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鬍子的呼嘯聲剛剛停止,從他和老趙一路走來的方向,急匆匆的跟來一隊人,這些人可能是在他們兩個剛剛離開不久之後就跟上的,但是沒能力尾隨小鬍子還有老趙這樣的高手,所以被甩出去很遠,一直到小鬍子他們停下腳步,才遠遠的追了過來。
“我猜的,可能沒錯。”小鬍子回頭眯着眼睛看着跟來的那些人,對老趙說:“在噶扎寺內,受到末世預言影響的,並不是察那多一個人。仁波切也是,只不過他更加隱蔽。”
說到這裡,小鬍子的腦海中就浮現出黑袍的影子,枯瘦的黑袍和仁波切活佛能劃上等號嗎?小鬍子心裡已經確定了,他總覺得自己剛剛出現,仁波切活佛就圓寂,這不能說是巧合,有些詭異。
噶扎寺前後兩代活佛,無形中彷彿都被末世預言捲入了那個深邃的漩渦。但仁波切比察那多要精明的多,他很低調,然而暗地裡所做的事情要比察那多所做的更有威脅性和影響力。
“你說他到底掛了沒有?”
“這個不重要。”小鬍子長嘯之後,就恢復了平時的鎮定:“我對末世預言沒有興趣了,這次出來,是要了斷。”
尾隨小鬍子和老趙而來的那些人只是旁枝末節,對他來說,跟這些人衝突根本不值得,沒有任何必要。所以兩個人簡短的交談了幾句,立即重新上路,他們一動,後面的人就又跟不上了,很快就被甩脫的無影無蹤。
“下一步怎麼辦?”老趙在路上詢問小鬍子,在過去的末期行動中,老趙幾乎完全脫軌了,而且這次了斷,一切都是由小鬍子安排的。
“到班戈縣城去。”
班戈,這個位於納木錯,色林錯兩座湖泊之間的地方平靜祥和,但只有小鬍子知道這個平靜之地的真正含義。朝聖者和人世間這兩個古老的組織千百年來大部分時間都在蟄伏狀態,不過這並不代表他們真正的蟄伏銷聲匿跡了,他們有很多秘密的信息渠道,從藏區各地不斷的收納各種各樣的信息。
而班戈,就是這個秘密渠道之一。
小鬍子不想失敗,因爲一旦失敗,就意味着以後永遠不能再找到嘉洛絨,不能給晉普阿旺報仇。所以他計劃的很周密。他一個人的力量是單薄的,之所以蟄伏,就是爲了等待老趙和多吉。多吉這樣的巫師一旦受創,所損傷的不僅僅是身體,需要漫長的恢復時間。在等待期間,小鬍子把那塊古玉上的信息幾乎完整的破解了出來。
潘耶古玉上的信息,確實比較簡單,信息只隱含了一個地點,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了。但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信息,卻可以讓所有的人不顧一切的去追逐。因爲那是埋藏真正聖器的地方。
小鬍子和老趙就像一陣無形的煙霧,飄入了班戈,隨着他們的到來,一條爆炸性的消息,就被兩個古老組織的秘密渠道接收了。小鬍子爆出了消息,卻沒有馬上離開,他有意在對方的耳目能注意到的地方露了面。他相信,這一套完整的信息被該接收的人接收之後,對方會做出正確的判斷。
一直到幾天後,小鬍子從班戈消失了,他趕往下一站。他一路走,一路把這條信息不斷的傳播出去。這樣做,讓朝聖者和人世間的首腦都很惱火,信息鋪天蓋地,不管是不是和末世預言有關的人,似乎都能收到這樣的信息。但是暫時沒人敢對小鬍子動手,到了這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可以確認,潘耶古玉是在小鬍子手裡,無論他怎麼做,爲了原始信息的完整,對方都要忍耐下來。
當小鬍子慢慢走向終點的時候,之前那種感覺就不可抑制的出現在心頭。如同當年的盤龍山一樣,末世預言事件也在時間的軌道上滑動了很久,到了該終結的時候。他雖然沒有真正經歷盤龍山最後一戰,但從衛天的講述裡,他可以體會到那種感覺。
痛苦,歡樂,隱忍,等待,煎熬,承受。過去所經歷的事情一旦過去,現在回想起來,彷彿都沒什麼了。除了心裡那個丟不下的節,小鬍子覺得自己可以面對一切。
“到了該終結的時候,什麼事都要了斷的清清楚楚。”小鬍子一路上不知道和老趙說了多少次這樣的話,他是給老趙說,同時也是在提醒自己。
當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猛然回想起了博思巴曾說過的,他們這樣的人,活的其實很枯燥,而且淒涼。他們活着只爲了一個目的,當這個目的達到的時候,生或死,對他們來說都不重要了。
“做完這個之後,你有什麼打算?不能老是一個人這麼漂着吧?”老趙說:“找個女人,成個家,生個孩子,你會有下一個目標。”
小鬍子淡淡的笑了笑,沒有回答老趙的話。他的心裡有點澀,一種非常非常不祥的預感,從幾天之前就開始瀰漫,他預感到自己會死。就如同一個苦修了一生的大德高僧一樣,他洞悉自己的命運,知道自己的大限。
這種預感趕都趕不走,讓小鬍子越來越相信,這片高原,就是自己的墓地。他沉默不語,只是默默的想,如果明天,自己死了,這個世界上,會有誰爲他流一滴眼淚。
“答應我一件事。”小鬍子突然就對老趙說:“如果我回不去了,不要把我的任何事情告訴我的弟弟。”
“說什麼傻話,什麼叫回不去了?”
