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然的叫聲把我嚇了一跳,以爲他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但是他一下子就躍上了頭頂的洞口,然後衝我們招手。
我們一個挨一個開始往上走,等我爬過這道臺階,一看眼前的景象,也吃了一驚。洞體猛然寬了許多,目測一下,可能七八米都不止。地面和洞壁幾乎被整體打平了,形成一個四方的通道,通道兩旁緊貼着牆壁的地方兩兩對稱的放置了一些燈俑。
“真的孃的見鬼了!”麻爹有些緊張:“怎麼突然就變成甬道了!”
“麻爹,出醜了吧。”和尚笑道:“先不說你老人家下沒下過坑,我就問你,你見過這麼寬的甬道?”
麻爹臉一紅,又不肯服軟:“就說你們沒見識,你去十三陵看一看......”
一聽麻爹又扯到十三陵上,衆人紛紛無視之,打着手電開始慢慢往前走。不過我覺得,眼前的情景確實很像是走進了一個古墓中。
不過這只是我個人的感覺,如果以小鬍子或者和尚那種很“專業”的眼光去看的話,這裡絕對不是墓。這個山洞本來出現的位置就比較蹊蹺,爬了這麼久,突然被人爲的改造成這個樣子,讓人無法理解。在古代,因爲科技和生產力的制約,各種資源都是寶貴的,不可能浪費人力物力去做無用功,既然花大力氣去建造什麼工程,那就一定有它的用處。
在兩排燈俑的上方,有貼着巖壁鑿出來的一個一個小洞,這是用來放燈的,可能是給當初開挖山洞的工匠們照明用。如果仔細的看看,就會發現每一個小洞的上沿處,幾乎被曾經燃燒的燈火燒出了深深的印記。
也就是說,有不少人在這裡進行了長時間的勞作。他們把原本並不寬闊的通道硬生生的拓寬了,假如認真的想一下的話,這些並非無用功,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要把其它東西從這裡運進去,所以才需要一條比較寬的通道。
這種工程量放在現在可能不算太難,但在那個時代就很了不得。通道的長度並不長,站在這邊,手電都能照到另一端的出口。除了通道兩旁的燈俑,我們又在燈俑後面一些難以觸及的死角內發現了些小東西,有乾硬的木屑,還有幾顆變了形的釘子。
這些燈俑是就地取材用石頭鑿刻出來的,呈半跪狀,背上駝着用來放置燈油的大缸。燈俑從造型上來說就沒有任何漢文化的氣息,燈俑的表情非常怪異,面孔象是在哭,又象是在笑,總之看上去就讓人心裡不舒服。
燈俑可能根本就沒有用過,大缸裡面還有大半凝固的燈油,黃黃的一大塊,很象奶酪。麻爹看了一會兒就忍不住了,拉住和尚問道:“和尚,這種石雕如果我們拉回去一個兩個,你說會不會出什麼麻煩?”
“麻爹,你想幹嘛?”
“老子年紀越來越大,以後可能就跑不動了,好歹從這裡弄點紀念品回去,沒事的時候看一看,追憶一下往事,咱們有馬,這燈俑其實並不重,把裡面燈油倒出來,很輕的......”
“你就留在這裡做夢吧。”
這裡不象是墓,但是走在這條通道上,就有種陰森森的氣氛,心裡感覺很怪,而且有些奇妙,山體內部有一條綿長曲折而且盤旋而上的縫隙就已經夠神奇的了,何況還出現一條被人改造過的通道,那些古人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鑽到山的內部來搞工程。不過這樣一來,更加印證了我最初的預感,這座山,很不平常。
氣氛陰森,但是我們走的還比較安心,這種渾然一體的山體洞構造,和真正古墓的磚石結構差很多,幾乎沒辦法佈下機關的總樞。
走完這條不長的通道,出口那邊的洞體又恢復了天然的狀態,不過比前面走過的路要寬一些,如果仔細看,還能從上面發現一點人爲的痕跡,可能是把洞壁上那些凹凸不平的岩石給鑿掉了,方便人通行。
手電往前照過去,黑乎乎一片,光線也擴散淡化,明顯是一個比較大的空間,一路走一路測試,空氣質量始終不錯,沒有普通山洞那種積塵的味道,我就猜想,這肯定是個活洞,最少有一個或者兩個出口保持空氣流通。
