被綁的很結實的人。我搖搖晃晃的捏着罐頭走到他身前,那個被綁的人擡頭看了看我,我馬上一怔,隨即就冒出一團怒火,直接把罐頭盒子摜到他臉上。
杜宇的臉仍然很白,但是頭髮已經亂了,他臉上淌着罐頭盒裡殘餘的汁液,很無奈的對我笑了一下。我不知道小鬍子他們是怎麼把杜宇按住的,不過和尚跟我完全不一樣,杜宇看樣子吃了一些苦頭,半邊臉都腫了。
我心裡就有一種報復後的快感,如果不是這傢伙,我怎麼可能被折騰的這麼慘。我恨恨的看了杜宇幾眼,然後把目光轉向小鬍子。說真的,當我看到他的時候,心裡就覺得非常安穩,好像天塌下來都不用害怕。
不過我馬上就發現,小鬍子的臉色有點不正常的蒼白。他的左臂半截袖子都被撕掉了,纏着一圈繃帶。
“你怎麼了?受傷了嗎?”我把杜宇踢到一邊,蹲在小鬍子面前,看着他的臉和胳膊上的繃帶。
“我沒事,你回來就好。”小鬍子笑了笑,他沒有更多的表情,這種笑已經是極限了。我能從這淡淡的笑容裡看到一種發自內心的寬慰。
我就坐在他身邊,盡力的恢復體力,順便交談了一下。其實小鬍子早已經破掉了石洞裡的蓮蓬陣機關總樞,但是沒有很合適的工具,弄不開堵着洞口的石板。我被杜宇抓走之後,和尚衡量了一下,趕着去先救小鬍子。
他們想辦法弄倒了石板,被困在裡面那麼久,小鬍子已經完全摸清了石洞內部的情況,而且在心裡勾勒出了計劃。他知道那個巨大的“保險箱”裡十有八九藏着西夏銅牌,所以冒險用炸藥一點點炸出了洞。
銅牌確實在大門內部,小鬍子費盡周折拿到了,但他付出了一些代價。一條蟲子鑽到了他體內,和我一樣,是順着左手手背進去的。遇到相同的情況,小鬍子就比我狠的多,他可能知道這種蟲子不是善物,蟲子鑽進入的同時,他就直接下刀把蟲子挖了出來,連帶着挖下來一大塊肉。
我提到了那個大門內部的鐵索,小鬍子當時也很想看看,但是時間緊,而且很危險,他沒辦法把那麼粗一條鐵索給拉出來。
說到這裡的時候,我就感覺左臂隱隱的發痛,小鬍子看了看,微微皺眉。他叫我忍住,然後拿刀子把我手臂上那個鼓起的小肉包給挑破,真的很疼,我一個勁兒的倒抽涼氣。肉包被完全挑破的同時,小鬍子用手順着我的胳膊一推,一團膿血一般的黑水就從傷口噴了出來。
這團黑水被擠出來,胳膊立即就感覺輕鬆很多,和尚幫我敷了藥。我讓他把杜宇帶的遠一點,然後和小鬍子說了當時脫困時發生的事情。
之前因爲情況危急,只顧着逃命,沒有細想一些問題,現在回想一下,就感覺事情不對勁,那個放我走的杜傢伙計,說自己是杜青衣的人。
“他可能真的是杜青衣的人。”小鬍子聽完我的講述,就低低的說了一句。
“這是什麼意思?”我很不明白,問道:“杜連,杜宇,還有這次來雲壇峰的,不都是杜青衣的人嗎?”