“答應我。”小鬍子沒有更多的話,他心中最終的歸宿,就是靜靜的在一個沒有人的地方閉上眼睛,不會打擾任何人,不會影響任何人,一直到自己的身體完全化爲塵土。
小鬍子和老趙的目的地,是這片廣博的大地上一個很不起眼的角落,這個地方連地名都沒有,具體的位置,是小鬍子根據潘耶古玉上的信息,以附近一些地方爲參照物而框定出來的。這是一片很低矮的山地,彷彿是遠古造山運動中一個殘次的副產品,對於高原上連綿不斷的巍峨羣山來說,這裡就如同巨人中的一個侏儒。
消息雖然迅速的傳播出去了,但收到消息的人中間必然還有一個消化分析和準備的過程,所以是小鬍子最先趕到這裡的。他對周圍的地勢情況仔細的勘察,因爲他的力量不夠大,必須要把一切可以利用起來的因素全部利用。
“這樣的話,會死不少人吧。”老趙試探着問小鬍子,作爲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同伴,雖然在之後的日子裡沒有太頻繁的接觸,但對於小鬍子的本性,老趙還是很瞭解的。他知道小鬍子不兇殘,不嗜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甚至不願殺一個人。
“那又怎麼樣。”小鬍子沒有一點點表情,好像其他人的生死和自己毫無關係。
是的,他確實是一個不兇殘的人,但是此時此刻,他還有必要手軟心軟嗎。他忘記了一切,但惟獨沒有忘記的,是那些人殘殺格桑梅朵,殘殺晉普阿旺的時候,對方可有手軟過?
“殺害格桑梅朵和阿旺的人,必死!”
老趙打了個冷戰,這個混不吝般的老油條彷彿被小鬍子身上所流露的某種東西震撼了。猛然間,他覺得面前的小鬍子是如此的陌生,冷酷到沒有一絲感情。
在這裡勘察了大概四五天之後,第一批人帶着一身風塵從別的地方趕到了。在這種情況和地勢下,對方是根本無法察覺到小鬍子他們的。
“那個用日本刀的二逼在隊伍裡!”老趙認真的觀察着,他沒有看到桑結,但是卻看到了木村野藏。第一批趕到這裡的是人世間。
“好。”小鬍子的指骨不由自主的就被捏的爆響,這裡距離下坎巴寺不止千里,但小鬍子還是遠遠的朝那個方向望了一眼,心裡默默的說:“兩年了,阿旺,如果你看得見,就看着,他們都會死!”
這並不是人世間所有的力量,根據小鬍子的判斷,在大事件進入最終尾聲的時候,所有人都會拼命,都會傾巢而出,因爲這是唯一的機會,聖器一旦落入別人手中,就意味着他們的列祖列宗,他們千百年的蟄伏等待,所有希望全部化爲泡影。
他們只看到了木村野藏,沒有看到桑結,但小鬍子的宗旨就是見一個殺一個。尤其對於這樣的倭人,他沒有任何好感。
“你說這些人世間的人是不是什麼臉都不要了。”老趙冷笑了一下:“爲了找個勞什子聖器,連這種二逼都收攏。”
“先拿他們下手。”
兩個人已經做好了充分準備,儘管人少,但他們擁有很大的勝算。小鬍子覺得,南安壽這樣的人不會在這個時候就冒然出現。不過用不了多長時間,其他人會陸續趕到,情況複雜,下手就沒有現在這麼容易了。
小鬍子和老趙悄悄的潛行,繞到一個很有利的位置上,居高臨下,面對那些遠道而來剛剛進入矮山羣的人世間成員。
“嚐嚐這個吧。”老趙滿臉陰笑,摸出一個蘋果那麼大的黑球。
小鬍子默然注視着不遠處的人羣,當他站穩腳跟的時候,就是拔出利刃開始復仇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