這條山體縫隙通往一個很不規則的小空間,雖然也不大,不過比前面那些地方寬敞的多,人一進去,胸口間那種很堵並且很壓抑的感覺就消失不少。小空間最多八九十平方,很明顯也被人整修過,我們一路走過來,山體的縫隙始終只有一條,按照山體外部的結構來看,可能還會有其它的路,但是暫時沒有找到。
到了這裡,這個小空間四面的石壁上就開始分岔,有大也有小,幾乎已經認不出那一個纔是主道的入口。這些入口都是順着那種天然的裂縫修出來的,把原本不規則的裂縫修成了圓形。
小鬍子跟和尚隨即止步了,這個地方和前面那條被改造的通道略微有點不同,除了面積大小不一樣,石室的牆壁上多了很多壁畫,正是這些壁畫吸引了他們。
一般來說,巖畫也好,壁畫也好,其中承載的信息量有時候會很大,特別是在一些文字資料極度匱乏的環境下,這些遺留下來的畫就成爲考古和研究的重要依據。很多懂行的人都喜歡研究這些,能從裡面發掘出不少有用的東西,尤其是那種連續性的敘事壁畫,可能不少史料裡都失傳的事件全隱含在裡面。
壁畫保存的相當好,也沒有很嚴重的褪色現象,明顯是工匠把畫做完以後又在表面塗了一層保護性的油料,隔絕空氣以及水分和壁畫間的接觸,這種技術是北宋人發明的,正所謂科技無國界,雖然西夏一直跟宋打仗,但科技和文化間的交流還是無法阻斷。
我對壁畫不是太感興趣,主要因爲自身文化沉積淺薄,看不懂這東西。但是眼前的壁畫卻讓我不由自主的隨着小鬍子一起關注起來,因爲壁畫的內容很怪。
被略微鑿平的巖壁上,幾乎全部畫滿了太上道君的坐像,這些並不希奇,在道觀裡時常都能看到。至於太上道君的容貌,從來都沒有確鑿的定論,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風格,一個地區又有一個地區的特徵,把北方道觀中的道君像搬到南方,可能就會看出很大差異。
但是這些壁畫上的太上道君坐像,畫的有些離譜了,巖壁上所有坐像幾乎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它們的臉龐上,看不出一絲絲道家的超然物外,反而有一種戾氣和兇光。
大家都在看壁畫,麻爹就緊緊衣領,說:“這些畫看着有股邪氣。”
“爲什麼?”
“老子說不上來,反正就是感覺邪氣。”麻爹自己嘟囔了一會兒,見沒人理他,就對這些壁畫失去了興趣,跑到旁邊去研究那些燈俑。
“能看出壁畫的實際含義嗎?”我問小鬍子。
“肯定不是敘事性的壁畫,暫時也看不出什麼,可能沒有實際性的意義。”
“沒有實質性意義,壁畫風格總該有個大致的範疇吧,起碼得知道是什麼年代留下的東西。”
小鬍子正要說話,麻爹在那邊突然就發出一聲狼嚎,把我嚇了一跳,趕緊用手電去照,麻爹兩步就躥到我們跟前,臉色慘白,喉結艱難的蠕動一下:“有東西!”
“什麼?”
“老子沒看見。”麻爹緊張的回頭看看自己剛纔身處的位置:“不過肯定有東西!老子就說這地方邪。”
“麻爹你搞什麼飛機,不要蠱惑人心,看都沒看見,你怎麼知道有東西。”
麻爹一向老不正經,又愛吹牛,他說的話起碼要扔掉一半,剩下的一半里還有水分,但這時候我發現麻爹的表情神態以及語氣並不象開玩笑,也不象信口胡說,因爲他的樣子確實好象被什麼東西嚇到了。
“老子後腦殼給什麼鬼東西舔了一口。”
“那就更扯了,麻爹,你別自己嚇自己好不好......”
“不信就算了!”麻爹也有點急:“非要等到全都遭了秧才肯信老子的話?”
不管別人怎麼說,麻爹一口咬定這裡有什麼東西,並且在自己後腦殼舔了一口,我忍不住走到他身後拿手電去看,看了幾眼,心裡頓時一沉。
麻爹腦袋後面的頭髮被什麼東西粘成一縷一縷的,摸上去還有些溼粘,肯定不是汗水,我也有點慌,叫人過來看,這下大家都不開口了,知道麻爹沒有胡說。氣氛一下子就緊張起來,和尚跟陳然都伸手掏出傢伙,在四周來回的看。
我問了問麻爹剛纔的具體情況,麻爹說他正蹲着看那些燈俑,後腦勺突然就一涼,隱隱約約感覺是條舌頭在上面舔了一下,麻爹下意識的隨手一摸,發現頭髮有些溼,馬上嚇的叫了一聲,回頭去看,卻什麼都沒看到。