“不一樣。”小鬍子搖搖頭:“他們是杜家的人,但不是杜青衣的人。”
小鬍子講了些事情,如果不是他告訴我,我真的沒想到杜家會是這個樣子。
杜家從過去到現在,一直是圈子裡排的上號的家族,除了一些特殊的歷史時期,他們一直都是很活躍的。從外面看上去,杜家好像鐵板一塊,杜青衣是絕對的領袖。但事實上,杜家內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涌動起一股很激烈的暗流。
杜青衣被確立爲杜家首領,應該是在杜年那一輩的事。在杜年當家做主的時候,杜家沒有現在這麼大的勢力和名氣,就是因爲杜青衣嫁過來,帶來了不少財富,再加上她本人很能幹,才漸漸讓杜家的勢力開始急劇的膨脹。
杜年死了之後,他的叔伯兄弟總體還是很服杜青衣的。杜家內部總體是兩大部分,一部分是杜家本家的成員,另一部分則是杜青衣孃家的人。
過去,杜青衣能夠壓得住陣腳,兩個大團夥之間關係比較融洽。但是時間過的太久,那些力挺杜青衣的老傢伙們差不多都死了,再加上杜青衣本人也老的夠嗆,所以家族內部就漸漸出現了一些不穩定的徵兆。
應該說,杜青衣孃家,也就是唐家的人,還是聽命她的。不老實的,是杜家本家人,這些人的首領叫杜國魁,是杜年的侄子。
杜國魁開始暗中玩貓膩的時候,杜青衣並不是沒有察覺,但是從大局和親情着想,她隱忍了很多。這種隱忍讓杜國魁越來越肆無忌憚,在家族名下很多檔口和盤口上做手腳,控制了幾條很重要的線,也控制了相當一部分收入。
杜青衣畢竟是老了,年輕時那股狠勁兒削減了很多,當事態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時,杜國魁基本上控制了杜家內部一大半的財力和人力。不過他想要短時間內完全吃掉杜青衣也不可能,因爲唐家還有相當的實力。所以家族內部的這兩個大團夥就要不停的鬥爭,又要不停的妥協,用來維持一種比較微妙的平衡。
基本情況就是這樣,反正杜家的形勢要比其他家族或者團伙複雜一些。杜青衣和杜國魁都可以代表杜家,一家兩主。
“如果這樣的話,那杜青衣對我們是沒有惡意的,作祟的是杜國魁。”
“是。”小鬍子看看被拖到另一個角落裡的杜宇,說:“這個人是杜國魁最小的兒子,我們留在外面的人被他們撲了,想要脫困,全要靠他。”
杜宇落到和尚他們手裡,肯定被逼問一些事情。但是這個人很硬氣,而且聰明,威逼利誘都沒有用。
“我們先想辦法離開雲壇峰,形勢比你想象的要複雜一些。”小鬍子慢慢站起來,摸了摸自己左臂上的傷:“杜宇多少說了一點內情,他們的信息,也是從廖半仙那裡弄來的。”
小鬍子很想搞清楚一些情況,尤其是杜家隊伍裡兩個不明來歷的人,他覺得這非常重要。因爲趟進這汪渾水裡的人好像越來越多了,不少人都開始從暗地裡跳到明面上。廖半仙解讀出的路修篁手札信息不僅僅賣給了我們,還提供給了其他人,這樣的用意現在看起來就比較惡毒,明顯是想挑逗着大家在這裡火拼。
不過杜宇僅僅說了廖半仙的事,至於其它隱情,他一個字都不肯說。因爲還要靠他去爭取主動,藉此脫身,所以暫時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我們動身之後,杜宇想要耍無賴,但是這一招對小鬍子還有和尚根本沒用,尤其是麻爹,一輩子沒吃過虧的人,杜宇一不老實,麻爹的大巴掌就帶着風抽過去。疼痛能忍得住,但是被人揪領子抽嘴巴,這種恥辱就沒法忍,杜宇跳了幾下就漸漸老實了。
接下來的路就比較好走了,我們一口氣從這裡走到了當時第一個遇見的空間內,然後跨過兩米的臺階,順着巖縫朝山體洞口那邊走。剩下的杜家人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但他們肯定會死死的守着這個出口。
我感覺到一股很新鮮的空氣撲面而來,那個洞口已經可以看見了。和尚拖着杜宇走到洞口旁,他很大膽,就站在洞口那裡,一隻手拽着杜宇,把他拉到洞外,凌空提起來。
“主事的露個面。”和尚咧着嘴巴朝遠處喊:“你們時間不多,我提不動他的時候,就要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