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頭子那裡出來的時候,我心裡有點把持不住,很想把這個匣子打開來看看。但想了很久還是忍住了,匣子打有蠟封。
最重要的一點,我不敢不聽老頭子的話,他不讓看,我只能不看。我收斂了那點小心思,把衛勉叫出來,不到五分鐘,老羅從前院那邊過來了。他很仔細,沒讓人開車,帶着我和衛勉悄悄出門,來回倒了幾次出租車纔來到城東。
老羅大概是這世界上唯一能聽到老頭子吐漏心聲的人,他從年輕時就跟着老頭子一起闖蕩,風風雨雨幾十年,兩人之間的感情相當深厚。這種深厚並不是三兩句話就能涵蓋出來的,可以這麼說,就算老羅跟老頭子數年不見,互相不通音訊,但只要一句話帶到,老羅就會象幾十年前一樣替老頭子去赴湯蹈火。可惜的是,他十年前傷了條胳膊,加上年歲大了,赴湯肯定赴不成,泡泡澡堂子還沒問題。
老羅性格木訥,很少說話,只顧低頭帶路,我從來都不知道老頭子在城東還置辦了一所宅子,不過象他這樣的人,什麼事都想的很周全,買套房子不算什麼,說不準以後就能派上用場。
老頭子把細節給我交代的很清楚,所以進了屋子以後我們就直奔東臥室,順利找到暗門,這裡不知道多久沒人來過了,但空氣質量竟然挺好,既沒有潮氣,也沒黴味。
我以爲暗門後面就是密室,沒想到裡面的結構有點複雜,在狹長的通道里轉了幾個彎後纔看到一扇厚重的鐵門,老羅回頭對我們說:“天少爺,勉少爺,就是這裡了,你們等一下,我開門進去看看。”
我點點頭,卻感覺脖子後面癢癢的,回頭一看,衛勉幾乎都快把臉貼到我後腦勺上了,我伸手捂着他的臉把他推開,衛勉扭扭捏捏的說這裡太黑,他有點害怕。我咧嘴一樂,就開始給他講從老頭子那裡聽來的嚇人事,衛勉捂着耳朵直跺腳,說我真討厭,我覺得富家千金小姐都沒他嗲。
等了十分鐘,老羅還沒出來,我就朝鐵門那裡走了兩步叫他,但收不到迴應。衛勉緊緊貼在我身旁,問老羅呢?
按老頭子告訴我的,密室之後就沒有別的通道了,老羅進了鐵門,應該還在密室裡,但我怎麼喊都沒反應,老羅性格使然,又上了年紀,況且是老頭子交代的正事,他不敢也不會跟我們開玩笑。
我讓衛勉在原地等着,準備自己進去看一下,他不幹,回頭看了看漆黑幽長的通道,說一個人留在外面會嚇死。
不知道爲什麼,我心裡一下子就有點亂,不想跟衛勉糾纏那麼多,伸手掏了傢伙,讓衛勉拿好手電,輕輕拉開沉重的鐵門。
密室非常小,最多隻有二十平方,頭頂上吊着一盞燈,把密室照的通明。這是一個長方形的暗屋,一眼就能把其中的一切都盡收眼底。進門之後不到一秒鐘我就開始心慌,裡面空蕩蕩的,哪裡還有老羅的影子?
“天叔,怎麼回事?”衛勉也慌了,這間密室看上去真的就是暗屋的終點,不可能再有別的出口,但屋子裡空了。
我和衛勉小心翼翼的在密室裡轉了一圈,確實什麼都沒有。我下意識摸了摸貼身放的匣子,心頭猛然升騰起一股濃重的危機感。正要叫衛勉先出去,卻發現他大張着嘴巴,手裡的手電哆哆嗦嗦直打晃。
“怎麼了!”
衛勉眼睛睜得溜圓,似乎是被什麼東西嚇住了,話都說不利落,伸手朝外一指:“天......天叔......門......門......”
我心裡一驚,猛然回頭,立即看到厚重的大鐵門正無聲無息的合攏,哐噹一聲,鎖的嚴絲合縫。
我們這次出門的時候非常小心,應該沒有人尾隨,但那麼厚的鐵門根本不可能自動關閉,我連忙撲到鐵門處,門已經鎖死了。
“誰把門鎖上的?!”
“天......天叔,我沒看見人,就看見門自己關上了。”
“你個笨蛋!”我立即就冒了一頭冷汗:“看見了怎麼不早說!”
現在再埋怨這個窩囊廢也沒用,我試圖想辦法把門弄開,但大門用料很足,而我又沒有什麼趁手的工具,衛勉也捏着蘭花指跑來幫忙,兩人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鐵門連動都沒動。
“天叔,現在怎麼辦?”
“我他媽的想踹死你!”我回頭瞪了衛勉一眼,想罵的話罵不出口,這時候心裡的恐慌已經把埋怨全都蓋住了。
鐵門被鎖死,唯一的出路就斷絕掉了,我和衛勉把密室幾乎一寸一寸的找了一遍,希望能僥倖發現暗門一類的其它通道,但這種密室一般都是存放貴重物品的地方,不太可能修幾個門讓人來偷,老頭子的話也說得相當明白,密室就是盡頭。
但是老羅呢?他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進的密室,十來分鐘後就無影無蹤,比蒸發還乾脆,我想不出任何理由來解釋心中的疑惑。
我靠着牆一屁股坐下來,衛勉不死心,仍然拿着手電在牆壁上敲。細想一下,這真是個非常要命的問題,一天兩天也許我還能撐的住,但找不到出去的路,三五天後我和衛勉就得被困死。
人在危急時刻的求生慾望非常強烈,我坐了一會兒就爬起來跟衛勉一起尋找出口,兩個小時過去,二十平米的密室被我們來回轉了無數遍,始終沒有任何發現。這一次連衛勉都絕望了,並排和我坐在一起,抽泣着說我們肯定得餓死在這裡。
他越說,我心裡就越煩,乾脆閉上眼睛轉過頭不去看他。這事真的讓人捉摸不透,想了一會兒,我覺得眼皮子發睏,本來想打個盹養養精神,接着想辦法的,誰知道一睡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的很沉,連夢都沒做,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滿天星斗。我心裡一直惦記着老頭子交給我的小匣子,意識恢復後根本沒有考慮自己怎麼會從封閉的密室來到外面,條件反射似的伸手朝懷裡一摸,整個身體頓時就僵了。
懷裡空空如也,匣子不見了!
不僅匣子不翼而飛,連衛勉也蹤影全無,只剩我孤零零一個人坐在城郊結合部的一條小路旁。
有點亂,我使勁拍了拍昏沉沉的腦袋,把睡前所有發生過的事仔細捋了一遍,我記得我和衛勉絞盡腦汁想找條逃離密室的路,但一無所獲,而一覺睡醒後,自己竟然逃出生天。
不過我沒有一點倖存下來的喜悅,密室裡發生的怪事可以暫時不提,老頭子交給我的東西卻是實打實的不見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交代,怎麼跟他解釋。
我沒敢直接回去,怕照實說了之後老頭子會氣的腦溢血,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先跟曹實聯繫,探探風聲,看家裡知不知道這件事。
接到我電話的時候,曹實顯得有點吃驚,他問我在那兒,我如實給他報了自己的位置。曹實說讓我呆在原地不要亂走動,他馬上就來。
二十分鐘後,曹實就開車趕到,我鑽進車裡剛要說話,曹實攔住我,又發動車子繼續行駛,一直開到郊區才停下來。
看着他的舉動,我隱隱察覺出些許不妙,先前組織好的語言一下子又亂了。曹實點了支菸,然後轉頭盯着我看了半天,才吐出幾個字:“天少爺,這次你闖大禍了。”
“老曹,老頭子都知道了?”
“八爺怎麼可能不知道。”曹實狠狠抽了口眼,瞟了我一眼:“你怎麼能這麼做?做完了還敢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